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医院成立于1851年,是世界上第一家致力于癌症研究与治疗的医院,创始人威廉·赫尔曼博士人格高尚,医术精湛,在英国乃至整个欧洲都非常有名望。
赫尔曼医院的新院区正在建设中,老院区位于切尔西区的富勒姆路,每天接待的癌症病人数量非常可观,李澜才在大厅站了那么一会儿,就有不下十批穿着条纹病服的病人从她面前走过,步履蹒跚,指缝里泄出的咳嗽声尤其夸张,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李澜不喜欢医院,医院里的气味和氛围总是特别的,但没有办法,答应别人的事不能因为她的一点喜好就搁置不管了。
“诸位,对于癌症研究,总是没有尽头的。——1851年,威廉·赫尔曼”
李澜百无聊赖,盯着悬挂在墙壁上的创始人宣言翻来覆去的念着,或顺序、或倒序、或乱序,像是要念出花儿来,假如布兰彻跟在她身边,估计会陪她一起发神经,可惜布兰彻早她一步去了巴黎,南茜又是个安静的,她只好自己找乐子解闷。
小A去疏通关系了,一院之长不是那么好见的,没钱没人脉,可能连人家办公室的电话号码都弄不来,更别说见上一面了。
“小姐,事情办好了。”
小A从电梯上下来,走到李澜身边汇报结果,他拿了曼顿伯爵的介绍信上去,中途虽有些波折,好在事情不甚麻烦,最后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501b房间是吗?”
小A点点头。
“你们自由行动,一个小时后到这里接我。”
李澜不容置疑的说道,她把手里的包交给南茜,在两人欲言又止和纠结的目光中转身上了楼梯,之所以不走速度更快的电梯,是因为电梯里的病人太多了,即使知道癌症不会传染,她也不想和他们身体贴着身体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赫尔曼医院的主楼是一栋五层建筑,院长办公室在顶层501b房间,除非有重要事情需要汇报,平时这里很少有人造访。
李澜敲响房门,得到房间主人的允许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大,迎面就是一张摞满了文件夹的办公桌,此时办公桌后正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看见她进来便摘下了眼镜起身迎客。
“赫本小姐,请坐。”
李澜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男人倒了一杯绿茶放到她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阿瑟·赫尔曼,目前代理院长一职,不知道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李澜取下帽子和口罩放到桌上,没碰那杯茶,开门见山道:“先生,听说赫尔曼博士生病了,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请求十分无礼——请问我有没有机会见您叔叔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和他谈谈。”
阿瑟微微摇头,神色悲切的答道:“赫本小姐的消息过时了,我叔叔他……唉,叔叔他昨晚去世了。”
昨晚?!
李澜愕然,正所谓阴差阳错,昨天下午她抵达伦敦,今天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也没时间看报纸上的讣告栏,没想到赫尔曼博士病的那么严重,仅仅一天之差,她还没见到人,人就去世了。
“……请您节哀。”
阿瑟叹了口气,稍稍调整情绪道:“虽然叔叔离开了,但他的精神永在,赫本小姐有事尽管开口,我能帮到的就一定会帮,叔叔在世时也一直这样教导我们。”
“事情是这样的……”
李澜沉吟片刻,说明了她的来意,赫尔曼博士不在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继任者能帮她解决问题了。
卡洛儿·劳伦斯出身英国德文郡,从小父母双亡,跟随年迈的祖父生活,祖父怜惜孙女幼年失恃失怙,待她极好,祖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艰辛却也充满温情,可是天不遂人愿,卡洛儿十二岁的时候祖父病倒了,使得这个本就遭遇坎坷的小家庭顿时陷入泥淖之中。
卡洛儿带着祖父来到伦敦治病,很快花去了身上所有的积蓄,赫尔曼博士了解到她家的情况,主动提出减免部分费用,并放宽了卡洛儿的缴费期限。
从此卡洛儿开始拼命赚钱存钱,祖父得的是肺癌——一种当世近乎无救的疾病,但博士说她的祖父处于癌症中期,还有救治的机会,这给了卡洛儿无限的希望,她要赚很多很多钱,换回一个健康的祖父。
