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徐灿灿令碧云熄了卧室的烛台。
虽然不是十五之夜,可是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照得韩家花园如同白昼。
徐灿灿穿着浴衣立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韩家花园,默默想着心事。
韩家的花园白日看其实是非常简陋的,围墙上爬满了刺玫和爬山虎,叶子发黄,干枯得几乎只剩下藤蔓了;园子里除了一些尚在稀稀落落开着的月季花,其余就是成片的薄荷了。
白天能够见到的成片薄荷如今在月光下都黑魆魆的,并不能看得清楚,唯有薄荷的清香徐灿灿即使在二楼也能闻见。
朱颜拿了大丝巾轻轻地揩拭着徐灿灿微湿的长发,好吸去长发上残余的水分。
碧云用茶盘端了一杯红枣枸杞茶轻巧地上了楼梯,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到了窗口一侧,碧云这才轻声道:“少夫人,秋夜寒凉,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又道:“里面有枸杞和红枣,还放了冰糖,是奴婢亲手煮的呢!”
月光自窗口照进来,徐灿灿回头看到碧云手上还端着茶盘,便道:“先把茶盘放下吧,老端着多累啊!”
碧云答应了一声,把茶盘放在了一边的妆台上,好奇地问徐灿灿:“少夫人,您在看什么?”
徐灿灿望着韩家围墙外飘带般向远方延伸的小路,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她其实是担心傅予琛。她舒舒服服地呆在楼上的时候,傅予琛正住在城外的大营里,还不知道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汤药会不会按时喝……
朱颜心细,放下大丝巾,拿起滑溜溜的玳瑁梳为徐灿灿梳理长发,嘴里劝解道:“少夫人,听雨和观雪年纪虽小,可是都是公子身边的老人了,您既然交代了他们,听雨和观雪怎么敢忘记?若是忘记了,那他们也没资格呆在公子身边了!”
徐灿灿听罢,心里总算安慰了一些,却又想起了定国公府几代单传的事情,她不由又叹了口气。
在子嗣这件事上,徐灿灿其实不了解傅予琛的心,猜不透傅予琛是想要她早日怀孕还是想要她晚几年再孕育孩子。
徐灿灿不太懂政治,她只是觉得若是自己生下了傅氏下一代男丁,傅予琛的地位说不定会受到一些影响。
可是若成亲多年她还没有怀上过的话,傅予琛和她的压力都会很大……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之后,徐灿灿自己也烦了,便去睡下了。
她睡的床是朱颜和碧云着意铺设的,铺着又厚又软的锦褥,头枕的锦缎软枕又大又软,就连盖的薄被也是轻软暖和,床上还熏了徐灿灿最喜欢的玫瑰花香。
躺在床上,徐灿灿突然有些不安,便开口问朱颜碧云:“你们公子以前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碧云和朱颜在夜色中面面相觑,最后碧云捏了捏朱颜的手,让朱颜回答。
朱颜想了想,道:“少夫人,其实公子以前对女的男的都没有心思,要不然竹声院偏院那些美女娈童也不会关了那么多年了!”
徐灿灿沉吟了一下,在心里组织好语言,这才开口道:“我是想说,他是不是喜欢那些娇小丰满的女孩子……”就像她,就像韩美娘……
朱颜还没说话,碧云便“扑哧”一声笑了:“少夫人,难道您认为公子喜欢你,是因为您身材娇小丰满么?”
徐灿灿:“……”她还真这样想呢!
碧云忍住笑:“即使您生得又瘦又高,就像……”她双手比划:“就像韩夫人一样长成一根竹竿,公子也会觉得您苗条美丽的!”
徐灿灿闭嘴不说了。她还是认为男女之间的吸引力,除了荷尔蒙之外,外表也是很重要的。
在玫瑰花香的缭绕中,徐灿灿很快便睡熟了。
碧云和朱颜见她睡着,这才去了卧室东侧的榻上,展开各自的铺盖躺下睡了。
早上起来,徐灿灿看着被血染红的雪白浴衣,不由扶额叹息。
碧云和朱颜在一旁安慰她。
碧云道:“月信么,来了就来了,这个月怀不上,少夫人您下个月再怀!”
朱颜道:“少夫人啊,奴婢在别庄的时候,可是听嬷嬷说了,女子不过十八岁最好不要有娠,否则容易难产!”
碧云忙附和道:“是啊!真的啊!”
见她俩一唱一和,徐灿灿不由笑了:“知道了!”
韩陈氏正在正屋东边暗间的阁子里拈香诵经,听到一阵脚步声由外而内走了进来。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被她临时派到后花园绣楼做杂事的白嬷嬷。
白嬷嬷原是韩陈氏祖母的丫鬟,因生得太丑再加上心眼不好一生未嫁,因为待主子细心周到,韩陈氏嫁韩子轩的时候,陈家便把她陪送了过来。
见是白嬷嬷,韩陈氏转身继续祷告。
白嬷嬷顿了顿才道:“孙小姐,老奴——”
“还是叫我夫人吧!”韩陈氏打断了她。
“是,夫人!”白嬷嬷屈膝行了个礼,然后道,“禀夫人,老奴收拾杂物,发现小傅夫人来了月信。”
韩陈氏转过身子,看着白嬷嬷不假思索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侍候她的那两个大丫头的?”
