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时间转回小半个时辰前,乌拉那拉氏懒散地倚靠在美人榻上,身后的丫鬟正在轻柔地给她揉捏着肩膀,屋内的暗香淡淡飘散着,让人安详又舒服。
“奶娘,你这是怎么了?”乌拉那拉氏的奶娘李嬷嬷坐在下首有点坐立不安,看起来像是心中揣着事情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福晋,老奴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对劲。您虽以前院的人作筏子,可那毕竟是贝勒爷安置的,若是出了岔子让贝勒爷知晓,那对您可不是好事。”李嬷嬷左思右想,总觉得他们之前的安排有点过于托大了。
乌拉那拉氏淡然地掀开茶盖,嗅闻着那淡淡清香,“奶娘便多虑了,不管如何,爷在前院放着女人便不是个合适的礼数。若是想要个解闷儿的,院子里的姐妹也不少,何必巴巴地放在跟前。若是想要人过门,难不成我会不许不成?”
“可若是惹恼了爷……”李嬷嬷有些踌躇,乌拉那拉氏和贝勒爷之间感情并不深厚,不过是相敬如宾,毕竟维持着面子上的情分。贝勒爷需要一个大方得体的福晋,福晋需要一个安稳可靠的内宅,彼此间带着互惠互利,这几年过来也非常顺溜。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福晋有点变了,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李嬷嬷心里默默盘算着时间,约莫是从弘晖出生那年。
为母则强,李嬷嬷暗自叹息。
“福晋,侧福晋回来了,正向着正院赶来。”门口守着的丫鬟进来禀报,李嬷嬷仔细问了几句,又让人退下了,“福晋,难道李氏发现了不妥之处?”按照常理,如今李氏应该跑到前院才是,怎么会直接回到内院,更是直接朝着福晋这里过来?
乌拉那拉氏啜饮了几口热茶,漫不经意地搁在了边上,“她便是发现了什么,还能同我闹腾不成?”无形间威压便从这句话里滋溜出来,让李嬷嬷停住了所有的话。是啊,侧福晋,这个“侧”字,便能死死压住一个女人一辈子,永远翻不了身。
只是这李嬷嬷总觉得这心里有哪里不大对劲。
而远处谋算了此事的温凉眼下他更关注的是他从书铺带来的书籍,以及贝勒府的书楼。从他回来后,温凉便扎根在书桌面前不动弹,如饥似渴地把十几本书看完后,又带着铜雀去了书楼打包了一大叠书籍回来。
铜雀看着屋内几乎无从下脚的地方,哭丧着脸踱出门去,她是一看到书就头疼,没想到跟了个主子竟是如此爱书之人,她只能……默默地躲在边上认真戳手指,啊不对,是认真做荷包了。
……
等到了晚上,温凉才隐隐约约听到铜雀提了一嘴,说是去提膳的时候听到厨房的人在议论,说是李氏被禁足半月,福晋被呵斥,贝勒爷的脸色难看得如同锅底。
铜雀是知道这里面或许有温凉的缘故的,但她小心谨慎,什么也没有说。事实上,温凉什么也没有做,他不过是去了趟绣坊和李氏打了个照面,又优哉游哉地在外面逛了会街,更从来都没有让铜雀去做些什么事情,这李氏和乌拉那拉氏闹腾起来了,铜雀怎么都没办法和自家主子扯上联系。
温凉轻飘飘地扫了铜雀一眼,几乎能猜透她的心理活动。
温凉一开始就只是打着要见见李氏的主意,见面后才觉得人如其名声,是真正的肆意放纵。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分是乌拉那拉氏纵意出来的,又有多少分是胤禛宠爱出来的,温凉并不在意。只是这样更好。他看似什么都没有说,实际上对李氏来说,他的出现便是最好的证据。
李氏的想法简单,如果温凉真的是被胤禛养在前院的女人,那卑微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着人出府,更别说随意地指示底下的绣坊做衣裳。
正因如此,李氏心头怒火越盛,她只会以为之前她闯入前院的事情是被人误导的才惹来训斥,前来绣坊的事情也是被人谋算的,更别说这谋算里面涉及到了她那可怜的儿子!能直接了当报仇的机会只有当下,如果李氏还把握不住,那便真是个傻子了。
