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
巡是一个特定的行动，而不是时间之类的，一圈轮流喝下来，叫做‘一巡’。
三巡，就是喝了三圈下来。
三巡下来，已经七点多了，球球已经变成了安优。
小孩子餐桌上坐不住，吃饱了就喜欢到处乱跑，要么就是看动画片。
这会儿嘻嘻和安优正在沙发上看电视——说说是一起看，实际上却是嘻嘻硬拉着安优一起看，安优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时不时回头看张凡，用眼神询问能不能走了。
看了看时间，也很晚了，张凡打算在喝一会儿就走了。
在场的人酒量参差不齐，刘海酒场高手，喝了三巡下来，面色依旧如常，张凡没怎么喝过酒，但是体质原因，他的脸也没有红。
汪枚会喝一点酒，可是苏柔就不会喝酒了。
酒过三巡后，苏柔脸已经红了，可是，她继续往酒杯里倒酒。
“张凡，我敬你一杯。”苏柔倒满，朝张凡举起酒杯。
“柔姐，够了，不要喝了。”张凡没有给自己倒酒，而是走过来拿下苏柔手里的酒瓶，放到地上。
哪只苏柔马上又拿了起来。
“还有这么多酒呢，不能浪费，你，你，还有你——都继续喝。”苏柔指了指刘海、汪枚、张凡，说道。
汪枚和刘海面面相觑，彼此相视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也看出了苏柔的状态有点不太对。
酒是个好东西，高兴了喝酒，伤心了喝酒。
喝时畅快，事后难受。
酒精侵入皮肤，影响着大脑，届时，过往的种种，无论是快乐的、伤心的、温馨的，都会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来，让大脑头疼欲裂。
苏柔有过一场失败的婚姻，孤身一人的把嘻嘻拉扯大，怎么可能没有什么伤心史？
苏柔的异样状态，就连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嘻嘻都回过头来，怯生生的问了一句：“麻麻，你怎么了？”
“麻麻没事儿，麻麻今天高兴。”苏柔摸摸嘻嘻的头，笑着说道：“去和小家伙玩吧。”
嘻嘻不放心的看了苏柔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看电视去了。
张凡站了起来，给汪枚和刘海使了一个眼色，说一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汪枚和刘海点点头，快速离开了这里。
“柔姐，你醉了。”
等汪枚和刘海走了之后，张凡看着苏柔，认真的说道。
苏柔却是笑了笑，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张凡，说道：“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醉了呢？”
“你脸很红。”
“我知道。”
苏柔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笑了笑说道：“可是脸红不代表喝醉，我还有意识，有意识就没有醉。”
“难道真要喝的烂醉如泥了，才算醉吗？”张凡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沉声说道：“这样，就够了。”
“我知道。”苏柔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感觉难受，头晕晕涨涨的，可是，她还是拿起倒满的酒杯，道：“张凡，今天高兴，所以我就多喝了几杯，有些话，当着汪枚和刘海的面，我不好诉说，现在就我们两个，我想把它说出来，否则憋在心里我难受。”
“你想说什么？”张凡疑惑地问道，并未察觉出苏柔的异样。
苏柔回头看了嘻嘻一眼，确定嘻嘻没有回头，这才放心的敞开心扉，说了出来。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和所有人一样，都希望收获一份真心实意的爱情，可是，当初眼睛瞎了，找了一个人渣，当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已经结婚，肚子里还有了他的骨肉。”
“那时候我心想，就是为了孩子，也要忍辱负重。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悔改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终于，我忍不了了，和他离了婚，独自一人带孩子……”
听着苏柔酒后的倾诉，张凡心里松了口气，笑着对苏柔说道：“柔姐，喝酒后想起以前的事情很正常——但是都过去了，你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的吗？嘻嘻很黏你，事业也在蒸蒸日上？”
“是啊，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也很满意……”苏柔认真的看着张凡，嘴角微扬，却是在幽幽的叹息：“一个人最难得的品质，不是助人为乐，不是与人为善，而是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和实力，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不说赚钱，能回本就很好了。是你带着我蒸蒸日上，如果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的生活，你是我生命里的大贵人——”
“如果没有我，你一个人也能把店开好。”
张凡拿起筷子，又放了一些猪肉羊肉进去，火锅的汤剧烈沸腾，发出汩汩的气泡声，沸腾之中，依稀可见不断翻腾的羊肉。
