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最终还是辗转收到揆叙的信,信里非常清晰的写明了喀尔喀尤其是土谢图汗面临的困境,以及揆叙认为当时最好的办法——大清对喀尔喀蒙古的贵族提供保护,作为交换漠北蒙古整体内附。然而对这趟出去的正经工作并没有什么交代。当然苏勒并没有对自家基本已经确定的额驸搞儿女情长的心,国之大事依然比较重要。
苏勒几乎是收到消息的瞬间,就拿着钱宇的军情报告和揆叙的信一起面圣。康熙虽然还端着架子,但苏勒明显能看出来他内心里澎湃的怒火,噶尔丹这基本就是挑明了要跟大清作对了。虽然说十三衙门先先后后派了不少人挑拨漠北蒙古和噶尔丹的关系,但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不过是希望他们之间能够互相消耗。可谁想到噶尔丹一出兵就是几万人的大军,驮、马无算,俨然灭国的架势。
这就仿佛在办公室主管使了点儿小手段让手底下的同事A和同事B互相之间搞点儿业务竞争,但是升职的名额还握在主管手里,等着他们为了这个名额来巴结自己。结果同事A突然在隔壁有竞争关系的部门主管的帮助下自己起了个大项目,俨然一副力压本部门主管的态势,升职名额什么的,完全不放在眼里,同事B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能忍?原本就是边境骚扰抢抢东西的仇,结果倾巢而出亡国灭种了,实在酸爽。
苏勒一眼就看出,噶尔丹这分明就是和俄罗斯商量好了,这时候进犯,从喀尔喀向东,依序攻陷喀尔喀三部,再进漠南蒙古,过乌珠穆沁、到喀喇沁、科尔沁,甚至顺着一路杀到盛京龙兴之地。战略意图如此明确,俨然沙俄的走狗。
也是,老毛子自己的大头兵金贵着呢,他们地广人稀的,雅克萨城这种东方重地,也就放了五百人。让他们来战大清的人海,恐怕就算枪炮再先进,也无济于事。但人家出得起钱,估摸着给了噶尔丹不少好处,否则噶尔丹也不可能倾巢而出打一场战线横跨近万里的大战。
噶尔丹这一出,真心给中俄之间的边界谈判造成了不小的压力。说不定为了蒙古战场的胜利,康熙也得忍痛和俄罗斯谈条件,土地边界上不再锱铢必较,换取俄罗斯对噶尔丹的经济制裁。
这就是康熙要考虑的事儿了。苏勒虽然想到了,却也不会多说。她一个情报头子,干好情报头子的活计就是。
康熙耐着性子看完,对揆叙信却赞赏有加,并没有觉得把噶尔丹引进国门有什么不妥。其实主要也是因为康熙站得角度比较高,一眼看穿了噶尔丹的战略意图,知道噶尔丹做足了准备,早晚是要打过来的,让喀尔喀做了炮灰也没什么意义。喀尔喀三部是康熙打算扶植起来做大清北方第一道长城的,这时候以卵击石得不偿失。
康熙自然是打算跟噶尔丹干一架的。虽然此时是被逼不得不打,但正是如此才更要打出国威军威,顺便通过这一场战争将漠北蒙古全境纳入版图,最好还能把漠西也一并收了。
这就需要十三衙门出场了。说实在的,康熙对于苏勒控制十三衙门这件事儿,还真不放心,就算有苏麻喇姑帮忙也还是不行。一场战争,打的虽然是国力战力,但情报也是至关重要的。没有情报的战争就好像瞎子打架,力量再大不知道往哪儿使,很容易就被人攻其不备占了便宜。虽然康熙此时对于十三衙门已经不再依赖,但十三衙门的军情门,实在是整个大清搞战争情报最牛逼的所在。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一个格格康熙心里其实是没底的。
苏勒对于康熙的不放心洞悉分明。很自然地提出,把间门和军情门从十三衙门之中拆出来,阿玛您看着想怎么用怎么用,用完了您想还回来就还回来,不想还回来也没事儿,还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提。
苏勒不是不心疼,可公主的身份都是康熙给的,十三衙门名义上虽是孝庄留给苏勒遗产,然而说到底还是大清的情报机构。苏勒在间门和军情门分别学习过半年,手里又有十三衙门之首的智门,就算是把人分出去,也还有没有正式编制人员作为后续梯队可以重新培养。
苏勒做个态度出来,康熙也就很满意地收下,并且非常大度地表示阿玛就是借来用用,将来你要出嫁的时候还是要还给你的。尤其是军情门,在漠北这种“塞外长城”,还是非常重要的。
然后苏勒就彻底落了清闲,跟这场战争关系不大了,可以腾出功夫来担心一下仍然还在塞外的揆叙,顺便溜出宫帮助一下西仁堂的研究。
