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王莹没有再跟李炳光说过半句话,她早早地回到房间里。李炳光在微信上,连续给她发去数条消息,均没有收到回复。就好像王莹消失得毫无踪影,没有回音,没有动静。李炳光为此苦恼,他之所以提醒她要回学校,全都是为了她好。李炳光不想看到王莹被爷爷训的场面,他是心疼她,却没得到理解。
他心烦,想抽烟,来到院子。躺椅上却坐着老朴,他穿得很休闲,大中裤配拖鞋,手上夹着烟,李炳光还没见过他处在如此享受的时刻,即便是在家,他也没有试过如此。要是他有个啤酒肚,脸上的胡须再长一些,那可真的是“人到中年”的即视感。
“明天去哪?”李炳光问他。
“你想去哪?”
“铜钱剑修好了?”
“没,明天给你买桃木剑。”
“你可是想起来了。”
“修剑,还要找纸人张。”
“找他干嘛?”
“修剑。”老朴说着,意味深长的看着李炳光。“你不怕他到处张扬?”李炳光望着二楼窗户。王莹房间亮着灯,她还没睡,只是在生气,没回消息。
“这事迟早会传开,王化严在镇上有地位,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知道。”老朴把烟屁股掐灭,丢到脚边的烟灰缸里。李炳光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到院子来。
月亮高挂,几片云缓缓飘过,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赏月为时尚早,李炳光对月亮无感,他更喜欢白天。贵州晚上的气温,非常怡人,睡觉还得盖张薄被子,否则半夜会被冻醒。李炳光想起家乡,任何时候都燥热得不得了。估计到下个月,贵州早上和晚上,就要穿上外套了。李炳光拿出手机,给王莹发信息。
“你找纸人张聊什么?”
“问到了跟你说。”
“又搞神秘。”
“不神秘。”
“不神秘倒是说啊。”
“别八卦。”
“切。”李炳光甩了甩手,他从口袋里拿出烟。“你就别先探听了,问到了我自然会说。”老朴接过李炳光的递过来的烟。其实,他并不关注老朴和纸人张的事,只是说到了,便问一下。他现在整个脑袋,想的都是王莹的事情,要是她不离他,那可就不好办了。
等到李炳光睡醒,第一时间便抓起手机,发现没有收到消息,倒是群里有一大堆消息。失望的李炳光把手机扔过一边,他心里越来越着急了。
老朴过来找他,说准备出门。可惜的是,王田的车已不在院子里。李叔说,王田一大早就出门,不知道去哪。李炳光和老朴根本找不到车,由于地段太偏僻,想碰到过路的士,比踩到狗屎运还难。
王化严把王莹叫下来,让她开车,送他们到镇上,顺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不然买不到东西,到时候出发时间就要延后了。王莹却说,为什么不叫哥哥去,她还在生气,李炳光知道。王化严说王田有事要出去,所有只有你懂得开车。王莹没办法,只能上去换衣服。
没多久,她从楼上下来。高腰牛仔裤配白T恤,看着挺顺眼。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李炳光心想,即便随便搭配,也能给个满分。
看着王莹笔直细长的腿,李炳光便有股兴奋感。只不过王莹面无表情,基本上和昨天生气差不多,她恨不得把李炳光撕碎。不过,她要跟他们一起出门,那就意味着,李炳光今天一天都能和她度过。
来到红色福特,老朴很识趣走到后排座位。“正叔,你坐我旁边。”王莹说完,也没看李炳光,直接坐到车上。老朴看着李炳光,像是在问‘吵架了?’李炳光耸耸肩,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
坐在后排,李炳光说话机会更加渺茫,距离比起副驾驶座,远了不止一点点。老朴无所谓,反正王莹叫的。只不过作为李炳光的老友,他还是会帮拉一下绳索,不能看着李炳光被淹死。
“我待会要去个地方,找个朋友,你们可以到外面走走。”老朴明显是给李炳光创造机会。“正叔要先去哪?”王莹问,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波动。
“先去南街,再去香火街。”老朴应道。“香火街,去听鬼故事?”王莹笑了,李炳光坐在后面,没有说话,他没有放弃,只是等待更合适的机会。
车子开到南街,老朴领着在前面领着他们。南街的商家是木艺和茶叶居多,连杂货店都很少,只有被生存在夹缝中的一些小店,卖着烟,卖着饮料。他们来到其中一家木艺店,看起来和其他店铺差不多。
门口放了两个大根雕,其中一个竟是喝茶用的茶盘,上面已经被削平,中间挖出凹槽,呈斜面,有一个排水口,底下是连接排水管的出水口。它下面有四个支点,以稳定根雕。其余地方已经打磨,上了清漆,看起来很大气,但若是摆在家中,多少会有点唐突。李炳光觉得,它更合适摆放在院子里。
店里有木筷子,木碗,甚至是木做的杯子,只要是木制品,这里几乎都有。李炳光甚至还看到收银台的电脑键盘,也是木作的。这个店的木工师傅,应该是有个创意的人。
再往里面走,就是比较大件的商品,茶盘、椅子、桌子等。老板正坐在角落的茶具边,专心泡着茶。看见他们进来后,立即放下水壶,走过来打招呼。他一眼就认出老朴。上次李炳光和王田来南街那会,老朴来的就是这家店铺。两人寒暄几句,直接进入主题。
“上次跟你说的桃木剑,现在我把买家带来了。”老朴指指李炳光。“噢,我记得我记得。”老板从桌子上,抽出一本册子,递给李炳光。“上面都有样式,你看看哪个比较合适你?我们也可以在上面刻名字。”老板说。
册子制作得很精美,铜版纸,彩印,和一些企业的介绍手册有得一比。可能翻的人比较多,或者是老板没有注意保存,册子的角都折到了。李炳光看着,怪可惜的,这么精美的画册。里面全部是一些定制商品。李炳光直接翻到桃木剑那一类,桃木剑还分了好几种,摆设的要大很多,还有比较便宜做道具的,还有袖珍的,还有就是正常使用的。
李炳光挑了一把,剑柄上有木花纹。“需要刻上名字吗?”老板用本子记好。“刻个光字吧!”老朴问李炳光。“会不会太土?”李炳光感觉不太好,他想转过头问王莹,却发现王莹正在看一旁的小摆件。“不土,有人刻福字,财字。”老板笑了笑。
“那就刻光字吧!”李炳光说。“好的,由于是定制,所以我们需要额外收取手工费。”老板看着李炳光。“你尽管做就是了。”老朴说。“好叻。”老朴撕下票据,递给李炳光,“三天后过来取,下午六点前我都在店里。”老朴拿出钱,先交了一半订金。
离开南街,王莹开车把他们送到香火街。纸人张的那块招牌已经找不到了,店开着门。客厅的纸人已经不见了,客厅中间的桌子和椅子已搬走了。“我以前听说过这个人。”王莹看着门口上的牌匾说。
“什么样的。”老朴问。
“很邪乎。”
“多邪乎?”