卡洛儿十五岁的时候被一家剧团相中饰演女主角的年少阶段,那是卡洛儿第一次接触表演,也是她第一次挣到了那么一大笔钱——足以支付祖父一个月的治疗费用,于是卡洛儿坚定了成为一名女演员的决心,至于后来她跑到美国、签到康斯坦丁的手下,那又是另一段复杂难言的故事了。
我们接着说卡洛儿和她的祖父,卡洛儿到美国后,定期向她的祖父邮寄一封报平安的信和治疗费用,祖父收到后会给她回信,通常随信而来的还有祖父的小小心意——家乡特产、一本书、女孩用的发卡或者自制的叶签、蝴蝶标本等,这样的行为无疑抚慰了一个孤身在异国他乡打拼的小女孩的心灵,也为她和美国这个花花世界的另一面筑起了一道安全的藩篱。
祖孙二人用文字交流了多长时间,就分离了多长时间,寥寥几次电话还是卡洛儿寻找各种时机才拨过去的,电话本就是个稀罕物,更别说越洋电话了,整个赫尔曼医院总共五台电话,其中只有一台是公共电话,其紧俏程度可想而知。
祖父嫌弃接个电话还要跑上跑下等来等去,特意和卡洛儿说写信就好,从此信件和偶尔的电报成为祖孙二人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
“几个月前我朋友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之后她收到的就只有电报了。”
那是李澜进组拍摄《南方北方》的第二个月,她和卡洛儿下戏之后准备出去喝一杯的时候,剧务举着一封电报匆匆追了上来,是卡洛儿的祖父发过来的,他在电报中说自己的病情控制的非常好,他已经征得医生的同意,准备回老家养病了。
伦敦的空气质量实在太糟糕了,卡洛儿的祖父在电报里翻来覆去的抱怨着,他想念德文郡的碧水蓝天和美丽的海岸线,而伦敦,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一条“泰晤士排污沟”。
卡洛儿被祖父有趣的遣词逗笑了,她的祖父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一件普通的事在他嘴里说出来也会有趣许多,不过对于祖父打算回老家的意愿,卡洛儿表示出了强烈的担忧,德文郡不比伦敦,那里的医疗手段太落后了。
卡洛儿正要给祖父打电话制止他的决定,她接到了赫尔曼博士的电话,博士建议卡洛儿同意祖父出院,伦敦的环境确实不利于他病情的恢复,而且以她祖父如今的治疗阶段,定时的药物治疗已经足够了。
出于对赫尔曼博士的信任和尊重,卡洛儿最终同意了祖父回老家修养。
“可是我从护士那里了解到,卡洛儿的祖父早一半年前就去世了。”
李澜美丽的脸庞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嘲讽的表情来,她盯着阿萨·赫尔曼轻声问道:“贵院为什么不告诉我的朋友她祖父已经去世的消息,还有,为什么我朋友在劳伦斯先生去世之后还收到了他的来信?后面的电报又是怎么回事?”
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赫尔曼先生,我朋友接到您叔叔的电话后,考虑到德文郡通讯不便,两人商量好每月的汇款单填的是你们医院的名字,现在我坐在这儿,您不给我个解释吗?我想,侵吞病人治疗费用的名声并不好听吧。”
在李澜夹枪带棒的言语威胁下,阿萨终于有了反应,他苦笑着说道:“赫本小姐,请您冷静一下,我一定给您一个合理的解释。”
阿萨感觉自己就想一只被架上火烤的鸭子一样焦头烂额,他刚刚接手医院,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对于李澜的指控,如果不处理妥当,恐怕赫尔曼医院的名声会一落千丈,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
“赫本小姐,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最迟明天相关资料就会传到您的手上。”
既然阿萨·赫尔曼态度诚恳,李澜也收起了咄咄逼人,她留下她的地址就返回了酒店,而赫尔曼医院在她走后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调查。
阿萨头上悬着一把决定他生死的利剑,行动效率自然出奇的高,晚上九点左右,他带着一叠厚厚的文件来到朗廷酒店。
李澜接待了他,她拿着他带来的文件迅速翻阅着,随着时间推移,她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也越来越疑惑,直到放下最后一份文件,她看向阿萨,阿萨无奈的说道:“只有这些了,剩下的需要你去查清楚了,我还要处理医院的事,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
“谁?”
“柯南·道尔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