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胖子在书院中溜达到十来点钟,林牧之就回了住处。大半个上午的闲逛,也让林牧之对书院大置的布局有了一定了解。
之所以要回来,却是没忘了昨日通知武家兄弟今日要宴请他们。不然又可以白吃胖子的,还不用付钱,又省事。再说昨天买回来的菜,今天都不怎么新鲜了,再不消灭掉,全都浪费了!
一通忙活,时间也快到正午了。生活节据的林牧之中午能有个四菜一汤,那就是相当幸福的事了。不过今天要请的是救命恩人,四菜一汤就有些拿不出手了,太寒碜。
和胖子两人提了四个食盒,林牧之来到了饭堂。
食盒这玩意,富裕一点的家庭都有,原本林牧之的小院没有那么多,刚才林牧之下灶的时候就让胖子去酒楼取了三个回来。
两人到了饭堂,找了个大方桌,将那食盒中的汤汤水水的都取了出来,摆在了大桌上。
可能来的比较早,饭堂里来进餐的人还不算太多,三三两两的在打饭。
林牧之开口问道:
“还要等多长时间?”
黄贯看了看天色。
“差不多了,应该也就这会了!”
林牧之扫量了一下饭堂,有些好奇。
“这饭堂的厨房竟比大厅还大,书院里那么多学子如何用餐?”
关于林牧之的无知,胖子是深有体会,总感觉他不是生活在这世界上的人。对那些个天文地理的事,和谁都能聊上一二。可对一些生活琐事和一些常识又知之甚少。
“要那么大干嘛?来这里吃饭的多是些寒门世子,中午休息一个时辰。他们又不像我们有那大把时间霍霍,打了饭都回住处和室友们温习功课去了。”
林牧之这才回想起来,许多书院是没有饭堂的。学子们都带有书童,多是这群人在书院张罗着自家公子小姐的饮食起居,可偏偏东坡书院的学子都不可以带书童,所以才有了这饭堂。
又和胖子东聊西扯了几分钟,饭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先来的熟人到不是武家兄弟,而是拿了副碗筷的白然。看到林牧之和黄贯之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实话实说,他还是很怕林狗日的。
林牧之看着黄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黄贯也有些心虚,昨天老湿是让他通知武家兄弟,可当时大多数北归的学子都在,还相约今儿一起来蹭饭。真要全来了,小夫子不会怪我吧?
也没让林牧之多等,稀稀拉拉的二十来号人全到齐了,萧成业和武家兄弟还把沈括也拉了过来。
看着这一大帮子的人,林牧之皮笑肉不笑的向黄贯问道:
“昨儿你到底通知了多少人?感情是开了个召集会议,认识我的全请来了不是?”
黄贯低着头,不敢回话,却是小声嘟囔道:
“那不还有朱夫子和芷晴丫头……”
虽然胖子声音小,可应援的人却不少。
“林狗…哦不,小夫子,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一路走来,我们可都吃你剩的,凭啥今天就不能尝尝你做的?”
“就是就是,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非得让我们啥也捞不着,剩个徒劳啊!”
“收了我们两千两,吃你点都不行啊?你就摸摸你的良心!它到底疼不疼?”
……
想想也是,如果自己遇到这事,不跟着起哄才怪。
“行了行了,你们几个都坐下来吧。”林牧之指了指沈括、萧成业、白然和武家兄弟,然后接着说道,“剩下的小犊子都散了吧,明天一起请,管够!”
看着一群衣着光鲜的少年郎,一个两个拿着副碗筷,就差没敲起来,好好的书院弟子风气怎么就歪了呢?
众人一听,嘴上依旧留有怨言,却也都散了。
虽然昨天买的菜多,管着七八号人没问题,可二十多号人却不太够了。
众人散去,四下也都落座。武家兄弟正对林牧之而坐,本来师出同门的黄贯和沈括居左,萧成业、白然居右。
林牧之一人独坐一条长凳,面朝南方,正对饭堂大门。
萧成业拿着筷子,筷尖相互碰了碰。
“小夫子?!”
林牧之看向他,萧成业的动作再明显不过,可以开饭了。
林牧之却在等人,昨天书院外浪一天,没顾上小桔子。之所以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位,就是在等自己的妹妹。
“等一下。”看向胖子又接着问道,“朱夫子的课堂何时散学?”
黄贯很快会意过来。
“看时辰也就这会。”
萧成业接口道:
“等朱先生干嘛?”
朱夫子一人来书院教学,李易安又是弟子。两人同一屋檐下,平日里谁做午饭?中午也是要来书院吃饭的。
黄黄回答道:
“等小师妹。”
众人恍然大悟,还以为要和朱夫子缓和一下关系呢,差点以为小夫子改了尿性了。
萧成业说道:
“应该不用等了,今天出云殿下回来了,带了好些个瓜果点心,中午估计不会来饭堂了。”
林牧之有些疑惑。
“出云是谁?”
