我惊喜的应着,激动的开口说:“是,她叫秦蓉,我是她姐姐,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接她。”
男人笑了一下,说:“我在公安厅这边,你打车过来,在门口就可以看到我了,你妹妹就在我身边,需要让她跟你说句话吗?”
让蓉蓉说话可能并不容易,我本能的不想去怀疑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个坏人,而且他听起来很年轻,我对比我年龄小的人,防备心至少要砍下去一半。而且哪个坏人作案会在省厅门口,这不是不想活了么。
我说:“不用了,麻烦你先帮我照顾我妹妹,我现在就过去。”
男人嗯了一声,“好,你放心,她在我身边很安全,你不用着急。”
我跟徐医生在路边拦了辆车,到省厅门口的时候,我下车在周围扫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台阶上的一个背影身上。
他体型纤长,身上穿的是一身整整齐齐的警服,把人衬得更加高挑,帽子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我跟徐医生走上前,还未靠近,离得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先收了手机,转过身来。
不知是为什么,在看到他那一瞬间的侧脸的时候,我脚步顿了下,有些恍惚,觉得好像在那一刻看到了沈易。
蓉蓉就蹲在他脚下的台阶旁,靠着他的一大箱行李,手里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圆圈。
他对我们挥了挥手,把警帽放在行李箱上,上前在我们两个身上不着痕迹的淡淡一扫,笑着伸出手,“两位就是这位女孩儿的家属吧,你们好,我叫周岩。”
徐医生礼貌的跟他握了握手,到我却没有,还在盯着他那张脸。
要说哪里跟沈易像,也就是嘴巴有一点吧,上扬时的弧度和感觉,都像我过去认识的那个沈易,而不是四哥。其他的,体型有点像,可这两样放到大街上,我能抓出一堆相似的。抛开这两样,他们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怎么会觉得他像沈易呢。
周岩见我发呆,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徐医生干咳了一声,我才反应过来,对刚才的不礼貌行为脸上发烫了一阵,歉意的对他说:“不好意思周先生,我刚才有点走神。”
周岩含笑摇摇头,“没关系。”
蓉蓉看到我了,起来抱住我仰头问:“爸爸……爸爸呢?”
她会到警局,是因为秦爷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只是我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能找到这里,这说明她的记忆力是没有问题的,我对治好她的病,更生出几分信心。
周岩伸出手,说:“她送给我了一块石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抽了抽嘴角,看着周岩掌心那颗像心又不像心的石头,心里感觉怪怪的。周岩才跟她认识多久,怎么这就已经送石头表白了?
“对了,你妹妹的父亲也在警局工作吗?”周岩眼睛弯弯的笑着,“那样的话,是前辈呢。”
蓉蓉在我怀里蹭着,我对周岩摇了摇头,“年轻的时候是警察,不过现在……他已经去世了。”
周岩脸上的笑容即可止住,收敛起来,看起来很抱歉,嘴角抿了抿,正要说什么,我的手机响了,彭铮的短信,问我什么事。现在蓉蓉找到了,我怕他知道了之后会担心,再把蓉蓉要回去,就给他回说打错了。
我们几个的气氛从提到秦爷去世之后,就有一点沉闷,我对周岩表示了感谢,看他身后的箱子,再看看他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就问:“你是刚毕业来实习的吧?”
