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机缘巧合也好,因缘际会也罢。总之这场本就有些乱糟糟的比武招亲,因为这突然出现的道士而不了了之。
林家堡内,素来给人以和蔼富家翁感觉的林家老爷子,此刻正面色阴沉的坐在高位上,看着面前的几人。越发阴沉的目光,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至于站着的那几个,林晓若反正是视若仇寇的看着李怀念,要是眼神可以杀人,那估计李怀念早就被千刀万剐了好几趟了。
李怀念倒是仍旧无所谓的站着,摇着剑穗,低着头。反正没什么自知不妥的觉悟。
至于搅和了这场比武招亲的“罪魁祸首”,反而一幅处变不惊的淡然模样,既没有歉疚流露,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气度风采倒是占尽大家风范。
见到自家弟子这般,大概是因为没有看成热闹的醉鬼道士,几步走下去,又是狠狠的砸了他一闷葫芦。
被突然甩了一个闷葫芦的出尘道士,有些委屈啊。自己明明是过来救人的,这女子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自己师傅还要给自己一闷葫芦啊?莫非是在山上打自己打习惯了?
越发觉得这俗世之中不可理喻的事情真是太多,自幼便上山修道整整十三年的年轻道士,根本就不知道山下规矩的道士,很是认真的对肖文若说道:“师傅,徒儿无错,你为何要打徒儿?”
似乎他不问还好,这么一问肖文若反而更加气愤的指着自家徒弟的鼻子说道:“还为什么?老子打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大概只有碰到肖文若这么个为老不尊的师傅,才会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借口出来。搞得李怀念很怀疑啊。这年轻道士的一身出尘不染的气质,是不是给老道士一闷葫芦,一闷葫芦的声声给打出来的,其实这根本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出尘不染,而是傻了吧。
至于此刻,便是年轻道士在怎么觉得委屈,却也只能释然了。没办法,老道士说得那句话的确在理。
毕竟即便是专心修道的道士也知道天下之重,分为天地君亲师,对于这个既是自己师傅,又算是从小把自己养大的“父亲”,年轻道士只能乖乖的认错,即便他根本到现在还没有清楚自己那里错了。
所以“认识错误”的道士,便恭恭敬敬的对着林家老爷子行礼,认错。
见到如此,林威远的面色多少缓和了几分。实际上在很多年前,肖文若也如这个自己的徒弟一般,啥事都不懂,下山入世,闹出的笑话也不少,偏偏他的性子却不如面前的少年道士这般温良恭俭,反倒是死倔的那种。
见到事情差不多没事的李怀念,便准备大大咧咧的回去,毕竟小丫头还在等着他呢。
只听到此刻一声巨响,林威远猛的拍了一下桌子。
李怀念回过头,看着自家父亲的熟人。只见此刻林家老爷子彻底怒了。
“既然你胜了晓若,那就赶紧回去准备下,则日完婚。”
“不行。”李怀念很坚决的摇头。
“放肆!”
“放五也不行。”
那年轻道士有些吃惊的看着李怀念,觉得这句俏皮话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了些。
林家老爷子,在听到这句话时,却没来由的缓和了许多。便和气的劝慰道:“我跟你父亲有旧,而今你又胜了若儿,怎么说都是亲上加亲的好事情。而且,若儿的样貌……”
“爹,你干嘛?真要我嫁给这个混蛋?”李怀念还没说话,林晓若反而吃惊的说道。
自从妻子去世后,便越发疼爱女儿的林威远,今天却格为的严肃,不容置疑的说道:“既然,他胜了。那你就必须要嫁!”
林晓若冷哼一声,正准备反驳,就听到了李怀念那副恶心的声调:“老爷子,您也看到了。大小姐呢不说对我视若仇寇,但是绝对是厌恶无比了吧。我倒是害怕洞房的时候,我一共两个头,都要被大小姐一剑给割了。别到时候刚过红事,便要接着做白事了!就算大头没事,我也不想小头出事啊。”
得了。此时此刻那年轻道士观为天人的看着李怀念他们,这个时候彻底的一头雾水。怎么着?跟女子打架赢了便要跟女子成亲?这是个什么道理?
莫非这就是山下的规矩?自比以后年轻道士便打定主意即便碰到女魔头,也绝对不会出手!
而这时,林晓若已经拔出剑,满目寒霜的看着李怀念,若不是林威远以真气将她的剑震飞,便是天王老子也别想拦着他捅死这个满口污言秽语的王八蛋!
