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冷战一直持续到了第五天,两人已经五天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
连城每日都钻在勤政殿内处理政事,宰相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欣慰放心。而孩子,此时,也已经是九个月大了,不论是青鸟灵犀,还是傅影瑾轩,就连大臣每次上朝都在提心吊胆,不敢高声语,唯恐惊到了女帝腹中的孩子,一个个都在劝她注意休息,可她不听,依旧我行我素,着实把任性固执的品德发扬光大。
其实……她不过是在等那个人来劝她,哪怕是凶巴巴的把她骂一顿,她也一定会乖乖听他的话。
这时候,夜白也终于回来了,连城在长乐宫召见了他,“夜白参见女帝,女帝万福金安!”夜白跪在殿中,清亮的声音带着一丝丝激动的颤抖。
连城亲自下阶扶他起来,笑容温软,“伤口没事了吧?这次回到帝都,就好好歇歇,不必急着回去。”
夜白颔首称是,两人坐定,连城随口问道:“许久未见烟胧了,她还好吗?”
夜白面上神情微变,道:“末将尚未来得及回府看望……”
连城微讶,继而笑道:“你这人真是的,千里迢迢的回来,也不说先回府看看妻子,迟个一两天进宫,我又不会怪你,你长期在边疆打仗,很少顾念家里,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向烟胧赔罪,多陪陪她,要是什么时候,烟胧传来喜事,我就更高兴了。”
夜白淡淡微笑着,浓密的睫毛微垂,掩住了那双琥珀色眼中的黯然,“陛下腹中的孩子……该有八九个月了吧?”
连城微笑着抚上腹部,“是的,很快,你便会有一个小外甥了,届时,我会钦点你为他的老师,专教他习武用兵。”
夜白起身行礼,“末将之幸。”
“你怎么就肯定,会生一个儿子?”熟悉低沉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连城头皮一麻,下意识的抬眸望去。
一身墨袍,浮绣银色龙纹,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淡漠,气势逼人,子淮扶着他的手臂缓步走了进来,经过夜白身侧,他微微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走向连城所在的龙椅。
连城诧异而怔怔的看着他越来越近,半晌忙回过神,往一侧挪了挪位置,那人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末将姜夜白,参见云帝。”夜白眸间飞快的闪过一丝冷光,缓缓躬身行礼。
“起来吧。”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握住了她的手,连城一怔,扭头看他,却见他面色依旧淡漠。连城敛了眸,欲从他手中抽出,却被他更紧的握住,他掌心的薄茧磨得她生疼,为了不使夜白看出什么异样,连城只能作罢。
“听闻姜老将军在战场上收养了一个异瞳弃婴,取名为夜白,可是阁下?”云墨淡淡问道。
夜白身形一僵,颔着首沉默,连城看在眼里,心中恼怒云墨的那弃婴二字,忍不住道:“夜白与我亲如兄妹,云帝最好以礼相待。”
云墨闻言淡淡一笑,“我只是好奇,他的那双眼睛,奇异在何处?”
连城冷冷看他,“色如琥珀,晶莹剔透,世间无人能胜他半分。”
云墨微微朝她侧脸,笑意依旧,“夫人喜欢异瞳?”
连城想也未想,为了维护夜白,直言道:“当然。”
云墨缓缓松开她的手,连城微蹙了眉,有些惶然,而后却见他轻柔的抚上她的脸颊,薄凉的唇微勾,低声轻叹道:“为夫的眼睛,为何夫人不喜呢?”
连城的呼吸顿时滞住,她仓惶的看着云墨那双寂静的凤眸,脑海中映出在云府时,他时常显露的那双灰紫色眼瞳,可如今,却因了她一句狂话,散尽光华。
她几乎想要狼狈逃开他近乎指控的幽怨。
就在她无言以对的时候,云墨却退后了一些,垂下手,面向正方的夜白,即使是慵懒的倚在龙椅上,他浑身上下散发的王者气势,依旧逼人。
他挂着一丝冷漠的微笑,道:“夫人若是喜欢长着琥珀色双眼的人,便可让姜夜白率领大军一举攻下乌夜国,活捉了乌夜国皇室所有人,圈养在宫廷内,日日欣赏。”
他的声音,淡漠而轻缓,仿佛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而阶下的夜白,却在连城没有听明白的时候,瞬间苍白了脸色,双唇紧抿。
连城看了夜白许久,而后,道:“小白,你一路风尘仆仆,想必十分劳累,你且先回去歇息几日,改日,再宣你进宫。”
夜白一直颔着首,听到连城一如既往的语气和声音,他微微平复了内心的忐忑不安,躬身退下。
殿内寂静了下来,连城缓缓侧脸望向云墨,冷笑道:“演了这么久的戏,就是为了揭穿夜白的身世吗?也难为你特意从崇德宫赶来,我从不知你还对我古宁的旧臣如此上心,先是瞒着我削了白泽的官,换上你云国的旧臣,掌控皇城一半的兵力,这些我都懒得搭理你,再接着,企图离间我和夜白的感情,好让我彻底沦为孤家寡人,是吗?”
“云墨,你敢不敢让我再恶心你一点?”她一边冷声说着,一边握紧了拳头努力抑制自己轻颤的身体。
云墨凤眸微敛,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任凭连城指控。
他这副明明做错了事,却依旧高傲冷漠、无视对方的模样,彻底让连城寒了心,她愤怒而冷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咬牙道:“云墨,你若再敢对我周围的人下手,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如愿看到云墨的眼帘缓缓抬起,那双死寂的双眸终于有了波动,可是,连城却退缩了,她近乎慌张的别开眼,转过身离去,那双眼睛,此刻,她不敢多看一眼,心口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