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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闹第一卷:憨仔历险 3、发飙的“擂托”(1 / 1)

你胡“捣”我乱“嗑”,假拳王打倒真擂主,一心只为干好活。

号称“江湖侠客”的中州嵩岳金钟罩铁布衫隔山打死牛神拳张前来与“董榨油”的两个儿子董达、董发擂台比武,生死不究的消息早传遍了大街小巷,方圆村镇。郑恩跟管家来到县城,擂台前已是人山人海,挤拥不动。

乱世人无聊,常弄些扯淡事自娱自乐,什么比喝酒比吃馍比胸高比肉多比头发比眉毛比扭屁股比调腰——郑恩虽说没见过,但听工友们闲聊也不少。他斗大字不识一升,思想简单,见闻又少,虽说对“捣浆糊、瞎唠嗑”也弄这么大个场面觉得蹊跷,但想想东家钱多没处花,搞得场面大些让大家热闹热闹找个乐子也没什么不好,便高高兴兴地配合着。

郑恩身穿崭新武士衣装,在董家的两个家丁簇拥下走到了擂台下,充当解说员的吕管家便手举铁皮喇叭筒子高声喊道:

“各位师傅,各位乡亲,各位来宾!乔山县民间武术争霸赛已经进行了五天,让我们欣赏了众多令人眼花缭乱的神秘功夫!今天是最后一天,也是这次争霸赛的高潮!闻名天下,号称‘江湖侠客’的中州嵩岳金钟罩铁布衫隔山打死牛神拳张,不远千里前来打擂,为擂台增光添彩。大侠武功祖传,内功深厚,既擅长远击,又精于近身格斗,其风格刚柔相济,曾获中州武术状元争霸赛拳王称号,是一颗近年腾跃而起的武林新星!看,他上台来了!让我们鼓掌欢迎!”

喇叭筒子对着台前方,郑恩在台后,还没听到吕管家说的什么,便被家丁推上了擂台。

郑恩记着出发时‘董榨油’交代的话,一心一意要把活干好,为‘董榨油’争脸儿。他上了擂台,便抖擞精神,昂首挺胸,又是晃膀子,又是跨大步,尽力做出一派“董榨油”交代的董家庄范儿。

“欢迎壮士!”吕管家迎住郑恩,按角本出词。

“浆糊瞎嗑!”这是规定台词,也是郑恩要干的活,他在心里念叨了几百遍,记得死死的。

“好,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号以寓怀,名不如号响也。欢迎号称‘江湖侠客’的中州嵩岳金钟罩铁布衫隔山打死牛神拳张登上擂台!欢迎,欢迎!”吕管家圆着漏洞。

参赛人上台要向裁判、观众抱拳行礼,郑恩是来“干活”,当然不知道,只想着让来“捣浆糊、瞎唠嗑”,总得有个对象吧?遂傻傻地问道:“让我干的活呢?”

台下一阵哄笑。

吕管家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圆场道:“把比赛当作职业,把打擂称为干活!把对手称为自己要干的活,可见其拳王资格之老,亦可见大侠是多么的幽默!”转而指着晃膀子上台的“董榨油”大儿子董达叫道:“看,我们的擂主走过来了!面对职业拳王的挑战,他是那么从容,那么潇洒,好像一点也没放在眼里似的。这让我们不由得想起了三国时代的常山赵子龙、猛张飞、关云长——”

在吕管家解说中,董达雄赳赳气昂昂走到台中,双拳并拢向台下举了举,不待充当裁判的县尉将开始的命令发出,便一个饿虎捕食向郑恩打去。

“好,我们的擂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了第一招!力量、速度、准确、技巧,这四点是武功的精华——”

吕管家说的话郑恩虽觉得有点奇怪,但想到“捣糨糊”就是胡搞、乱来、开玩笑,瞎唠嗑就是胡侃乱说吹大气,也只能理解为是在配合。董达上台就出招,他当然也要从这个角度去揣摸。