如铜雀所说的那样,如今李氏刚刚丧子,现在即便出了什么问题,贝勒爷只会以为是丧子之痛导致的,即便再如何惩罚,也不会太重。别看李氏被禁足看似严重,可那仅有半月。福晋被胤禛斥责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从来不曾在大庭广众下乌拉那拉氏的面子,因为那会损害福晋在内院的威严。
这是头一次。
数日后,温凉要铜雀查的事情有了答复,绣坊的坊主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他的家里却是不一样了。他万年老光棍的弟弟娶了美娇娘,患病的老母得到了好大夫的医治,便是他出嫁的女儿也突然有了极大的转变,出入车接车送。
温凉思忖片刻,难道只是他错觉,从眼下得到的消息来看,最多得到了坊主撑死不开口的原因,毕竟家里得到了这么妥善的安置,即便自身出了什么问题,想必身后也有人能照料。温凉最多能称赞句乌拉那拉氏做事大方周到,但再多的却是看不出来了。
底下的另外一封便是如今绣坊的情况,出了此事后,胤禛对绣坊的情况非常不满意,直接关闭了绣坊,着人整顿。毕竟这绣坊平素来并不能得到多少收益,某种程度上还是为了贝勒府服务的,如今惹了这事,还不如先关闭整理。
温凉挑眉,这倒不是坏事。先前插手绣坊导致送来的衣裳不对之事,他已然知晓是冯国相做的了,毕竟要查便彻底都查出来。现在又有了这事,真是任意一个人都能随意指使,仿佛就是个筛子,而且绣娘频繁进入府邸也是常事,这之中的疏漏便有不少。
胤禛发现了这点,温凉便撒手不管这事,开始一心一意地钻研琢磨着他那叠一人高的书籍。只是分心做事的同时,他正经事也没有落下,手头起草了关于之前和胤禛谈过的商铺事情,刚好趁这个机会一并做完,而他也趁这个时间换着女装外出,假扮客人把京中的商铺都走遍了,尤其关注四贝勒府下的以及特别能挣钱的,回来又是一番埋头苦干。
然后在几日后携着厚厚的一叠东西求见四贝勒。
那日他与胤禛在外书房内说了什么,无人得知。毕竟连苏培盛都被赶出来在外面守门,不过出来的时候温凉脸色如常,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商铺的事情暂时算是了结了,温凉便一心扑向农事,完全没想到他已经被人深深地记恨上了。
深夜时分,正院。
院内气氛冷凝,不管是谁都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在这个时候惹怒了乌拉那拉氏,就连柳鸣都被福晋赶了出来,屋内就剩下乌拉那拉氏和李嬷嬷。
李嬷嬷看着她奶大的孩子,心里疼惜,“福晋,爷只是一时着恼,又因为李氏刚刚丧子的缘故才会如此,您万万不能泄气。大公子还在呢,贝勒爷不会在这事上偏颇的。”
乌拉那拉氏冷着张脸,眼角有点发红,“李氏没有这样的脑子,查出来这段时间内有谁去见了她吗?”她本以为李氏不过是在绣坊碰了灰,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脑子倒是挺好使,仗着这段时间贝勒爷对她的怜惜一股脑地发作,嘶声力竭地认为她对弘昐做了什么。即使胤禛信任她,可是之后绣坊的事情却让贝勒爷恼怒,最后有这样的结果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到底是谁在李氏身边支招!
“福晋,都查过了,不管是出门的车夫还是在绣坊的人都没有问题,唯一不在掌控中的人便是前院的人,如果她对李氏说了些什么,那可想而知。
“我们的人当时没在跟前?”乌拉那拉氏问。
“即便是有,除开李氏的人,全部都被爷关押起来,准备发卖了。”李嬷嬷说道,说是发卖都是好的,皇家的人哪有可能让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带着隐秘离开的,李嬷嬷都不会去想他们几个的下场。
毕竟如今京城虽算不得风声鹤唳,但前段时间太子出的那事,还是让不少人家都绷紧了皮。贝勒爷本就处在旋涡中心,自然是更加的小心行事了。
“所以,是那个前院的女人。”乌拉那拉氏默默地摩挲着手上的串珠,柔美的声线带着难得阴沉之感。
上一次她暗地让人引了李氏的贴身丫鬟过去,不仅让李氏折损了身边的人,也着实探清楚有这么个人存在,更知道了她在贝勒爷心目中的地位。不仅发卖了李氏那个丫鬟,话里话外也在敲打她不要惹事。李氏气得在屋内摔东西,福晋又何尝不暗恼?
