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喜儿跟园子里的宫女太监一起放烟花棒。我本也是闹着要玩儿的,喜儿说,她来点火,我在一边儿看着就行。正玩的热闹,一声巨响,我抬头,就看见了天空中绽放的繁花。古代的烟火技术能有这个效果已经很不错了。我们都忘了自己手里的烟火,只管抬头看天空中那盛大的烟火了。
李复一直在厨房为我煎药,他从厨房出来,正好也赶上了这烟火。我接过他递来的汤药,深吸一口气,一口干完了。正皱着眉头,他笑着对我说:
“娘娘,新年快乐。”
我笑:
“李大人,新年快乐。”
他又看着我的肚子,说道:
“小阿哥,新年好。”
我摸着肚子,一时兴起,学着宝宝的声音:
“李叔叔新年好~”
他的这一句新年好,可不是简单的新年好。烟火刚结束不一会儿,我就腹痛难忍。喜儿催着李复诊脉,他说:
“不用诊了,娘娘这是要生了。”
除夕夜,我生产。
消息很快就传出了颐和园,启瑾正在与诸多王公大臣祝酒,王希附耳告诉了他我要生的消息,当即直奔颐和园而来。颐和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过。启瑾下了船就直奔我的睡房,奈何跟着他来的老嬷嬷们一直守着门不让他进,他就在外面一直守着。我因早产又胎位不正难产,一天一夜,晕过去五次,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喜儿抱着孩子凑到我面前,又是哭又是笑的对我说:
“主子,快瞧是个阿哥。”
我伸手想去碰碰他的脸,抬到半空中,落下去了。
启瑾在门口等的万分焦急,门一打开,他就立马迎了上来。萃星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了,她把孩子凑到启瑾面前,笑着:
“恭喜皇上,是个阿哥。”
启瑾小心翼翼将孩子接了过来,小小的,眼睛都还没睁开,皮肤也是红红的。他看着怀里的孩子,问着萃星:
“她怎么样?”
这一问,萃星就直接哭着跪在了地上。
打开的门就没再合上,来来回回的老嬷嬷不是端着热水进去就是端着血水出来。启瑾抱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在颐和园待着想办法,启瑾红着眼眶恐吓他们:
“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你们全给她陪葬!”
这时,太医院的老大颤巍巍的发了言:
“启禀皇上,臣等仔细研究了娘娘的情况,这次早产并非偶然,应该是喝了催生的药。”
喜儿在一边听到这个结论,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娘娘的汤药都是李太医亲自负责煎制的,娘娘如此爱惜这个孩子,定然不会自己害自己的孩子呀!”
李复被拿下,送往了天牢。廉亲王启齐主理此事。
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启瑾。我昏睡了多久,他就在我的床边守了多久。胡子都长出来。我想去摸摸他的胡茬,手一动,他就醒了。他本是无神的眼睛瞬间就有了光,第一反应就是让候在一边的王希去叫太医。太医赶到之前,他一直握着我的手贴着他的脸,一遍又一遍的吻我的手背,眼泪眼看就又要落下来了,太医进屋了。
“皇上,容臣为娘娘号脉。”
启瑾这才松了我的手,让到了一边。
太医院的老大带头在颐和园待了大半个月,才算是把我的命保了下来。这段时间,启瑾就待在颐和园,我日日药汤入口,他就负责在我喝完药之后喂我吃糖。喜儿抱着孩子进屋来想给我看看,启瑾一接过来,孩子就冲他直笑,他好不得意的凑到我面前让我看:
“瑾儿,你瞧他,一看见我就笑。”
我看着他逗孩子的模样,实在下不了心说出要他走,再也不想见他的话了。
“启瑾,我们和好吧。”
他一愣,下一秒眼眶又红了。
这家伙的泪点是不是有点低啊,怎么这么喜欢红眼眶。
“谢谢你。”他凑过来吻了我的额头:
“谢谢。”
我伸手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摸着他的胡茬,笑道:
“是我生孩子,又不是你生的,怎么瞧着你像是老了十岁。”
他抓住我的手,微微扬起
了嘴角:
“我会做一个好阿玛。”