白然解惑道:
“公主殿下。”
黄贯插了一句。
“就是昨天跟你说剪了欧阳先生胡子的那位小姑奶奶。”
众人聊了一小会还没下筷,半路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哟,今儿饭菜不错。小胖子,这可不厚道啊,从来没见你拿这一桌子孝敬我啊?拜师礼这么隆重?”
来人也没管那么多,将林牧之往边上挤了挤,二话没说就下了筷子,接着又补了一句。
“嗯!小胖子,你家酒楼里的厨子,最近火候渐长啊!还是我平日里去没拿出真本事?”
嘿!我这爆脾气。这么自来熟的吗?
“你丫谁呀?请你上桌了吗?就大大咧咧的上来了,问过人同意没?”
噫?虽然本夫子常不在书院,可好赖也是大先生的得意弟子不是?书院还有不认识我的?
“你丫又是谁丫?那个夫子交的?不知道尊师重道啊?”
看着放下筷子的来人,腕部撑在桌上,头枕在自己的拳上。林牧之已经知道他不是书院弟子,也是个夫子了。
原因简单,太老!二十五岁未中举,书院就会打发走了,来人已然不止二十五岁。
林牧之还没来得及怼回去,黄贯就插了一句。
“老湿,这是我以前的夫子。秦夫子,这是书院新来的小夫子。呃…这饭菜不是我家酒楼的厨子做的,是小夫子做的。”
胖子解释完,莫名其妙就在桌子底下挨了一脚。是萧成业,从萧成业没有出声的嘴型上看,应该是说了句“多事”。
认识林牧之虽然时间不长,可一帮人都学会一个道理——有热闹不看,王八蛋!让胖子这一搅和,热闹肯定是没了。
林牧之没有想到,这么个混不吝的人会是秦观。秦观也没想到新来的夫子会如些年轻。
书院里混久了,是要比新来的会来事。用手在衣服上抹了抹,秦观将手搭在林牧之的肩膀上。
“原来是小师弟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就你这一手好菜烧的,妥妥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句话,那一定是在嘲笑林牧之务正业,但秦观说出这句话,却有实打实的夸奖之意。因为他所指的蓝,就是大先生。
回过神的林牧之,掀掉搭在肩膀上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就突然多出个师哥?我自己都不知道?”
秦观故做高深的回答道: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在你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已经发生了。就像我还有一个小师妹,我也不知道。你说遇到这种事,你找谁说理去?”
这下林牧之还真不好回,关键还断了林牧之向书院夫子打听赵冬宁的念想。原来大先生的弟子不知道赵冬宁这个师妹,看来还是要等大先生回来问问了。
秦观是没见过林牧子的娘子,可对于她的猜想已经有了结果。早上偷溜回书院时遇到了大师兄,从他那里得到了印证。关于这件事情,师兄弟们选择了隐瞒。目的却是出奇的一致——为了林牧之好。
两个书院里最不正常的夫子也没给弟子们带多少压力。一个认识时间不长,但大家都熟悉它的品性;一个都是认识的时间长,但不在书院里的时间,比在书院里的时间还长,压根就没有威慑力。
饭桌上大多数的小伙伴看着还不开饭,急得都快要抓耳挠腮了。
等不来要等的人,却又等来个蹭吃蹭喝的人,再不开饭,饭菜都要凉了。
林牧之清了清嗓子,还没准备说话,就被人截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游物外的沈大公子清醒了过来。
“夫子,我想拜在林先生门下,还请夫子应允。”
本来都已经抄起筷子的小伙伴们,闻言又放下了筷子。转投师门是大事,午饭又要压后。我…你妹!吃个饭而已,到底要闹哪样啊?
秦观理了理衣冠,闭眼沉思。然后睁开眼左眼斜瞧着沈括。
“想好了?”
沈括虽然没有起身,但还是对秦观拱手。
“想好了。”
秦观用屁股使劲挤了一下林牧之。将林牧之挤到长凳边缘,然后小声说道:
“小师弟,不地道啊!你刚进书院就从我这挖了个最有财的,现在又要挖个最有有才的。挖墙脚的功夫确实好,挖的也深,可你也不能逮着师兄我一个人挖呀!”
林牧之用肘关节,狠狠地怼了回去。一面又用屁股往一长凳中间挤。
“这个我不要,老子来书院是当夫子的,不是来请先生的。”
听到林牧之这么回答,秦观两眼放光。知己啊!把沈括这人才交给小师弟不会有错,知道很多地方比不上沈括,也就不会胡教乱交,埋没人才,师父他老人家眼光就是好。
秦观迅速起筷,夹了一碗菜之后猛然站起身子。
“嗯,那就这么说了。”
看似秦观很生气,可端碗出门,那是一气呵成,贼麻溜。
本来被秦观挤在了长凳边上的林牧之没想到秦观会突然站起来。长凳一翘,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到林牧之起身之时,那还有这老小子的身影。
林牧之吃瘪,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众人想笑,奈何林狗日积威太盛,都憋着不敢笑。
扫了一眼众人,林牧之愤怒的说道:
“看什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