张凡看着羊肉的颜色不断由深转淡，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很聪明，还学过经济学和营销学，懂得如何把一家公司做大——你还是一个单亲妈妈。”
“请不要误会，我说的单亲妈妈不是在歧视你——我是在赞美你。”张凡看着苏柔的眼睛说道，女人是感性的，她们一喝醉就会想起过去，一想起过去就会难过，现在苏柔的眼睛很湿润。
“你是一个单亲妈妈，忍辱负重，你能把嘻嘻辛苦拉扯大，有什么理由不能把一家公司做大呢？女儿就是你的一切，为了你的女儿，你愿意倾其所有，所以，你是强大的。”
“可是我终究是一个女人，有些事情，女人天生就是弱势的。”苏柔摇摇头，说道：“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嫁了——或许你说的对，为了嘻嘻，我是强大的。但是要想成为一个强大的女人有一个提前，她无依无靠，无路可退，一旦有个值得依靠的男人出现在她生命里，她就会产生该死的依赖感，一个有了依赖感的女人，还强大吗？”
“……”
张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张凡，你是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真不知道以后哪个女人这么好的运气，能嫁给你。”苏柔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自嘲，语气幽幽：“是我的功劳，我会接受，可是不是我的功劳，硬是算在我的头上，我的良心会不安——我苏柔能有现在，全是你的功劳。”
她拿起酒杯，对张凡说道：“这一杯，是我敬你的。我全干，你随意——”
“柔姐，你不要这样——”张凡抬手制止，可是苏柔已经扬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她喝的急促，黄黄的酒液顺着苏柔白中带红的脖子流了下来，流进了衣服，打湿了她的衣服。
张凡抬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睁大，眼睁睁的看着苏柔喝下满满一杯酒。
良久，张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同样一杯喝光。
看着张凡也干完了一杯，苏柔开心的笑了起来。
“我去趟卫生间。”笑着，她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之后，卫生间里就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
张凡将其他的啤酒藏起来，叹了一口气：“造孽啊……”
洗了一把脸，苏柔的脸色好了一点，之后张凡就送苏柔回家。
两个小家伙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但是因为苏柔状态不对，两个小家伙都没有说话。
嘻嘻紧紧的牵着苏柔的手，就连脾气大的安优，也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
苏柔的家就在张凡的隔壁，转个身就到了。
苏柔拿出钥匙开门，张凡蹲下身对嘻嘻嘱托道：“嘻嘻啊，你妈妈喝醉了，一会儿进屋了，倒杯水给你妈妈，知道吗？”
“好。”
嘻嘻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乖巧的扶着苏柔的手，慢慢进去。
张凡松了口气，一把抱起安优，准备也回自己家。
正在这时，苏柔却突然幽幽的说道：“张凡。”
“嗯？”
张凡抱着安优转过身来，看着苏柔。
苏柔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之后才看似随意的说道：“你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过找一个女朋友？”
先前张凡和苏柔说过，球球是张凡从孤儿院里领养的，并不是张凡的亲骨肉。
“女朋友？”
闻言，张凡立刻愣了一下，之后很快就笑了起来：“苏柔你别开玩笑了，我已经有这小家伙了，还要女朋友干什么？再说了，我屁股后面跟着个小家伙找女朋友，人家小姑娘还不得把我当成离异的男人看待啊？”
“不存在的，不存在的……”
“可是，你就没想过你女儿的感受吗？”听了张凡的话，苏柔有些急了。
“我女儿的感受？”张凡露出疑惑地目光。
“是啊，球球只有一个爸爸，没有妈妈，没有妈妈的童年，终究是不完整的。”
“妈妈……”
闻言，张凡像是想起了什么的，心情变得沉重。
安优不是球球，妈妈这两个字不是禁忌，可是一提到这个，安优的脸色也是有些不好看。
刚想反驳什么，却被张凡一把制止，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道：“球球的妈妈，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去寻找，不过不是现在。”
闻言，苏柔只好作罢：“那好吧……”
可是，眼睛里又有些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张凡，嘻嘻很喜欢你。”
张凡身子一顿，并没有察觉到苏柔的异样，转过身来看了嘻嘻一眼。
嘻嘻站在苏柔旁边，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说道：“叔叔，我很喜欢你！”
张凡笑了。
“我也很喜欢你。”摸摸嘻嘻的头，张凡抱着安优关上了门。
目送着张凡关上门，苏柔咬了咬嘴唇，神色落寞
“唉……”
幽暗的楼道里，传来了她幽幽的叹息声。
……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