爷特地把人放在前头,还能害怕她对她下手不成?
至今不知道温凉真实身份的福晋面带薄怒,若不是因为贝勒爷这般作态,她怎么会关注她?她可不是李氏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蠢货!
乌拉那拉氏的脸色微变,凝香膏是从西域诸国运过来的东西,进贡到宫中来也只有十六盒。除去惠妃和宜妃那里,也只有太子和她家贝勒爷得到了,这分到的四盒被他送了两盒给宫中的德妃,另一盒送到了她这里。唯有剩下的那盒……她原本以为是被李侧福晋得到了,谁曾想竟是落到了一个不明不白的女人手中。
若是这东西到了李氏手中,乌拉那拉氏还无甚所谓,毕竟那李氏膝下也养着孩子,就算爷心里带着她也是正常的,可是如果是在外头,甚至能自由进出外书房……这里面就有得说道的地方了。
外书房。
温凉在胤禛的对面坐下,把手里的账本放到桌面上,在对面的男人抬手翻开的时候淡淡开口,“今年店铺的分红比往年翻了两倍,具体的范畴已经罗列到上面了。西街的那两家店铺存有贪墨的现象,最后一页是对明年的大概计划,贝勒爷可以看看。”他简单说话这几句话后就安静地捧着苏培盛刚刚给他递过来的茶盏暖手,不再发话。
胤禛是个面容硬朗神色冷彻的人,不是俊美的类型,然本身的气势与如墨的眉眼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即便是如此收敛的情况下,其存在感还是如此鲜明,如同尖刀直直插入阳光中,闪耀着锐利的锋芒。怨不得康熙把他当做一把趁手的好刀……这的确是一把非常犀利的刀。
“苏培盛,着陈安把西街那两家的两个大掌柜都换了,换下的人由他自由处置。”胤禛随意翻到最后一页,顺便吩咐了苏培盛去做事,“温凉,这是何意?”他摊开账簿放到桌面上,长指点了点最后被标红的一行字。
“……海外舶来品虽然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然仍旧是备受喜爱追捧的物什。同为西街的专出售舶来品的商铺的一月销售是贝勒爷名下两家店铺的两月之和,这还是他们不曾细心打理的结果。”温凉仔细给胤禛解释,他说起话来不轻不淡,语速和缓,清透的声音听起来是种享受。
苏培盛在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最后的几句话,默默地缩到了边上去。只可惜这位在正事外脑子有点问题,他们这等內侍去势可以说是各种无奈。偏生好好一个男人,却偏爱女娇娥的服饰,更喜欢别人称呼格格,若不是跟随爷身边,怕也是看不到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
只是苏培盛敢这么想,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胤禛惜才,唯有他、苏培盛和伺候温凉的下人知道温凉的真实情况,至于上一次对温凉不敬的人早早就被贝勒爷重罚,有此威压在前,前院的人都绷紧了皮,不敢对贝勒爷看重的幕僚有丝毫的不敬。
“他们的货物来源呢?”胤禛合上账本。
“据悉是和沿海船队有所合作,我查过,虽然背后的人是挂着张家的名头,但顺藤摸瓜下去,该是九贝勒的手笔。”张家只有一个员外郎张保,张保乃是五贝勒胤祺的岳丈,胤祺又是胤禟的哥哥,论起商业上的才能,胤禟不知比众位兄弟高明多少,这店铺实际上的主人是谁便可得知,“如今京城共有三十四家店铺,囊括了酒楼、茶肆、胭脂店、玉饰店、杂物等,或明或暗带着九贝勒的手笔,爷可以小心注意下。”
温凉又从袖口取出另外一张黄纸交给胤禛。胤禛颔首,这的确是大有所为,如果不能够在短时间内赶上胤禟,至少能摸得准命脉,“我会派人去细查。”
温凉不语,这是应该的。
等到此间事了,温凉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胤禛按下了账本,“昨日是否太过闹腾了,你今个儿寡言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看。”温凉顿了顿,回头看着胤禛,从那冰凉的视线中中察觉出点星忧虑,不管这忧虑是为了他本身而担忧,还是生怕折损一个得用的幕僚,温凉都有点不大自在。
“某并无大碍,多谢贝勒爷挂念。”温凉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顿住,转身回望着贝勒爷。胤禛得到答复后本要继续拿笔,察觉到温凉的视线后又停下来,“若真有事,不可隐瞒。”这比起刚才主家的威严,又带着点平淡的关怀。
“贝勒爷可曾知道,为何我会选择追随贝勒爷?”温凉忽而说道。
胤禛挑眉,指尖在光滑桌面上轻轻敲动,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古往今来,主人家挑选幕僚,而幕僚又何尝不是各挑各主,希冀主家能大发光彩,实现己身抱负。
“你道为何?”