这些日子积攒的折子快堆成山了,启瑾让人全部抬来了颐和园,在我的书房里批阅。我攒足了力气从床上坐起身来,看到自己的手背,指甲盖都是毫无血色的。我想看看镜子里面现在的自己,一屋子的小宫女都跪在地上不敢动,喜儿也不敢去拿。我佯装要生气了,喜儿这才取来了镜子。镜子里面是一个眼睛无光,皮肤苍白,整个人都显病态的女人。喜儿只让我看了一眼便让人把镜子撤了。
“别人怀孕生产后都是要减肥的,好多人想减都减不下来。我白白捡了个便宜,孩子也生了,人也瘦了,可是省了我不少事。”
喜儿是想陪着我笑的,可是一抬头,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知道自己有些失仪了,又怕引的我难过,借口说看看厨房里的粥熬的如何,连忙退下了。
喜儿一走,我就让萃月又把镜子拿了过来。好惨白的一张脸啊。这是粉底液和腮红也拯救不了的气色。我盯着镜子左看右看,各个角度都很难看。萃月看着我撑着头,一脸愁苦,忙凑上来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完了,完了。成了黄脸婆了,不对,是白脸婆了。”
李复认罪在每日的药膳里放了一种名为无忧花的草药。无忧花,性寒凉,量少一点,孕妇长期服用可致早产;若是量多一点,就能直接让人不治身亡。启齐来到颐和园回话,太医院的老大呈上了一株无忧花,启瑾盯着它许久的才说话:
“是谁指使的?”
启齐低着头,说出两个字:
“母后。”
乳母将孩子抱来了我的房里。喜儿从外面进来说看见廉亲王了,神色匆匆的进了书房面见皇上,就去端了盘点心的功夫,出来就又看见他跟着皇上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皇上他们是往湖边去的,应该是回宫了吧。”
远远的就听见小太监传皇上驾到,太后笑着对身边的嬷嬷说:
“皇上是有口福了,刚蒸出来的枣糕,皇上小时候可爱吃了。”
启瑾手里攥着那无忧花,进了屋子,直直把太后盯着。
“皇上,这是哀家刚让人蒸的枣糕,你……”太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启瑾打断了:
“母后,她是儿臣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为什么您三番两次都要她死!”
那棵无忧花,被启瑾狠狠的砸在那盘枣糕上。
太后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无忧花,抬眼又看向了如今的皇上,自己的幼子。她只见自己的幼子的眼中,因为愤怒而遍布的血丝。
“从得知你喜欢她的时候开始,哀家从来就没有想她活过。”
太后强装镇定的拿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为什么?母后,您不是说过,只要朕不立她为后,她大可守着墨菊园安然度日。她到底哪点不好,就让您这样容不下她!两年前的示儿到如今的李复,每每都是在儿臣以为最幸福的时候,朕的母后就亲手把朕的期盼,朕的喜悦给扼杀了!更何况她还怀有身孕!她肚子里面的可是朕的孩子!”
启瑾言辞掷地有声,一屋子的人都吓跪在了地上。太后抬眼,看着启瑾,狠狠的说:
“为什么?哀家还想问为什么!她的额娘为什么要抢走你皇阿玛哀家的夫君,她为什么要抢走哀家的儿子,这大清当今的皇上!大婚当晚你冷落皇后躲在乾清宫喝了一夜的酒,就连朝都不上了,她是用了什么狐媚招数让你变成这幅模样?她是这样,她的额娘也是这样,你可知道,你皇阿玛就连最后走的时候嘴里念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哀家要不是,念及她肚子里有哀家的孙子,还用等到今日才下手吗?”
启瑾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不再说话了。
“她们娘俩,偏偏生的一模一样。你皇阿玛把她额娘放走了,却要留她在宫里,在外人看来这是你皇阿玛走的一步牵制麟亲王造反的棋。可是只有哀家知道,那是你皇阿玛留下的一个念想。而你,哀家的皇儿,打小就跟她亲近,都说你们像双生姐弟,先皇把她指给端亲王的时候,哀家是想着,她是要嫁出宫的,要不就把她当自己的孩子吧。可是谁知道后来,端亲王病逝,她没能出宫去。你去西南的那几年,战功赫赫,先皇封赏府邸田地,你当哀家不知道,每每的
战功请赏,你要的都是她!她额娘抢走了哀家的夫君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她要抢走哀家的孩子!你觉得,哀家能容的下她吗?”
