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尝,哑婆险些落下泪来。
可不就是当年那种味道,夫人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了。
这夜之后,君夫人夜里好了许多,少闹了好几次,药也不吐了,只是每天都看着那小野果子出神。
“原来这种野果,就叫凉粉果。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君夫人将野果捏在手中。“这些年,我时常想,她虽然不在了,可我还有阿琅,还有亲人,要好好儿的。至少要看到,那人是什么下场!”
她深吸口气:“可是,突然想起她来,就好像入了魔障一般,我知道啊,自己该好好的活,可梦魇中根本走不出去。逝者已矣,终究,只是一句空话而已。”从来都是,说的简单,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君夫人思念的甘棠凉果,就是用这种野果做的,又叫木莲、辟荔。先把凉粉果削皮,切开,晾干,然后把果实装到一个干净的布袋内,随后将袋子浸入凉开水之中,用手用力地反复地捏揉袋子里的凉粉果。等辟荔果内的胶质全部都挤出来,才提出布袋。
这盆中的凉水静止半小时,就会自动地凝成晶莹剔透、凉爽滑嫩的凉果。
在凝结之前,将用甘棠果熬制成的果酱拌匀,放在做成一朵朵梨花的银制模具当中,放置晾凉,再倒扣出来,便成了。
凉粉果吃着清甜可口,与绿豆等物都不同,君夫人吃着自然没有从前的味道。
苏朝朝又多陪了几日,这天贺琅得空,亲自来接,君夫人又送了好些衣裙首饰,苏朝朝正在推辞,就见贺琅眼睛不眨,命人收下放在了车上。
苏朝朝先上了车,乖巧坐着,等贺琅与君夫人说话。
贺琅见君夫人神采不同以往,更是精神了许多,可见是真心喜爱苏朝朝。
只是该说的,还是要说清楚。
“这孩子机灵,也有分寸,您若是喜欢,就让她时常过来小住,也好多陪陪您。不过,她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君夫人掩唇而笑:“我两次见她,都披着你的披风。那披风还是我给你做的。这便罢了,你将那玉佩都送与了他,何必还要瞒我?我早说过,你若喜爱她,便好。”
玉佩?怪不得不见了。
山道行缓,马车轱轱而行,苏朝朝又犯迷糊,可见贺琅与君夫人说完话,自上了车便面沉似水,饶是她心再大,也不敢真的瞌睡过去。
“玉佩,拿来。”
苏朝朝一激灵,忙拽出绳子,从胸口处将玉佩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双手捧上。
贺琅接过,嗯,还热乎的。
“这玉佩……”
苏朝朝:“捡的!”
贺琅几乎气笑:“捡的?你之前便是凭着玉佩,确信是我救了你?那为何之前不说?”
分明她是知道,自己数次动了杀心。她还敢私吞玉佩!说不好就是她顺走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苏朝朝忽闪忽闪的眨眼:“我就是怕你误会,是被我顺走了,才一直不敢提。”
言外之意,你瞧,这不是误会了?
贺琅从袖袋中取出一枚香囊:“闻。”
还未凑近,苏朝朝便朝后急退,被贺琅拉过去,硬将香囊放在她面前。
苏朝朝捂着鼻子,左右躲避,片刻,面颊绯红,鼻尖冒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贺琅捏住她脸蛋,声线清冷如玉石相激:“这香袋里面,就是木棉花粉。他们都喜欢你,你便乖乖儿的,若不然,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消失的无声无息。”
苏朝朝眼前发花,意识尚且清醒,连连点头。贺琅打开车窗,回身将香袋扔了出去。
冷风涌入,苏朝朝呼吸顺畅了些,只是耳中嗡鸣有声,仍觉得十分难受。
贺琅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缓歇,片刻,戳了戳她的额头:“好了,起来吧。”
苏朝朝脑袋偏了偏,又晃回来,照旧趴在他手上。甚至那两只抓着他大手的小手还紧了紧。
她木棉花粉过敏,又惊又怕,竟然昏睡过去了。
贺琅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哄孩子的爹。
苏朝朝这些时日照料君夫人,本就没睡好,又闻了木棉花粉,本就困沉,被这样一激,便昏睡过去。
贺琅将人推到一边,马车一动,脑袋就在榻上一点一点。使劲一晃,咚的一声撞在车棂上。
贺琅原本闭目养神,不欲管她,可听了好几声,实在听不下去,便拿出一个大软枕,垫在她身下,让她趴在上面。
抽回手时,却被她一把握住。
贺琅拧眉,将手用力抽出,方觉她眉心紧皱,浑身是汗,眼睛微微抖动。
似是梦魇住了。
贺琅一时心软,手顿住,她像个找心爱物件的孩子,一把抓住,微弱的哼哼几声,小猫一样。
“爹……你去哪儿?……我好难受……疼,喉咙好疼……”
突然,她哭出一声,他手背濡湿,还未回神,就被她扑过来,像只粘人的猫钻进他怀里。贺琅身形不稳,抱着她重重摔在车厢里。
贺丰在外面只听见噗通一声,急忙掀开车帘查看,只见自家大将军头发凌乱,被扑倒在地。小姑娘趴在他身上,一手拽开他衣领,露出一抹春光,另一手握着他的手。
这情形……
贺琅黑着脸:“还不快把她弄开?”
“将军,这,这属下不打扰您了!您请自便!”贺丰急忙放下帘子,四平八稳的赶车。
贺琅怒吼一声:“贺丰,你个废物!”
进了城,贺丰问道:“将军,属下将她送回苏府吧。”
贺琅嗯了一声,片刻,车内又吩咐:“先送去宁王府。”
她如今这样,不论男女老少,见人就扑过去喊爹,如何送回去?那苏府一家都不是善茬,苏屹半大小子,又不是她的亲弟弟。
今天若不是他,这小丫头便宜都被人占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