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早就有了心上人了,父皇,你明明知道的!”岑玉合很生气,非常生气。
“心上人?那是你年纪小,不懂事。年少时的约定……呵……两个娃娃而已,作得数么?”岑帝不屑。
“作不作数,女儿心里清楚。”岑玉合别开脸。
岑帝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儿家要同沈卿成婚?合儿,倘若不珍惜眼前人,或许这辈子你都不会遇见更好的了,你要明白这一点。”
岑玉合抿唇,然后她红着眼睛质问岑帝“父皇之所以抛弃母后,也是因为这所谓的“眼前”么?”
心头最痛的一角被戳到,岑帝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不是对待朝臣那种装模作样的“沉”,不是对待沈青枝那种胸有成竹,头痛无奈的“沉”,不是对待仇人那种咬牙切齿的“沉”,那是一种被岁月尽数埋进心头的苍白和悲伤,一种再也无法得到,再也无法相守的痛苦。
这辈子,唯有岑曦和岑玉合,但凡还有第二个人敢这样质问他,他都会将对方挫骨扬灰,世世不得超生!
深呼一口气,岑帝尽量稳定下自己的情绪。
“成大事者,必先舍儿女私情,朕所做的事就是如此罢了!”
岑玉合只觉得荒谬。
“儿女私情?父皇,你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可笑的借口而已。”
岑帝瞪着岑玉合,可他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女儿不想成就什么大事,父皇若想逼迫女儿,女儿愿仿效母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岑玉合目光坚定地回视岑帝。
岑帝皱眉,他左右踱了两步,最后他停住身形。
他妥协“你年岁尚小,婚事日后再谈也不迟。”
岑玉合松了一口气,她对岑帝行礼“女儿告退。”
岑帝挥手。
岑玉合临走前,岑帝对她道“合儿,好生与她相处,你会改变现在的想法的。”
岑玉合垂下眼帘,沉默离开。
话分两头,再说我吧,我刚一出宫就觉得浑身不得劲,总觉得今日那六公主看我的眼神很是……
我有点心慌。
“小沪,本相想去游风楼尝尝他们的招牌菜‘凤凰游’。”
孙沪点头“时近正午,是该用膳了。”
对于孙沪的配合,我很满意,又道“可惜,一个人吃终究有点寂寞,不知道还有谁也对那招牌菜情有独钟?你且去找找看。与人共品美食,方有嗞味嘛。”
孙沪瞄了一眼我的眼色,敲了敲车壁“停车。”
马夫停下车,孙沪从马车上下去,他对马夫道“相爷要去游凤楼,你好生相送。”
马夫答应一声,扬起马鞭,马车缓行而去。
“主子为何不让属下去?”王捷疑惑。
虽然孙沪能力很强,忠心也谈得上,可他毕竟是皇帝的人。
我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摇头道“若不是他去,恐怕皇上会生出疑虑。这君王呀,自古都是九曲连环的心思,一旦对臣子产生疑虑,哪还容臣子能有好日子过,,的?”顿了顿,我喝了点茶,继续道“虽说太子是你真正的主子,本相不也替你瞒着小沪么?”
王捷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自认隐藏的很好,自从跟了沈相后,他从来不与太子殿下有过任何的接触,为什么……为什么沈相会知道他……
我身子往后一靠,对于王捷的惊愕很是不以为然“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白吃的午餐,也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魏应侯府毕竟是一等一的豪门大户,一个区区落魄武生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闯进本相的院子?”
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原来根本不是他故意不与太子殿下接触,而是她从来就不曾给过他机会。
“主子之所以能以幼龄拜相,原来是真的无人可出您之右。”王捷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理过程后,心里就只剩下一种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恐惧和佩服。
我看了一眼王捷,知道他在想什么。其实他也无辜,当初他假扮落魄武生闯进我的院子,既是岑曦对我的试探,又何尝不是明晃晃的告诉我,他要安插这么个眼线在我身旁?
棋子终究只是一颗棋子,许多事他没资格去想明白。
“王捷,交给你一个任务。”
王捷低头“主子请说。”
“圖州出现叛乱,马夫现在就带你去圖州,本相希望,待本相到了那儿,你可以将本相想知道的都告诉本相。”我坐直身体,准备下车。
王捷道“主子是要自己步行过去么?”
我跳下车,对他道“霏红铺的杏花胭脂最为有名,本相要顺路去瞧瞧。”
说完,我自摇起折扇沿着路边向前走。
胭脂?