苏勒在几年之中在揆叙和性德的帮助下几乎搜罗到了所有西方生物和化学相关的书籍和论文。然后深刻理解了相比于数学和物理,生物和化学果然是年轻的学科,不过穿到三百多年前,怎么连个像样的理论基础都没有!苏勒虽然是个理论学习非常扎实理工女出身,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让她把教材写个囫囵就已经很难为她了,至于这些理论到底是怎么发展起来的,穿来十年她早就忘差不多了呀。
还好,中国其实并不缺聪明人。在苏勒把一些非常基础的理论构建起来之后,西仁堂基本上形成了后世课题制的项目研究形式。并且药理和抗生素相关的研究上发展很快。
两年前,西仁堂就已经研制出了最基础抗生素,起名叫做西仁散,还不能结晶,萃取只能用纯人工的方式,首套器皿甚至是水晶磨制的,也亏得工匠们巧夺天工。西仁散的产量很低,但用作外用消炎效果极佳,内服的时候却因为纯度问题对一些比较严重的炎症引起的病束手无策。
即便如此,西仁散也给西仁堂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西仁散的价格比黄金还要贵,却并不缺少买家。原本作为一种成药,西仁散甚至可以直接销往全国各地甚至卖到国外去赚钱。毕竟现在全球都没有这样神奇的制药方式。
可惜,西仁散的产量一直提不上去,光供北京的八旗贵族使用都还不够,更别提出口赚外汇了。
所以,这两年西仁堂的主要研究方向都是苏勒提到的连续发酵法。这种方法对于所有微生物相关的工艺都有明显增产作用,苏勒甚至想着等研究成功了可以开一个酿酒厂,专门酿制葡萄酒什么的,不说味道,光成本和产量就能秒杀清朝所有的酒坊。
这时候正是研究的关键阶段,苏勒基本上抽空就会去看看在西仁堂搞研究的年轻人们,顺便给他们出出主意。她虽然早已经不是研究型人才,可毕竟有着后世的理论基础,提出的研究方向就没有错误的,为如同瞎子摸象一样科研工作点燃了一盏明灯。
西仁堂的研究员出身一般都是苏勒搞得另外一家翻译学堂清语堂的毕业生。因为要看很多外文的资料,并且和国外的传教士沟通,很多研究员都会至少一门外语。
由于清语堂是非盈利性民间学校,基本上不收学费。教授都是苏勒聘请的传教士。他们为了传教,其实都还是很拼的,有口吃的就行,完全对经济利益不在乎。除了教授愿意学习外语的大清人学习法语、西班牙语、英语、拉丁语、俄语之外的,还兼帮助传教士学习汉语和满语。清语堂成立之后最惠民并且产生经济效益的工作其实是编写字典。成立四年已经编出来七国语言和满汉对译的简明字典。
通过清语堂,苏勒惊讶地意识到原来古人学起外语来是这样的凶残!她自己会的语种不少,很多门语言都有极强的阅读和写作能力,大约也是因为语言本身具有一定的共通性,熟练掌握超过四门语言之后,发现其他的语言学起来也不是太困难。苏勒一直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年龄小记性好并且拥有普通小孩子不具有的理解能力的原因。可清语堂里竟然遍地都是一年左右精通一门外语的学霸,人家年龄其实已经不小了。开设四年的时间里,培养出可以胜任双语对译的人才就不知几百。行商门出海的时候,就从清语堂雇佣了不少毕业生做翻译。
由于苏勒开设清语堂的目的有很重要一部分就是引进国外书籍,所以清语堂的的课堂作业几乎就是翻译这些科学著作。这些翻译出来的书籍苏勒也没浪费,除了供西仁堂研究之外,全都卖给御书处了。康熙自己喜好外国科学,但看外文的毕竟比较慢,苏勒让人翻译出的版本计算粗陋一些,总比原文看起来舒服。上行下效,不少王公贵族对西方的这些东西就算不喜欢,也爱跟个风。他们不缺钱,苏勒也就不给他们省钱,想附庸风雅搞收藏的,每次出版了新书,清语堂都会给送一份,钱当然是照收的。
靠着这个,清语堂这种明显是赔钱的学校,竟然也开始收支平衡了。
苏勒穿越这么多年,真正自己建立的就这两处产业,都经营的不错。两边儿都不是看着赚钱的铺子,但还是很有潜力的样子,苏勒自然也得好好打理。往常这些事儿都是揆叙和舅舅福克都操心地多一些,现在揆叙离京,苏勒自己也就得多刷新几次。
还好,揆叙马上就要回来了。
苏勒收到揆叙要回来的信,不自觉就长出了一口气。这样意外地让他卷进战争里,苏勒其实还挺过意不去,能回来就好。继续看信,苏勒才惊了,揆叙竟然不是自己回来,他要把敦多布多尔济也一起带回来!
嗯,说错了。是敦多布多尔济缠着他,非要跟着一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