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耕农。公簿持有农。前者比后者缺的可不止几个字而已。
谢瓦利埃的公簿持有农们问了个好问题:纽芬的公簿持有农不肯卖土地,那领主夫人,您的土地卖不卖?
卖给我们好啊。每年收获的时候我们照样‘交’地租,每次土地‘交’易我们照样‘交’‘交’易税,每次换地租契约我们照样‘交’入地税,就是我们哪天翘辫子了死亡税那也是照‘交’不误的啊!只要一张薄薄的契约,您就能换得一笔丰厚的入地税。上帝明鉴,天下哪里还有更合算的买卖!什么?我们想得到什么。瞧您说的,我们哪敢从领主夫人您身上获利益,这所谓的购买土地不过是给我们个借口孝敬您而已!
公簿持有农的土地人家不卖。农奴相当于领主的家奴领主的亲兵,他们的土地领主夫人舍不得卖。自营地是谢瓦利埃家族自有的土地,谁敢动领主夫人跟谁‘激’眼。那就只能卖自耕农的了。
似乎是担心节外生枝,领主夫人再一次隐瞒了消息,打算等一切妥当之后再公布。好在凯尔父亲有职务之便,再次提前探听到了消息。
“而这一次,一旦公布,将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坐在自己家里,凯尔父亲沉声说。
为丈夫斟满酒杯,再将酒杯轻轻放在丈夫面前,凯尔的母亲柔声安慰道:“亲爱的,你不需要着急。安德鲁虽然满足的是他自己的‘私’‘欲’,可对咱们也有利呀。凯尔已经跟凯瑟琳订了婚,不能穆勒一家的势力如此巩固。再说穆勒一家也是自耕农,你何不利用这次机会,让领主夫人出面夺走他们一家的土地,让他们彻底离开纽芬?”
“你不懂。”
凯尔父亲轻叹一声,握住妻子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我何尝不希望尽快削弱约翰?穆勒的势力。最好明天就把他们全家撵出纽芬。可安德鲁这么做,也在损害咱们的利益。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多的土地,但可以想见,等咱们真的做了纽芬的管家。他一定是个碍事的家伙。我绝不容许其他的谢瓦利埃人跟咱们抢地盘。偏偏咱们家是农奴,而且为了讨领主夫人的欢心怎么说还得做上几十年的农奴,不能像公簿持有农一样强行兼并他人的土地。所以绝对不能让安德鲁得逞。亲爱的,你懂了么?”
妻子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对丈夫的信任与崇拜:“可惜吉姆实在没用。就算要做‘交’易,也得看看对方是谁。饥不择食有‘奶’就行,不仅害咱们失去了克吕尼这个盟友,还让牧猪人夫‘妇’跟穆勒一家结成了同盟。如今纽芬好似一块铁板,咱们想要再削弱约翰?穆勒的势力不如以前容易了。”
“你说的对啊。”凯尔父亲恨恨地叹道,咬了咬牙。“算了,那都是后话。这次咱们必须在领主夫人公布命令之前阻止她。”
“这是为什么?”凯尔母亲不解地问。上次安德鲁想要得到纽芬的公簿持有农的土地,也不见丈夫这么着急。
“因为这回安德鲁的目标是自耕农的土地。‘交’易公簿持有农的土地,必须经过公簿持有农本身的同意,而自耕农的土地完全属于领主。领主说买给谁就卖给谁。所以这一回,领主夫人一定是把一切都办好了才通知纽芬人。”
“那事不宜迟,咱们要把这事告诉约翰?穆勒了。”
“不行。”凯尔父亲否定了妻子的建议,“上一次我可以稳住约翰?穆勒,让他在领主夫人正式公布之前装作不知道,这次却不行。一旦纽芬人闹起来,领主夫人一定不会放过泄‘露’消息的人。到时候咱们家就麻烦了。”
“不能栽到别人头上?”
“很难。这次领主夫人很谨慎。知道这事的除了安德鲁他们就是领主夫人的亲信。”
凯尔的母亲起身走到丈夫的身后,轻柔地按摩丈夫的太阳‘穴’:“那么这件事麻烦的地方,除了如何打消领主夫人贩卖土地的念头,还有就是怎么解释‘消息明明没有公布,却有人知道了’。”
凯尔父亲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拍拍妻子的手。表示她和他心意相通。如此温馨的场面,讨论的事情却让人如此寒冷。
凯尔父亲忽然握住了妻子的手。
到底是在一起过了一辈子的人,凯尔的母亲立即领悟到丈夫的心思,欣喜地说:“你有办法了?”
