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一眨眼的功夫,形势陡然逆转,架在姜靖脖颈上的青鸾剑顷刻被利刀挑开,转而直劈血色尽失的阎菁。
朱雀惊呼,众人拧紧神经,手握利器,交战之心蠢蠢欲动。
阎菁眸光速沉,秀腿猛地踹出,锋芒陌刀擦过银色铠甲,立时火星四射。
“退下!”阎菁瞥过一眼朱雀,厉言呵斥,手中的青鸾剑自下而上甩出一个剑花,将插在自己胸口的朱红羽箭整齐斩断。
“怎么,太女就这点本事?”阎菁冷冽一笑,漆黑双眸中只剩赤裸揶揄。
阎菁刚才那一脚,力度极大,姜靖一时不慎,竟被踹得一连退了好几步。
她心神一震,左脚猛地往地面一跺,这才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不想,耳边即刻传来阎菁这毫不掩饰的嘲讽。
姜靖丹凤眼一眯,怒火瞬息蹭蹭往外冒,撇过黑如锅底的脸,恶狠狠地冲寇云吼了一句,“若再敢插手,格杀勿论!”
阎菁嘴角微扬,明显感觉到那温热腥红渗入了盔甲。
渐渐地,她的心开始变得暴躁不安。
此战若败,国之将亡,琴儿和洪凤仪亦然不保。
而她能做的,就是拼死一搏。
风沙扬,厮杀再起,刀光剑影交错,两人已过数十招,谁也没占到便宜。
城楼上,沈天宇再无心思鸣击战鼓,与十三并肩立于烽火台之上,时刻关注楼下战况。
“阎将军……”沈天宇眼眶微红,唇瓣干裂得如那毒日头下翻卷的地皮,也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唤出了这声沉重的‘阎将军’。
听到她这声低吟,十三把在石栏的上的手不由一抖,激动得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全然不顾尊卑,偏头吼道:“你闭嘴!主上不会有事,主君大人一定会及时赶到!”
沈天宇掀了掀没有血色的唇瓣,终是闭上了满是痛苦的双眼,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已然将她淹没。
以阎菁目前的身体,如何能挨到援兵接应,即便能拖延到,深处敌军之中的寥寥数百人,届时也是凶多吉少。
而姜国绝不会给阎菁擒贼先擒王的机会,张悬刚才那一箭就是最好的证明。
悲痛、绝望侵袭,沈天宇不觉全身颤栗起来。
被她的情绪感染,十三的心也逐渐慌乱。
“你去哪?”十三拽住蓦然转身的沈天宇,眉头已皱成了“川”字。
沈天宇绝然回首,双眸充血俨如地狱修罗,“我要与阎将军同生共死!”
触及到她眼中的坚定,十三不由心神大震,只是仍不愿撒手,一字一句道:“主上有令,沈将军不可离开烽火台。”
“十三!如今的局势你还看不明白吗,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沈天宇据理以争,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发怒。
十三还想反驳,沈天宇却已挣脱了她的手,转身便走。
“沈将军难道要让主上此生都背负骂名么!”十三情急大呼。
沈天宇脚步倏止,只听十三又道:“沈将军此刻若意气用事,不但救不了主上,而且还会暴露主上精心布置的空城计。届时计谋败露,姜军必然猛烈攻城,岭南关失守,就算主上有幸活着也只能回京请罪,背负战败失守的骂名!”
沈天宇一怔,瞬间觉得自己无能至极。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一个冷到极致的嗓音骤然划入二人心田。
“谁说岭南关会失守,谁说阎菁会战败。”
“主君大人!”
十三鼻子一酸,来人正是自己翘首以盼的阎家主君——洪凤仪,只见他仍旧一袭红衣,眼中虽有倦意,却挡不住与生俱来的锐利和萧肃。
洪凤仪轻轻颔首,踏着稳健步伐停在石栏处,目光本能寻向那被姜军团团围困的银甲之人。
“布弩。”洪凤仪红袖一甩,石阶口立刻涌出一千精锐阎家军,银盔铁甲,井然有序,手中都抬着从未见过的武器,似弓箭却又比弓箭大上许多,细细数来竟不下百架,摆满了城墙,正对三十万姜国大军。
沈天宇脸色刷白,心下已明了他的用意,难怪阎菁出城之时要交代十三“无需顾忌她的存在”,只是她仍旧不死心,洪凤仪怎么舍得让阎菁与姜靖同归于尽!
“洪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可洪凤仪却充耳不闻,扬声又道:“传令下去,红旗一出,左右先锋各领三千精兵从中包抄,半刻钟内切断姜军,蓝旗一出,不管生死、全部撤退!”
听罢,沈天宇双目怒睁,连忙出言制止传令官,“站住!洪公子你疯了吗!先锋一出,阎将军必然落入险境,而且半刻钟的时间如何能截断三十万姜军!”
洪凤仪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冰冷刺骨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她的胸腔,“那你说当如何?”
沈天宇微楞,她若知道也不至于让阎将军身犯险境。
“还不快去!”洪凤仪一记眼刀子飙出,传令官转瞬消失。
眨眼间,战场两边各自冲出三千铁骑,杀声不断。
还在与姜靖斡旋的阎菁听到战马嘶鸣声顿时喜上眉梢,手上的动作忽然变得利落起来,格开锋芒陌刀的同时,冲着朱雀大喝一声,“撤!”
朱雀心神领会,猛地从后背取下弓箭,对准姜靖一连射出三箭。
姜靖猝不及防,一时冷汗直冒,吓得寇云更是连呼“小心”,被突来的变故整得方寸大乱,只是须臾间,便恢复了镇静,大声下令道:“杀!”
趁此空挡,朱雀利落跳上战马,朝阎菁所在方位迅速奔来,拉住阎菁的手即刻掉头,五百阎家军手执刀戟红眼与围攻而来的姜军厮杀,以护得阎菁周全。
只是势单力薄,阎菁一行的后路下一秒便被阻断。
阎菁眼神一凛,左手蓦地往马屁股上一拍,整个人从朱雀头上翻了过去,落入姜军之中。
朱雀眼明手快,箭羽往弦上一搭,射死了举刀劈向阎菁之人,而捏着青鸾剑的阎菁脚步错踏,一步一剑、一剑一个,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走!”阎菁回过头,脸上满是鲜血,眼眸深处涌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