王捷伸出头,愣愣看着沈相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得那淡烟色的青衫如云如雾般让人触不可及。
“走吧。”王捷收回视线,对马夫说。
马夫应了一声,马车随即向反方向飞奔而去。
绕绕转转许久,我方才到了游凤楼。
小二替我打开厢房的门,我向里望了一眼,就见尊荣华贵的太子殿下仰躺在鲁鼎用几张椅子拼凑的木床上睡着了。
面容安静,俊逸如玉。
我知道我不该打搅他,毕竟都是在朝堂上混的,大家体谅体谅,理解理解也应该。但是,我这个人就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见不得有人比自己过得舒坦,尤其这个人还在自己眼前。
无视鲁鼎拼命给我使的眼色,我对着呼呼大睡的岑曦一脚踹了上去。
“父皇,不要!”岑曦惊呼一声,摔在地上。
“小鲁,给本相倒杯茶。”我掀衣,淡淡坐在了桌子旁。
对于岑曦的梦语,我不闻不问。
鲁鼎知道我的脾气,上前给我倒了一杯茶。
岑曦本来十分恼怒,听见我的声音,他睁开眼,满是不情愿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
“沈青枝,你怎么总是对我这么粗鲁?”岑曦觉得有点委屈。
游凤楼的茶很香,我很满意。
“这么久,你就要了壶茶?”我对于他的抠门表示鄙视“小鲁,下楼去,让小二把游凤楼的招牌菜端来。”
小鲁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然后对我说了声“是”,就开门下楼去了。
拍了拍衣服,岑曦在我对面坐下。
“明明是你请我来的,你倒好,还要我来等你!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耽误不起。”
我呸了声,不屑地瞥他一眼。
“这儿可不是你的府邸,你在这睡觉,难道不怕店家加钱么?”我暗含警告和嘲讽。
岑曦自己动手倒了杯茶,他慢慢喝进一口茶水。
“金丝枕被,哪有木板睡的实在?”他顿了顿,眸光跳动了一下,温凉茶水有些许薄雾渐起“青枝,我们逃吧?一起去一个世外桃源,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际时,我们不必起早贪黑,被无数公文耗费我们的生命;我们不必算计谋划,日日提防险恶人心;我们不必无限放大我们的欲望,任凭它日益膨胀;我们不必…在将来,以刀兵相见作为我们之间最后的结局……
薄雾遮了他的眼睛,我忽然意识到……原来秋天已经来了。
“听闻离京城八十里处,有一座玉菊山,山中清幽处遍生玉菊。人们都道:天下三绝,玉菊最清。不如我们去那等好去处瞧瞧?”
我起身,打开窗。
天光洒在脸上,似乎也洒到了心上。
岑曦惊愕地看着我,随即他弯眉笑起,轻轻“嗯”了声。徐徐茶香弥漫开来,隐隐竟有丝竹声乐缭绕耳旁。
“这雅莺阁的琴师倒是比往日更精进了。”岑曦笑道。
“新来的罢,原先的已经还乡归隐去了。”我道。
“是么……”
岑曦喃喃自语,两人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相爷,少爷,凤凰游来了。”鲁鼎这时推开门,小二跟在身旁,将盘子一一放到桌子上。
我被香味吸引,又坐回了桌旁。
“二位公子请慢用,本店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担待。”小二客气地对我们说完,就不再打扰我们,出去了。
“小鲁,坐,一起尝尝。”我指了指另一处座位“这凤凰游啊,可是难得的真品。平日里跟着你家主子装模作样,省吃俭用的,苦日子过得太辛苦了。”
鲁鼎一脸便秘地看着我,根本不落座。
是个人都知道这沈相是想拿他当话题开涮,他又不傻。
“咳咳”我抬手掩饰尴尬。
“吃吧,不必拘谨了。”岑曦见我迟迟不动筷,知道我的顾虑,不禁微微叹息一声。
无论何时何地,她似乎都是最理智的那一个,一步都不肯错。
呵,这天下,大概在她眼里就是一盘棋局吧。
没有风花雪月,也不值得感时伤秋。
我不敢看他,匆匆用筷子夹了一块。
我本以为区区市井之物,纵使有些名声,也是万万比不过皇宫御厨的,没想到刚刚将它放进口中,那种让人垂涎欲滴的感觉一瞬间就充斥了大脑。
太好吃了!
我有点后悔请岑曦来了。
看我眼神有点不对,岑曦疑惑地也夹了一块尝尝。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少了两块的盘子,心痛地无以复加。
啊,我的凤凰游!
放下筷,岑曦拿帕子擦了擦嘴。
“不吃了?”我大为不解。
岑曦点头,取过茶,他慢慢喝了起来。
“为什么?”
怎么可能有人能挡住它的诱惑?
岑曦摇了摇头,并未解释。
“说说你请我来的目的吧,我该回去了。”
我有些发愣。
“这么快?”
他点头“嗯,父皇该要找我了。”
我停下筷,什么都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扔给了岑曦。
“交给你六妹,就说是我的赔礼,恳请她能既往不咎。”
“你得罪我六妹了?”
这也太奇怪了,他就没见沈青枝跟女人有过什么纠缠,何况是他出了名难缠的六妹?
“我也不知道啊。”我很无辜,“她今日对我可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