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已燃尽。”
这四字犹如真言法令，让人心惊肉跳，云衍宗内的所有弟子瞬间陷入昏聩之中。
林泽强忍着不适，环顾四周，才发现千宗阁正在分崩离析，化作满天木屑，近处的树木土地，远处的山峦高峰，尽皆粉碎，阁外的所有楚国修士此刻都一动不动，仿若精致的瓷器一般任由被人打碎，化作尘埃。
澄澈的天空也犹如镜面一般开始破碎，破碎天空背后是一抹摄人心魄的黑，天空碎片砸落在土地上，大地崩裂，山林野兽狂怒嘶吼，仿佛不甘心随着这方世界消逝。
林泽周围的刘星宇宋彪等二十位云衍弟子，也接连幻化成一道道白光消逝于天地虚无中，林泽轻咬舌尖，竭力稳住身形，三息之间，这片破碎之地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与无数齑粉。
“闭目。”
那极远处的醇厚嗓音再次传来，林泽又是一阵精神恍惚，整个人摇摇欲坠，就在即将昏睡时，胸口突然涌出一股清凉之意，彷如久旱逢甘霖，让他再次清醒，勉强站稳。
“汝莫非要永远沉睡于此，还不闭目！”
传音之人颇有些不耐烦，醇厚嗓音也变得严厉，林泽心头热血一阵翻涌，心脏狂跳，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终究是抵抗不住这真言道法，昏聩过去，也幻化为一道白光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青石广场上林泽迷迷糊糊摇着脑袋，突然想起之前天地破碎，一个激灵从原地跳起，惊讶地看着四周，仍旧是在青石广场上，数百名云衍弟子席地而坐，呼吸平缓，似乎都陷入昏睡中，而他正独自站在人群中，数十名灰衣长老们围在青石广场边缘，投向他的目光中多带着好奇与赞许。
“这，这是……”林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之前的山河破碎宛如一场大梦，再看向之前被毁成一片废墟的宗门大殿，依旧巍然耸立在群山之巅，完好无损。
殿门前，一名黑袍修士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沉默注视着下方青石广场。
之前在广场四周的四尊镌刻着饕餮兽纹的青铜巨鼎，此时被移过来，离鼎最近的弟子不过一尺，鼎中的杏黄大香持续燃烧了十二个时辰，此刻燃尽，香灰成塔。
林泽看着周遭盘膝而坐的数百名云衍弟子们，还有些难以置信，喃喃道：
“莫非，这就是宗门审核？”
人群中开始有弟子醒来，起初都如同林泽一样茫然，看着周围的众人和长老们，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我…的手？”一名弟子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方才他与楚修交战时，双手都被齐齐削断……
一名身材矮小的弟子，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双手捂着左胸口哈哈笑道：“我没死，我没死。”
一位身材高大的弟子突然暴起，挥拳砸在身边之人的脸上，打得那人翻倒在地，鼻血直流。
“李德！枉我把你当生死兄弟，你居然为了活命暗害于我！”
那弟子说完提拳又是几拳，直打得那名叫李德的弟子晕倒过去，还欲再打，幸好被旁边的长老“及时”拉开。
不远处，一名面容姣好的女修盯着身边面带羞愧之意的男修，咬牙切齿道：“你这负心汉，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大难临头各自飞。”
……
青石广场上混乱不堪，有劫后余生者喜极而泣，有投诚于楚者面露羞愧，有惨遭背叛者欲要寻仇，……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肃静！”
古长老站轻喝一声，走到众人面前，面色威严，场中混乱渐息。
“之前在苦仙香的辅助下，我等发动幻境术法，让你们都陷入了同一层梦境中，你们的所见所闻，都是虚幻，可你们的所做所为，皆是真实！