“嗯……没有,实习期已经过了,我是正式分配到这边的。”他说。
“起点不低啊,加油!”我投给他一个笑容,看他也笑着,点头,“我会珍惜这个机会的,迟早有一天,会完成我自己的梦想,谢谢你的祝福。”
他说到梦想这两个字的时候,表情忽的有些凝重。
他算是警校新人了,刚参加工作就进了省厅,肯定会有压力吧。
我没当回事,跟他道别之后跟徐医生把蓉蓉送到了医院,徐医生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要蓉蓉人到就可以了。徐医生以前是心理科室的,现在在精神病医院。我总觉得氛围比较怪,在里面转了一圈,看那些病人从身边走,好像跟我不太一样,但行为又没有特别怪异的地方,跟常人没有什么两样。
徐医生说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们眼里看我们,跟我们看他们差不多。
蓉蓉的病房安排好了,我去给她交了费用,回来帮蓉蓉整理房间,瞥见一面小镜子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惨样。眼睛又红又肿,脸白兮兮的跟鬼一样,看不出个生气来,我还顶着这样一副样子去找蓉蓉,见了徐医生和周岩,真是丢死人了。
那天我回到家,打开门就看到沈易正在把蓉蓉转移给张婶,被我逮了个正着。
我当然没有带孩子回娘家,也不可能真的不让沈易抱乐乐,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还那么黏他,我也只是说说气话罢了,沈易的当真让我的火气小了一些。
他见我没有提他抱乐乐的事,胆子就大了,当着我的面开始抱着喂奶,哄他,给他贴土豆片。
沈易对乐乐好,我就什么都不会说,而且舒心了许多。
乐乐的肿包小一点,晚上我本想让乐乐去主卧跟我睡的,但又怕打扰到他休息,碰到他,还是把他抱回了婴儿房,张婶在一边看着。
沈易去书房发了几封邮件,拿回来的那个档案袋也塞进了抽屉里锁上。
晚上我滴了几滴精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解乏,冲洗干净之后在照镜子,脸色被蒸汽熏得稍显得红润起来,看着好看了一点。
我从浴室出来,看到沈易靠墙站在窗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窗台。
以前这个时候,他会点一支烟,叼在嘴里让烟雾缓缓地飘散。我看着月光与灯光交界处的他,忽然有一点想念他的烟了,自己也想来一根,但又怕勾起他的瘾,学着他犯烟瘾的样子舔了舔嘴角作罢,拿吹风机出来插电吹头发。
我正拨弄着头发呜呜的吹,像是听到沈易说了句什么,把吹风机关掉,回过头去问他:“你说话了?”
沈易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哦。”我又转回来继续吹,从镜子里看到沈易一直在盯着我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把头发吹干了,梳好上了床,躺成了一个大字。
沈易问我:“找到秦蓉了?”
我闭着眼睛,闷声道:“嗯,她居然去省厅找秦爷了,真不可思议。”
“那是他的父亲。”沈易声音变得很奇怪,喃喃道:“自己的父亲,孩子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能记得吧。”
我没应声。
沈易自己想着自己的话,我睁开眼时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安,他是怕乐乐会忘记他吗?
当一个人强硬惯了,你适应了他那副模样之后,他再露出脆弱的一面时,就会格外戳心窝惹人心软。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裹好了被子,悄声安慰了他一句,说:“会记得的,只要他的父亲心里还有一丝善念,他就值得被记住。”
沈易只要真的对乐乐好,那他就是一个好父亲,不管其他的,他是不是好公民,好大哥,好老板。
我们说到了蓉蓉,我又翻坐起来,问他:“蓉蓉变成这样,真的是因为你师父?”
沈易垂眼,“嗯,是有这么回事,三哥跟我提过。”
“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吗?”
“没人知道。”他说:“这不重要。”
“什么重要?”我挑了挑眉梢。
沈易看我一眼,“过自己的生活最重要,插手别人的事,最后往往会变的很麻烦。”
他说的也对,因为往往很多时候,就像走沼泽地一样,一点插手陷进去一点,就会很难脱身。有句话叫帮人帮到底,在我的理解里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但我们常常会忘了,别人帮你一把,就已经很感激,至于帮到底,谁也没有那个义务这样做。
沈易问我:“你现在帮秦蓉,想过如果她一辈子都治不好,你怎么办吗?真的照顾她一辈子?”
我摇头,“我没想过。”
“可以想一想。”沈易说。
我叹口气,钻进被窝里,虚虚的说:“有件事没告诉你,徐医生怎么说见过你,人格分裂还抑郁症强迫症的,有这么回事儿?”
沈易沉默。
一般情况下,他只要不说话不表态,那事情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那种经历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没再问,过了许久,沈易试探的掀开我的被子上床。我闭上了眼睛装睡,他从背后探过身来,指腹在我眼皮上抚过。他手上有老茧,摸刀摸枪磨出来的,硬硬的,弄得我不舒服。
我蹙了蹙眉,他便收回手,沉郁唤着我的名字,说:“乔绫……我那天不该对你动手,我讨厌别人怀疑我,我控制不住……下一次,你再给我打电话,我一定会接。乐乐如果不舒服,我不会再走了,就在他身边陪他,我们一起……”
我把被子拉到头顶,眼眶里疼的发热发红,他早一点用这种态度,我们不至于那样吵。
我紧紧闭着眼睛,泪还流出来,脸往枕头里埋了埋,说:“睡吧。”
沈易关了灯,躺的离我很远,几次试图要抱我,手都收了回去,夜半时他手机响了,下床去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用小小的声音说:“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帮我保护好他们,他们是我亏欠最多的人,跟任何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