此刻李怀念反而饶有兴味的看着林晓若,啧啧的说道:“呀,想不到林家小姐居然听懂了?看来林家小姐果然是‘同道中人’啊!佩服,佩服!”
“王八蛋,老娘要杀了你!”
“来,我就站着不动。怎么,你怎么不出手啊,喂?你也不能让我自己把头伸过去吧。果然,大小姐好大的架子啊!”
即便是在山上被称为沉稳如山岳,淡雅如清风的道士也特么的沉稳不了,瞪大眼睛,一幅瞠目结舌模样的看着他们。
一个满面佻笑,一个满面怒容,一个半坐着,一个站着。
即便是素来被称为观经而知天道真意的天才道士,也彻底看不懂这俩人了,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下山,下早了。
这么一闹即便是林威远都觉得聒噪无比,冷冷的甩袖离去。
不欢而散之后,林威远跟肖文若坐在小院里,南峦奴不再,似乎是接了趟货物,便又跟着林铭远出去了。一年到头他们都得不到几分空闲时日。
肖文若看着在一旁恭谨的徒弟,没来由的气不打一处来。把他赶了出去。
那道士有些古板的行礼躬身,然后缓缓的退出了院子。
肖文若有些头疼的说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越来的这么深的学究气,酸儒一般。哪有我当年的半分风采!”
林威远懒得理会,只是表情也是很纠然。
这时候肖文若突然促狭的说道:“嘿,想不到你今次居然这么好说话?你们这些门阀士族不是最为在乎颜面嘛?哦,你不会准备卖闺女换爵禄吧。”
“放你的屁!老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我也做不出那种事情,老子没那么心思去给人当狗。”林威远气狠狠的说道。
肖文若抠了抠鼻子,无所谓的说道:“那不就得了。你还板着个老脸给谁看?”
林威远气急,有些无奈的说道:“唉,这丫头。太骄纵了些。”
“呵呵,你是当爹的。也不想想你你自己小时候怕就好了?别说铭远那孩子,真要论起来就是若丫头的性子都比你当年的嚣张劲气要差一点。反而是李怀念那小子,像极了你当初的那般。”说着肖文若还指了指自己的脸,跟林威远的胸口。
林威远会意一笑,只是神色没有得意,却有些黯然。
二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忽然想起,当年的第一次相遇之时。
很多年前,当时还是不折不扣的膏粱纨绔的林威远,跟初下山不谙世事却又特别放浪的肖文若,在京都鬼混的时候恰巧的都在渭水畔碰到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未如那些长安的大家闺秀一般,反而策马飞舆,结果撞了这俩人的车马,素来肆意形骸的肖文若看到那貌美女子,便面皮都不要的就要过去套近乎。结果跟下车后便觉得那女子惊为天人的林威远打了起来。
只是那时侯林威远还未习武,自然不是肖文若的对手。再加上初下山却功夫颇为自得的肖文若又即为无耻,什么下作的手段都用,踢鸟踩脚啥的不入流的手段那叫一个层出不穷。愣是打翻了林威远带的那些个扈从好手!
可是那时侯的林威远口德却极差,动手不成就改成了动嘴,骂了半个时辰的脏话居然******没有一句重样的。
这让每天在山上号称口才最胜的肖文若出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在自认的强项上出现了深深的挫败感。
所以肖文若当时很不要脸皮的跑过去牵住那女子的手说道:“姑娘莫怕,有我在这登徒子绝对不会得逞,我定是豁出性命的也要护住姑娘。”
结果外人看起来骂骂咧咧的两帮人的确怎么都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倒是更像是强抢民女的两伙流氓打起来了!
后来肖文若被那女子给扇了一巴掌转了三四圈都还没有回神。正在那乐呵的林威远也被一脚踢飞了出去。
后来吧……后来啊,林威远当时发了狠,在那骂骂咧咧的说了半天,最后只撂下一句话:“你以后就是我林威远的媳妇了,打是亲,骂是爱。你打我打得这么重,那是多爱我啊!”
然后,肖文若就遇到了棋逢对手的脸皮厚度相当的人。
而在那场人命如草芥一般的年代里,成了一对的终究还是林威远跟她。
“呵呵。”肖文若笑了笑,当年的一幕幕跟如今何其相似。
“细细想想,当年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林威远看着手中戴了很多年那枚玛瑙戒指,笑了笑,颇为自得的说道:“既然喜欢,那自然就得不要脸的喜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