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五,寒衣已授,天气微凉。适嫁娶。
已时迎亲,不到卯时,宋扬灵已经装饰完毕。戴四凤冠,穿真红穿花凤锦嫁衣。披一领茸背纱帛。因茸背太过费时费力,官府已经明令禁止再生产使用。暗地里自然不乏人偷偷交易,价格也越炒越高。宋扬灵这块却是皇后特意命人送来,做嫁衣的。
屋子外人声鼎沸。宋昭暄担心人手不够用,包下了遇仙正店的所有厨子伙计来家中预备宴席。待迎亲队伍到,是要准备酒饭的。
几个堂姐妹都守在宋扬灵身边,都有些不舍之意。睿静本来订了亲的,不料扬灵被赐婚,便主动提出将她亲事推后些时,避免忙中出乱。
越到辰时,迎亲的队伍就到了。三殿下骑马打头,身侧是皇室宗亲。身后跟着羽林禁卫,再后面才是迎亲的宫人。黑压压延伸到一条街开外。
相领人家的下人们都拥出来看热闹。还有从别处一路赶来围观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宋昭暄忙得几乎脚不点地。安排人将三殿下、宗亲特意请进正室用饭。其余人等皆在院中。
不到辰时,众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吃饭喝酒。早有管事的起来催:“都别吃了!准备出发,耽误工夫。”
蔺枚也照习俗撒了红包。他倒现在还未曾见着宋扬灵。其实颇想见一面。都说新嫁娘娇羞温婉,可他实在无从想象宋扬灵娇羞的模样。
刚得知赐婚时,蔺枚心里奇怪得很。他跟宋扬灵相识多年,也曾发生过……一些尴尬之事——她明知自己一心喜欢黛筠。如今,两人却要成亲。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倒也不讨厌这亲事。起码宋扬灵是一个熟悉的人,是他的朋友。他愿意好好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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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队伍进宫之后,新人在喜娘引导下至睿庆殿行大礼。拜天地高堂,又至宗祠拜祭祖先。然后才是结发之礼。
顺远公主亲自将两人发辫解开,结为一股。然后吟诵祝福。
宋扬灵在红盖头底下看见蔺常的双脚。黑底纹龙靴袜。耳边听见他熟悉的声音。告诫新人,祝福之语。
她从前钦佩过蔺常。认为其文韬武略,功业千秋,是难得的有为之君。这个结论仍然没错,蔺常治下,外定边疆,内养生息,国富民强。然而,一将功成万骨枯。于沙场是,于朝堂,更是。
两人的头发合在一处。蔺枚心里突然产生异样的感觉。好像身侧之人真的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从此生死患难与共。他心里突如其来地一软,像被人轻轻捏住。以后,在这宫廷里,他最亲近的人,便是宋扬灵了罢。她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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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直至下午才结束。宋扬灵在新房等候。蔺枚则在外陪同饮酒。所有皇室宗亲,有本来就在京城的,也有分封在外特地赶来的,几百上千人。蔺枚就敬酒一圈,便醉得晕晕乎乎。哪里还禁得住酒量好的来劝酒!
等他被抬回新房时,早已酩酊大醉。
蔺枚躺在床上,微微眯着眼,好像所有灯火一齐晃动。他依稀记得,一身红嫁衣的宋扬灵,已经除去凤冠,散着头发,眉目清冷,可是美得惊心动魄。
他不禁扯开嘴角,满足而愉悦的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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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宫里大宴群臣。
孟昱是新贵,自然在出席之列。他与同僚招呼问好,向陛下恭喜敬酒,又同蔺枚饮酒,泰然自若得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后来,宋扬灵出来,与蔺枚一道,向所有人敬贺一杯。
也不知怎的,孟昱手突然一颤,一杯酒尽数泼在身上。
宋扬灵举杯痛饮,余光瞄见孟昱失态。酒盏之后,眼泪迅速滑落。
决意嫁人之后,她派人给孟昱送了一封信。
信上说,她仔细权衡,两相比较,认为嫁入皇家更符合她心意。
“我自幼生长于富贵之家,习惯奴仆成群,锦衣玉食。后不幸入宫,挫折几年,至今仍为噩梦。思来想去,实在不愿重蹈覆辙,再入贫境。我恋富贵,慕权势,既无粗茶淡饭之艰心,亦无逍遥桃源之闲情。庸俗不已,不值将军惦念分毫。”
她的苦衷与仇恨,不应该拿来折磨孟昱。她情愿他就当自己是一个一心飞上高枝的人。待他遗忘,便可再寻良配。
宋扬灵饮酒毕,转身回后宫。孟昱低头,以锦帕揩拭酒渍。
从此萧郎是路人。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