“他扎的纸人,听人别说晚上会动,还会走,把买主都吓尿了。”王莹笑着说。老朴被她逗乐了。“有这么神奇。”李炳光插嘴道,王莹没有搭话。老朴拍了拍木门,门发出松散的声音,李炳光担心老朴再用力一点,门就散架了。“纸人张,在吗?”老朴朝屋里喊话。
“等会。”屋后面应了一声,李炳光听得出,是纸人张的声音,带有一股阴森的腔调。他们在客厅里面坐好,李炳光走到他的工作台边,上面摆满了竹签和竹片,还有纸张,乱糟糟到处堆。墙上的颜料点,比上次来的时候更多了,看来他的纸人生意越做越红火了。
“怎么又是你,”纸人张出来后,“还带个女孩子来。”纸人张打量着王莹,李炳光分辨不出他的眼神,饱含了什么意味。“女孩子就不能来吗?”王莹说。“能,我以为又是哪家人,把活人做模板带来了。”纸人张笑着说。“活人模板?是什么意思?”王莹听不懂纸人张说的是什么。“你这么漂亮,说不准下次就有人拿着你的照片过来了。”纸人张奸笑几声。
李炳光知道,活人模板指的是,用一个活人或者照片作为模板,让纸人师傅照着模板,扎出外貌相当的纸人。有些人死前,会特地交代家属,要什么样什么样的纸人。他们认为纸人烧掉后,会在阴间陪着自己,做老婆或是做下人,总之能让自己完成一个生前的心愿。
更迷信点的家属,会把仇人或者间接害死他的人,做成纸人。家属会觉得仇人会过得永不安宁,还会在自己死去的家人身边,不断的道歉和永不超生。
李炳光当然没跟王莹说,没准会吓到她。“哈哈哈,你听听就好了。”老朴对王莹说。接着,他从背包里,拿出损坏的铜钱剑还有绑鬼绳,绑鬼绳绳头的铃铛已经坏了。
“你们都遇到旱魃了?”纸人张笑了笑,端详着铜钱剑好一会。“你修就是了,不遇到点狠货,这东西都不轻易烂对吧,”老朴打趣的说,“还有,另外给我准备三百张黄纸符,八卦镜一面。”“给你个锦囊袋可好。”纸人张说。
他把东西放到桌面上,用小本子记好。“你们没少捞到宝吧!”纸人张的兴趣一下提起来。“你好好扎纸人,其他事情,少知道点对你有好处。”老朴说着,分了他一支烟。
“我只是好奇什么事让你们惹上那些人。”纸人张看着李炳光。
“哪些人?”老朴皱起眉头。
“你自己不懂吗?”
“不懂。”
“别装,那伙盗墓贼。”
“有吗?”
“他们在打听你们。”纸人张抬起头看着李炳光。“打听我们?”老朴睁大眼睛。“考虑买个面具?下次出来,对你有好处。”纸人张笑了起来。一定是徐新,李炳光心想。“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老朴继续问。“是你以前的同行?”纸人张吸了吸牙齿。
老朴瞄了眼李炳光,别过头。老朴以前是盗墓贼?李炳光心想,他为什么没说,就因为以前坏事做得太多,之前就一直抗拒盗墓?“你都做了什么,惹上这些人。”纸人张继续问。
“我抢了他们老婆。”老朴笑着说。“难怪有人头金,”纸人张也笑了起来,“你们这下玩大了。”老朴笑不出来了,他知道人头金意味着什么。“人头金是什么?”王莹不解。“和悬赏性质差不多,只不过,更可怕一些。”老朴解释道。
“还有个矮子,”纸人张瞟了王莹一眼,“估计还没有美女高,却是个带头的。”李炳光记得那个矮子,他在库房里出现过一次,他的地位,比徐新高。现在连他也出现了,恐怕不再是闹着玩了。“我想我们该回去了。”老朴看了下手表说。“早点回去好,免得天黑路滑。”纸人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