“是啊。哎哎,果然是老了。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竟然才想起来。”凯尔父亲笑道。“我出去一趟,凯尔回来了给他做点好吃的。他帮领主夫人送信,估计路上顾不得好好吃饭。”
于是乎,就在第二天,整个纽芬被
点燃了。
导火索是一个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又没脑子的家伙。这天正好有纽芬人到谢瓦利埃办事。那人遇见了,立即上去冷嘲热讽一番。纽芬人早知道谢瓦利埃人是什么德行,本来懒得多计较,但那人的一句“你们纽芬的自耕农连地都要没有了,看你们还怎么在我们谢瓦利埃跟前碍眼”引起了他的警觉。接下来,也不知道是纽芬人套话水平好,还是谢瓦利埃人天生是个大嘴巴,反正领主夫人跟安德鲁那点儿小九九全都曝光了。纽芬人一刻不敢耽搁,立即返回纽芬把这事告诉了管家。不到半个钟点,全纽芬的人都知道自耕农的土地要保不住了。
从结果看来,凯尔父亲的办法似乎的确很简单。但要借一个人的嘴巴把话传出去,不仅要让那人跟纽芬人“偶遇”,还要让那人在传话的之前和之后都没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直到领主夫人泄恨般地派人来抓他时直接瘫倒在地一句辩驳也说不出,这“手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得来的。
不管怎样,反正凯尔父亲的目的达到了。现在的纽芬,自耕农的人数最多。领主夫人要驱赶纽芬的自耕农,简直就跟把纽芬的人都撵走一样。好吧,就算这次那个叫安什么鲁的没那么大的肚皮吞下这么多的地,谁能保证那天不蹦出个张德鲁李德鲁!
纽芬人心惶惶,民怨沸腾。可再沸腾也没招。自耕农的地是领主家族的,领主家卖给谁卖给谁。而用逃跑威胁领主?呵呵了,这次领主就是在变相撵人好吧。逃跑?求之不得,慢走不送。
至于狗急跳墙地造反……纽芬人目前还没这个胆子。
凯瑟琳现在非常后悔。那天她跟那个死胖子聊个什么劲。早知道就该一照面就一脚踹中那只大肚皮,骑在他身上用石头把他脑袋砸成泥巴!
父亲立即去谢瓦利埃找总管商量该怎么渡过难关。回来之后,他对母亲复述了和总管商量的内容。“总管老爷也很惊讶。以他对领主夫人的了解,他相信领主夫人这次一定打算等木已成舟之后再让咱们纽芬人知道。到那时土地已经成了谢瓦利埃人的了,咱们再闹再反对也没用。”父亲说。
“领主老爷为什么不阻止?”凯瑟琳问,“上一次领主夫人强行提高地租,让谢瓦利埃人逃跑,领主老爷不是斥责了他的妻子么?这回怎么听之任之了?”
“如此看来,安德鲁,或者领主夫人一定有办
法补充损失的农民了。”母亲冷静地分析。
“那个大胖子,要那么多的地,也不怕被撑死!”珍妮恨恨地说。亨利也在一旁点头。
“可是,他为什么撑不死呢?”凯瑟琳问。
是啊。中世纪生产力低下,要种地,必须靠人。农田荒芜是领主的大忌,哪怕是公簿持有农领主也照样有权利让他滚蛋,农奴和自耕农更别提了。安德鲁祖宗八辈都是农民,不可能不懂得这个道理。
找到了方向,父亲和总管联起手来调查,很快便得知原来安德鲁希望低价雇佣流民们来耕种纽芬的土地。这些流民因为战争与瘟疫流离失所,只要给碗粥就肯为你上刀山下油锅。安德鲁想要他们耕种纽芬的土地,收走他们全部的收获,只留给他们一点点货币或少得可怜的粮食。
“这等于把那些流民当成消耗品使用呀!”杰瑞有些急了。虽然他跟那些流民并不相识,但他也过过流民的日子,感同身受带来了同情的感受。
“耗死一批再换一批,现在这年月,有什么比流民的命更不值钱的。”说着凯瑟琳往杰瑞那边瞟了一眼。她只是因为提到了流民,所以很自然地看向杰瑞,但杰瑞可不敢把这当成随便一瞅,立马脸上笑开了‘花’,卯足了劲地表现自己的知恩图报。
凯瑟琳有点儿。呃……一直不给杰瑞酬金,自己是不是也剥削下层劳动人民了?
凯瑟琳的父母对孩子们间的互动并不上心。父亲眉头皱紧:“用流民来代替纽芬人,对安德鲁对领主家族都很合算。”
“是啊。”母亲叹息道,“安德鲁雇别人给他种地,拿别人的血汗给领主夫人‘交’租,自己只需要坐在家中等着吃现成的。有这等好事,想来日后谢瓦利埃人会群起而效仿了。”
父亲突然眼睛一亮:“亲爱的,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母亲困‘惑’地望着丈夫,不知他问的是哪一句。
父亲没跟母亲解释。他等不及去找总管。临出‘门’前他在妻子的面颊上印上一‘吻’:“多谢你了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