古长老稍缓了一下语气：“世事也本就是一场大梦。”
“梦中发生的一切，我不愿多提，可你们心中应当要有数。接下来老夫公布一下此番审核的结果。”
古长老的双手合在袖中，闭目念道：“战败而降者：罗成化、叶小倩……静心崖，面壁思过一个月。”
“主动降楚者：徐势安、严守仁……静心崖思过六个月。”
“趁火打劫、打伤同门者：贾修平、刘星宇……发配牯牛山灵石矿场，役期两年”
“残杀同门，洗劫宗门者！郑同和、李德、彭星文……”
古长老双眼睁开，满脸冷漠道：
“尔等为害群之马，即刻逐出宗门，此生不得再靠近我云衍宗百里之境，违者杀无赦！”
左右数名灰衣长老，立刻飞身而起，出手擒拿，将这些被点名的弟子押解至山脚，驱逐下山。
见到那些弟子离开广场，古长老又道：“方才是惩戒，接下来便是奖赏。”
“宁死不降，血战而死者：林泽、宋彪、顾静荷……奖励灵石百枚，可在珍宝阁中任意挑选一件中品法器。”
“浴血杀敌三人以上者！莫前尘、孟小海、杨仟慧、……奖励灵石百枚，只要你们九人能通过精英弟子考核，便可以加入执法堂！”
之前奖励中品法器，场中弟子们还只是眼红羡慕，加入执法堂资格这份奖励，让场中弟子们炸开了锅。云衍宗开宗千年以来，在所有晋升筑基期修士的弟子中，执法堂弟子独占七层之多！在众人的印象中，只要加入执法堂就会被宗门重点培养，冲击筑基境，而所谓的精英弟子也只是加入执法堂的预备役而已。
古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又露出一丝笑意：
“躲藏于山林，苟全自身者田家光、李千山……念你们躲藏不易，特此奖励灵石一枚，布鞋一双。”
余下弟子们中传来一阵哄笑，古长老则是正色道：
“无论是奖还是罚，这两日的经历，对剩下的诸位来说都是天大的机缘，而且收获也远不止于此，至于我为何这么说，你们日后就会明白。”
林泽明白古长老所指，扫视四周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莫前尘，莫前尘也心有所感，望向林泽，两人相视一笑。
“此外还有道心不纯者，见死不救者、利用他人者、浑水摸鱼者……老夫只得奉劝尔等一句，好自为之。”古长老挥挥手，灰衣长老们都散开退下，云衍大殿门口，一直在注视着青石广场的黑袍之人，也凭空消失在原地。
“奖励去珍宝阁领取。此番审核，结束。”
有弟子余怒未消，可宗内严令禁止私斗，只得放了狠话之后愤然离去，也有志同道合之人共同离开，更多人选择留在原地，继续冥想打坐，仿佛还没从幻境中回过神来，莫前尘宋彪等人皆是如此。
林泽忽然想起在幻境中消失不见的青玉牌，摸了摸自己胸口，依旧还在。
“莫非，这青玉牌根本没有被带入幻境中？”纳闷思虑中，林泽独自离开青石广场，返回竹林小屋。
云衍大殿中，宗内众长老齐聚一堂，对着场中指点谈论，当林泽转身离开广场时，殿中响起一阵叹息。
“这孩子资质虽差，但无论心性、魄力、智谋，都属上上之选，如今看来悟性也不够啊。”一名背缚木剑的修士摇头道。
“林中的越级击杀着实让我等惊讶，但很大一部分优势是那件上品法器带来的。”有人淡漠道。
主持审核的古长老出声道：“此子的神魂坚韧无比，异于常人，宗主三令才拉他出幻境，他日若能筑基，打开神识，必定大放异彩。”
“唉，晋升筑基者，这数百人中倘能有一手之数，便是云衍先祖保佑了。”
又有人看了一眼青石广场，叹道：“可惜这林泽悟性不够，此番审核最大的机缘，没能抓住啊，我更看好这莫前尘，愿收他为弟子。”
“薛兄，你可说笑了啊，大家又不是瞎子，这莫前尘的资质我等有目共睹，方才古兄宣布审核结束，也是率先有所感悟，原地打坐，收徒一事我等还要好好合计一番嘛。”
“我倒是更看好那孟小海，一柄无锋重剑，七进七出。”
……
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中，夹杂着一名沧桑老者，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一言不发，眼中却格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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