白嬷嬷低头道:“奴婢听到那个爱说笑的大丫鬟说要给小傅夫人煮红糖水。”
韩陈氏蹙眉道:“成亲这么些日子了,小傅夫人怎么还没怀孕呢!”小傅夫人若是永远不会怀孕,那该多好啊!
她略一思索,道:“咱们老爷专门交代了,要我细细观察看小傅夫人有没有身孕。”
白嬷嬷眼睛一亮,道:“夫人,老爷是不是……难道大小姐……”
韩陈氏蹙眉道:“不是老爷先起这个兴头的,是祭酒韩府四姑老爷,就是那位礼部侍郎徐廷和,小傅夫人的大伯,通过祭酒韩府的大爷交代要寻合适的女孩子做妾呢!”
她眼睛看向前面的木格窗子:“大爷在信里说小傅公子喜欢像小傅夫人那样品格的女孩子,大小姐正好符合!”小傅夫人也是有些娇小有些丰满的品格,自家美娘正好也是的!
“哎呦我的天,”白嬷嬷眼睛亮的吓人,“若是事成,那咱们府里将来可是要大富大贵的,小公子若成了国舅,将来也能封侯进爵了!”
韩陈氏见她说的露骨,便不快道:“你出去吧!”
她自己准备去东厢房看看女儿,让女儿再去小傅夫人跟前巴结巴结。
丰笛递牌之后便等在外面,可是崇政殿宫门外有侍卫守着,让太监去通报,等了许久也不见太监来宣。他略一琢磨,想起徐廷和说过黄琅可以信任,便掏出银子央了一个小太监找黄琅去了。
一刻钟之后,黄琅带着一队傅予琛安排的侍卫引着丰笛进了崇政殿。自从傅帅命他严密看守崇政殿,他便一直警惕着,并安排了侍卫外松内紧守着崇政殿,没想到今日果真用上了。
孙怀宇心怀鬼胎,撇下在床上苟延残喘即将昏迷的永安帝不理,命太监把贾美人五花大绑塞了破布扔到了西偏殿的帘幕下,便开始思索此事该如何善后。
舒连云告诉他说已经召唤了徐州总兵叶子行入京,等永安帝吃了被换的药驾崩,孙怀宇和舒皇后在内,他在京城,叶子行大军在城外,里应外合夺了大位,扶持定国公做傀儡,让他孙怀宇立下从龙之功的。
他万万没想到永安帝没吃毒药已经快要不行了,想要通知舒皇后计划提前,只是崇政殿内门虽然由他的亲信太监守着,可是外面的侍卫都不听他的啊!
舒皇后、舒连云和叶子行在哪里呢?
孙怀宇正急得团团转,便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忙从踢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脚:“快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小太监畏葸地答了声“是”,缩头缩脑出去了,片刻后便飞奔回来禀报道:“大伴,黄公公带着侍卫过来了!”
孙怀宇大惊,低头想了想,正要说话,喉咙处便一阵钝疼,他伸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血。
小太监依旧是畏葸的表情,可是手上却拿着一个雪亮的匕首,缓缓地向窗口方向后退,然后身子一翻便消失在窗外了。
孙怀宇身子向前倒了下去。
丰笛和黄琅飞快地冲进了寝殿,熟门熟路冲过去扯开了龙床的帘幕。
已经昏迷过去的永安帝正蜷缩在床上。
丰笛细细地给永安帝用了一遍针。
永安帝还是昏迷着,不过呼吸已经平静了下来。
丰笛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起身写方子,便见黄琅正在柱子后向他招手,便走了过去。
黄琅带着他出了寝殿才道:“贾美人在西偏殿,你给她看看脉象!”
丰笛盯着黄琅犹显清俊的脸,猛地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盯着黄琅。
黄琅脸上浮起了一丝狞笑。他已经选择了傅帅,把身家性命和爱逾生命的侄子交给了傅帅,那就只能走下去了。
浑身□的贾美人被塞在了西偏殿的帘幕下,已经吓晕过去了。
丰笛捏着她的手腕诊脉,沉默良久方道:“贾美人并没有妊娠。”
黄琅俯身盯着他:“真的?”
丰笛眼神和他相触,道:“不信丰某的话,公公可以另找人来看看!”
黄琅面无表情,心中却预备另外找太医来看看。
舒皇后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向崇政殿方向走了过来,还没走到垂花门便被一个小宫女拦住了。
片刻之后,舒皇后调转方向,沿着花墙向相反方向走去,边走便赏着墙边的菊花。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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