温凉的视线从苏培盛身上淡淡扫过,“贝勒爷是第一位见某此身打扮而不动容的人,便是那面上不显的,也时常内心腹诽。某真心敬佩贝勒爷。”
“仅是为此?”胤禛眼中带着几不可见的疑惑。
温凉低低笑起来,记忆中闪过那个久远的画面,让原身至此不忘的画面,情感的渲染让他的笑声中染上淡淡的悲凉,“只这一项便够了。”
即便是在现代,喜好女装的男子都不一定能得到尊重,更况是在礼仪道德束缚的古代。胤禛认为云淡风轻的事情,对原身来说,却是这漫长又短暂的人生中,唯一一个真正接纳他这个喜好的人了。士为知己者死,并不是一句空话。温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突然把这个原因告知胤禛。或许是不想到了最后,连最后一个原身忠诚的人都忘记关于他的所有记忆。
他略一躬身,从外书房漫步离开。
微风吹拂着树叶,发出飒飒作响的声音,带着安静律动的白噪音。温凉早晨被铜雀强请着穿多了内衬,刚才残留的温热让他指骨温暖。已经是初冬了,不知为何今年京城还未下初雪,是件好事,也不是件好事。
这几年寒冬大雪,康熙九年甚至连续下了四五十天,导致黄河整整冻上两个月,冻死之人无数。越早下雪,便越有可能冻死更多的人。但是农耕却偏偏需要雪,若是今年小雪寥寥,明年春耕便麻烦了。
“格格。”拐弯处,铜雀小跑着来到跟前,小声地说道,“您上次要奴婢做的衣裳来了,但是上面的花纹却不是您要的那种,您是打算退回去还是如何?”
温凉沉默。
他却是忘了,原身上个月要了绣娘做了十几身衣裳,件件都是大红大紫的漂亮衣裳,按照原本的性格,怎么也得轮着穿上一遍才算正常。这些衣服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喜爱之物,不管是从纹路还是质地都是上等,更是最近京城时兴的样式,怪不得原身会特地下了要求。
“铜雀,我自己来试,你请绣娘过来,我想再做几身衣服。”温凉开口,袖手走到了屋内。他需再做几件简单的衣物,即便必须身着女装也不可太过艳俗。铜雀应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温凉看着屋内靓丽的衣裳,走到边上摸了摸嫩黄色的那件,果不其然,之前要求的暗纹出了个小错漏。这家绣坊背后的主家恰好是四贝勒,不然他也不会在这里做衣裳。自家人总好过外家人,只是这自家人背后站的人太多,只要是有能耐的都能施为,却不是件好事了。
等绣娘来的时候,温凉已经按着记忆换上了这件嫩黄衣裳,俏丽的颜色让铜镜中的人脸色白皙,微许青色也被掩盖下去。铜雀刚带着人进来,便被温凉的模样惊艳到,若不是知道温凉的身份,她险些以为这真是位娇嫩的小姐。
温凉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转身看着身后数人,随意地抬起衣袖,“这件衣服是谁做的?”几个绣娘面面相觑,年长的那位掂量着语气说道,“这是鹑鸟做的。”
“鹑鸟?”温凉眉峰一扫,竟是带了几分冷色,“有鸟焉,其名曰鹑鸟,是司帝之百服。若只是这样的手艺,鹑鸟之名还是去了吧。”
绣娘来前就被铜雀告知了缺漏,确是己方的错误。年长绣娘面带愧色,“我等这便修改。”眼前这位姑奶奶时常在他们这里做衣裳,如今出了这样的错漏,年长绣娘也于心不安。
“不必了。”温凉摆手,召年长绣娘上前,“你且摸摸这是什么材质。”
绣娘不过往前走了几步,便脸色大变,险些软下膝盖来。常年做衣裳的,又怎么会认不出这是什么料子。
缎子。
做衣裳的材质千千万万,缎子虽是其中一类,但缎子与“断子”同音,寻常人避讳不愿用缎子做衣裳,尤其是做寿衣的时候更是如此。
几个绣娘看着温凉似笑非笑的模样,心口蓦地一凉。
这人是怎么面色如常地穿上这衣裳的?