在油坊里,工友们跟他熟不拘礼,上班见面,照胸一拳就是招呼;干活时位置碍事,屁股上一脚便是让挪;平时寂寞,互相动手动脚,打打闹闹便算娱乐。因此,董达一拳打在他胸口上,他还当是‘捣浆糊、瞎唠嗑’之前的见面礼呢,咧嘴笑了笑。

吕管家本来要夸奖一番董达的拳法,见一拳击出,郑恩像是没什么感觉,只得住了口。

台下人刚听了吕管家对郑恩的介绍,又见郑恩果然从容不迫,泰然自若,面带微笑,还以为他真是武功极高,纷纷高声喝彩。

“好啊,让一招了!”

“真是拳王风度啊!”

“挨一拳还笑,铁布衫功夫啊!”

董达见观众反为郑恩喝彩,有点气恼,对郑恩上步又来了个窝心脚。这一脚带着风声,足有三二百斤的力气。

吕管家以为这一下郑恩要倒,抢着解说道:“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乃武功要诀!擂主虚晃一拳,飞腿——”

吕管家还在解说,董达已经倒了。

在油坊,虽说打闹多是善意,但以玩笑掩饰,拿郑恩逗乐或当出气筒子的也不是没有。郑恩心眼实,单纯幼稚得像个不醒事的小孩子,既是明显感觉下手狠,出脚重,也从不认为怀有恶意。

这会儿虽说是生人,已经打了一拳,但郑恩觉得既然同台干活,就算是工友,仍然是按朋友闹着玩糊涂应酬,心说:“这一脚比一包芝麻重,得用胯接它!”

他侧了侧身,董达的脚正踹在他半边屁股蛋上,他像扛包一样腰胯顶了一下,董达就像一只棉花包似的飘起来,仰面躺在了擂台角上。

“好啊,内功深厚啊!”

“好招啊,沾衣十八跌呀!”

台下又是一阵叫好声。

铁布衫,望文生义即为“身穿铁制之衣衫”,意指全身如钢铁般能抵抗外力之任何攻击。铁布衫的练法是用软布环绕胸背数圈,再用手着力搓摩,然后做肘臂曲伸练习。夜间宜以坚硬的木板为床,让骨骼时常与坚硬物体接触磨练,久了筋骨便渐渐坚实。之后将铁杆插入沙地中,于其上练习种种功夫,但要下杆时,以上身肩、背、胸、腹、臂等部位扑向沙中,行之三年,再除掉缠绕身上的软布,以木锤捶击,同时运气拟神敛力。如此再过三年,上身就会绵软如棉,铁布衫就练成了。“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铁布衫与金钟罩一样均是习武之人的外功之一。

沾衣十八跌则是武功中抽身换影,乘势借力,脱化移形,引进落空,避锋藏锐,闪转走化,以斜击正,以横破正,以巧制拙,在实战搏杀中,抓住稍纵即逝的空当、破绽,牵逼锁靠,消打并举,发劲跌敌的高级功法。

郑恩自小运肥、挖地、扬场、割麦,在油坊又常年扛包、抡锤,芝麻、花生堆里滚,石条、木板上睡,一天到晚打磨筋骨,哪一天流的汗水都比董达踢腿冲拳一个月流的汗多。何况到董家这五年来,他为了多干活吃饱肚子,有意锻炼自已,增加力气,虽说不懂得武功招数,但苦熬中却不知不觉练出了力气,打磨出了一副钢筋铁骨。董达一富家公子,吃不得苦,受不得累,虽说习武几年,不过花拳绣腿,打在郑恩身上当然挠痒似的。

台下观众大多是些外行,又恨董家为富不仁,当然在感情上都偏向郑恩这个“江湖侠客”,乱喊乱叫地为郑恩喝彩,把郑恩这个没学过武功的假高手捧得和真的有“铁布衫”、“沾衣十八跌”功夫的武林高手似的,把“董榨油”气得浑身发抖,双脚乱跳。

董达出身富家,娇惯成性,只知武艺有巧招,不懂应敌全靠苦练获得的硬功夫,还以为自己的两招没用巧,便恼羞成怒地从地上爬起来,尽其师父所教,连环拳、鸳鸯腿、肘底炮、二起脚,一招接一招,对准郑恩要害部位拼命地打起来。

郑恩连挨几拳几脚,方才开始迷糊起来:“不是‘捣浆糊、瞎唠嗑’吗?见面拍拍胸脯,踢下屁股这是亲热,可也不能亲不够啊?怎么一下又一下,拼命似的?”