启瑾无力的抬眼却又无奈的别过了身去,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话:
“再动她,她若是没了,您的儿子也没了。”
又在床上躺了有数月,身子才慢慢开始恢复,却总觉的不大如前了。这颐和园被启瑾下了死令,没有御令不能进出。喜儿来报,说庄亲王和廉亲王来了,我还挺诧异的。春天了,天气回暖了,我却还穿着冬衣,身上还披着貂毛披风。我从屋里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他们俩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一见我这副模样,启齐也是顾不得什么礼节,径直快步走过来,扶着我坐到有阳光照着的椅子上。
“是不是吓到你们了?”
“太医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将养着呗。”
“那你便好好养着,什么都不要想。”
我苦笑着,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隐约都能感触到骨骼了。
“我如今是不是变了很大的模样?”
启织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没变,依旧那般好看。”
“这可是七哥第一次说我好看,我可得记下来。”
“念欢,你什么时候都好看,我一直都觉得你好看。”
“呀,不得了了,九哥也夸我,羞羞脸。”
我笑着,却因为太激动,咳嗽了起来。启齐连忙起身帮我拍背,我感觉好了些,便摇手让他坐了回去。
“这春上,免疫力稍差一点,就容易感冒。对了,我这儿又得了几件漂亮的小玩意儿,回头你们俩帮我给明敏和君儿带回去。”我让喜儿拿了我挑的礼物来,一共三份,还有一份是给沁碧的。
“二嫂的这份,你们俩谁有空,也帮我捎过去吧。”
这启织和启齐都来了,启希怎么不露面呢?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呀。我顺带提了一句:
“二哥呢?启瑾最近忙着我这边的事儿,二哥是内阁大臣,现在该是忙坏了吧。”
启织和启齐相视一眼,启织说道:
“你如今都顾不上自己了,还操心着他人。”
“那可是我二哥,我能不放在心上么!一般人我才懒得理呢!”
“今日来,就是想瞧瞧你如今怎样了。太医说的话,你要听着,一定要听着,该喝药就喝药,可不能耍小性子。”
眼看着俩家伙转移了话题,我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
“等一下,你们俩什么时候学会了绕圈子了?二哥怎么没来?”
启齐皱了皱眉,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看着我,说道:
“你和皇上大婚后的第二日,二哥就被送去了宗人府。后来,皇上又以荣亲王觊觎皇权,削了他的爵位。二嫂和庆儿他们如今已被贬为平民,已经搬出了荣亲王府。一家老小都去了京郊的庄子上生活了。说到这里,念欢,我和七哥都想知道,大婚那晚你和皇上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在乾清宫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还直接罢了朝。你们俩的事为何又会牵扯到二哥,皇上还如此恼怒二哥以至于不顾手足之情直接削了他的爵位。”
这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结果。那天,启瑾不是说会放了二哥?
“你们可是有去探望过他?”
“去了,怎么没去?可是那宗人府外面都是禁军守卫,即便是我端出亲王的架子,他们也只认御令不买我和七哥的帐。我们在外面的人,一直不清楚二哥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启织见我的神色有些不对,打断了了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启齐:
“二哥总归是我们的二哥,皇上再怎么着多少也会顾惜往日的情分不会真的对二哥作出什么事的。这件事有我和九弟想办法,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这次等于是从鬼门关捡回来的一条命,再加上又是早产,好好养身子、照顾好孩子才是大事。”
启齐听了启织的这番话,立刻附和道:
“对对对,七哥说的对。你就安心的好好养身子,二哥的事情我和七哥想办法。二嫂和庆儿他们虽说是搬去了京郊的庄子,好在往日二哥有置办多处田产和店铺,日子过得也不会比在王府差。我和七哥那天抽空去一趟京郊,帮你把礼物送过去。”
我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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