胤禛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皇阿玛天威浩荡,这才抓住了这些人。”
太子点点头,两人也不再说套话,开始商量起正经事来。这些人都会直接被提到大理寺去,然如何让这些人开口却是个问题。他们见势不对,最开始有好几人想咬舌自尽,后还是被发现才一个个都绑起来。且还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明天才要出城的人,现全城戒备起来,他们不敢随意走动,可天子脚下总不能日日夜夜自我封闭,若是这几天内还查不出个究竟来,这闹出的乱子可就大了。
胤禛冷声言道,“将他们都分散开来,不要关押在一起。彼此间三人相对分开提审,若有一人回答不一致,便杀了其他两人为他偿命。”
太子抚掌大笑,看着胤禛摇头,“要孤说,皇阿玛还真的得丢你去刑部掌事,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果真是铁面无私的老四啊。孤倒是看看,在这桩法子下头,还有几人会这样隐瞒!”
白莲教内皆兄弟,即便他们不能成事,内里的凝聚力也甚是强硬。他们并非外围聚拢而来的普通教众,能随同冒险入京的自然都是核心人物,这一桩至少小半年的功夫,也不是胡乱就能成行的。
然胤禛的法子却是戳痛了他们的心窝子,他们自杀可以,可让他们眼睁睁活生生地看着兄弟因自己而死,他们却是遭不住的。
杀鸡儆猴后,果真那几个受不住昏过去,再接下来进去的人,便开始有人服软了。
一整夜,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没有休息,康熙也派着胤礽和胤禛全程盯着,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整理出厚厚的一大叠住址来。而这般数目却是让他们心惊,从走贩商人到达官贵人,里头甚至有一个小五品的官员是他们的人,这让康熙勃然大怒。
早晨原本是一天伊始,然而昨晚的喧闹后,京城的百姓猴精儿,没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做生意。有迫不得已上门的还被街上巡逻的人检查户籍,这街道上干干净净,几乎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温凉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包扎后便也能自由行走了,左不过不是大事。只是他虽然没事了,却被抓包去做苦力,跟着胤禛麾下整理那些证据,他们需要在早朝前便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干净,然后全部递交到宫里去。
为了让四贝勒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几个幕僚也是拼了老命了,索性堪堪赶在前夕弄完,然后才着人把这些给贝勒爷送过去。
幕僚们一整夜下来都有些精疲力尽,且是在贝勒府外头寻了个不打眼的客栈弄的。他们在一间,温凉在另外一间,彼此没见面,负责的东西也不同。
直到现在弄好后,他们几个为了过后的盘查不被拦下,一个个拖着疲倦的身躯爬上马车。这马车是贝勒府派来的,一共三辆。温凉爬上来的这辆车只有他一人,也是特地停在客栈后门以便隐藏身份,车夫轻咳了两声,甩着马鞭开始走。
温凉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奇怪,后来在身体微倾时,他特地掀开了车帘看了眼外头。
京城的大道上怎可能有不平小坑?
这人有问题。
“如果我是你,就不该假扮车夫。”
车夫听到声淡然的话语,手中缰绳勒紧,使得马匹突然嘶声叫起来,马车也有些许颠簸后才又变得正常起来。
马夫并没有说话,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而马车也沉默地跟着前面的几辆马车往前走动。
许久后,仿佛路程行进了一半,那人才说道,“你是如何得知?”