他一边闪躲,一边想着:“老爷是让来捣浆糊,瞎唠嗑,给台下看戏的逗乐子的。台下人乐,我就算活干得好。不管他怎么着,我得按老爷的交代做。”

也是急中生智,他想起小六子常唱的《颠倒歌》,便一面闪躲一面搜索着记住的词句,加上瞎编凑乎,蹦蹦跳跳地胡乱唱了起来:

“捣浆糊,捣浆糊,石榴树上结葫芦;

飞来蚊子踢死驴,蚂蚁拱倒大母猪;

吹气的尿泡沉水底,铁打的秤砣水上浮。

我说这话你不信?去找石头问清楚!”

他见对方不回‘捣’也不住手,有些糊涂,想要发火,但想到老爷和管家亲自派活,不会有错,何况对自己那么重视,那么好,便又忍住,找起自己的错:“他来瞎唠嗑,我说的是捣浆糊,他大概是不乐意吧?反正瞎唠嗑就是捣浆糊,都是胡搞乱说开玩笑,我就改改说法吧!”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叫着:

“别发怒,别上火,咱不捣浆糊瞎唠嗑。

说瞎唠咱瞎唠,灶伙里头种蜜桃。

锅里添水撒种子,锅底烧火长出苗;

灶门窜出黄瓜秧,结了一串葫芦瓢……”

郑恩不还手,还得动脑筋想词,反应自然迟钝,董达趁机狠下杀手,一拳打在他鼻子上,霎时鲜血喷涌而出。

北方人和南方人性格不一样。北方人粗犷、豪放、耿直、豁达,南方人细腻、多思、聪慧。遇到纠纷,南方人大多是开初张狂,一见血便孬;北方人则正好反个过,见血便上性。

郑恩是典型的北方人性格,一见自己受伤流血,便火了。

憨人大多都倔,轻易不上火,上火就扑不灭。

郑恩抹抹脸,见一手血,心里骂道:“他姥姥的,他这是和我干的什么活,怎么拼命似的?老爷看中我,让我来干这活,我代表董家庄,不能丢了老爷脸儿!管他呢,‘浆糊瞎嗑’是我的活儿,他用拳脚胡‘捣’,那我也用拳头瞎‘嗑’。把他当油砧子砸吧!”

“‘浆糊瞎嗑’、‘浆糊瞎嗑’、‘浆糊瞎嗑’……”他嘴里叫喊着,两只胳膊便像抓起了那两只五十斤重的油锤,对着董达正抡反抡叉花抡,呼呼呼撵着抡了起来。

二百来斤的麻袋,郑恩撂起来如抛枕头似的,加上常年抡油锤,两臂又十分柔韧灵巧,再加上此时心中带火,威力更比打油时增加许多,董达一娇贵公子哥儿,不过学些花拳绣腿,蒙爹的招数,如何抵挡得了?

董达只觉眼花缭乱,犹如空中飞来了万千铁锒头,直向身上砸来,还没顾着决定怎么办,就已经头破血流,倒在了擂台上。

董达的弟弟董发见哥哥倒下,大吼一声冲上台来,郑恩也不管他出拳出腿,只管上前抓住,叫声“浆糊瞎嗑”,扔麻袋似的顺手一抡,董发便风筝似的飘到了台下。

台下喝彩声此起彼伏,响成了一片。

“董榨油”眼见两个儿子刹那间双双倒下,生死难料,气得翻着白眼,浑身发羊角疯似的不停地抽搐着。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人头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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