“你的技术不够熟稔,其他也便罢了,贝勒府是不会要这般不过关的人的。”温凉点破了这个微小的破绽,“且贝勒府上的马夫有定额,门房的人也都认识,你若是在门前停下,但凡入了府,便会被认出来。”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那人继而又问。他的确是存着在贝勒府躲几日的心思,若不是温凉提醒他,只要让他不知情地进入贝勒府,岂不是能直接把他拿下,又何苦在己身仍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点破这些,徒生波澜。
“我乐意。”温凉漫不经心地说道,噎得对方没处说去。
温凉本便说过,他不喜欢清朝,实际上,他对过往的封建制度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如今虽被系统束缚,需要完成任务,却也不是每件事都需做的。
白莲教被胤禛所知,这事便是一桩增加重量的功绩,虽后面有太子来摘桃子,然胤禛的功劳是无论如何都抹煞不去。且康熙又不是傻瓜,等此案了结后,他心里自然清楚谁才是最大的功臣。
温凉不认为白莲教的人便真的全都该死。
比如,现在在外面给他驾车的武仁。
昨夜的计谋之所以能成,便是因着说书先生武仁心软,若不是为此,温凉便进不得门;二来他从刚才到现在,对他一直没有杀意,三嘛……温凉敲了敲门,轻声念道,“你本来便知道我许是故意的吧。”
武仁沉默。
温凉并不是个能轻易引起他人注意的人,能让武仁在几面中便记住此人,只是由于他的面貌和他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有些许相似。
武仁并非他的本名,他原名叫温大力,是个农户出身,后因饥荒寒冷倒在路上,竟是昏迷了几天。迷糊的时候似乎见到个白嫩的女娃靠近他,仿佛就像是在做梦。
等他被人救起来的时候,救他的人便是白莲教下的一个侠士。那个侠士告诉他,有人给他喂过水,而且他的胸口塞着几块暖饼,便是因为这样他才活下来,撑到了他来的时候。
可惜他的身份路引全部丢失,且他年幼,到底也记不住家乡如何,后来便由着他师傅,也便是那个侠士改了名字,便是如今的武仁了。
他因着那与救命恩人隐约相似的模样而记得温凉,自也能发现那些许不妥当。然他却不知这不妥到底从何而来,武仁放他进来,只想着若不为此,陈长老必定是要杀了他的。
只武仁却不知,这一心软,却害了他那么多弟兄!
温凉的手指敲了敲墙壁,声音清淡,“虽是你放我入内,可你们这群人是早就被人盯上的。即便你没放我进来也没甚太大的差别,盯梢你们的人照样会发现不妥。”
武仁声音沙哑,驾着马车穿过一条条街道,“你欲为何?”
“你让那个尖嘴猴腮的人看管我而不是那个小姑娘,这到底救了我一命。我不喜欢欠人情,那个原先的车夫呢?”瘦小男人看似狠戾实则糊涂,小姑娘看似柔软实际凶残。
“打昏了绑在马车下边。”马车后盖的篷子直接盖住了被发现的可能。
“寻个僻静的地方走吧,易容安分点,至少三个月内不要出京。这段时间想办法寻个厉害的主家出去,几月后城门不会差得很严,然你的易容不能忘记。”温凉说道,“彼此各有抱负,无法共存。自此后,你我两清。”
“走吧。”
武仁走了,留着温凉一人在马车内坐了半晌,然后下车在马车上下找了圈,发现了车夫。等他把车夫给解救下来的时候,巡逻的人也看到了这里的不妥赶过来。温凉安静地指出刚才有人伪装车夫驾着马车到这里,然后请他们帮忙把车夫弄醒。
车夫醒来后所知道的东西也不多,就只知道是被人敲晕,其余一概不知。其后巡逻的人分出两部分,一批护送温凉回贝勒府,一批在附近展开搜查。
温凉一路无话,靠着墙壁休憩。
命由天定,祸福相依。武仁虽逃走了,然这城内依旧风声鹤唳,明处的人自是想方设法离开原地,如此搜查的力度也大增。在朝堂上开始引起轩然大波的时候,遵照康熙命令的人手已然开始了全城的搜查,重点便是在那些被吐露出来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