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换电视
许志平租房开了一家丧葬品专卖店,并取了个响当当的店名——皇土牌丧葬珍品店。许志平店开得很滋润,没人讨价还价,也不会因为质量问题被人家找上门来,更不会有退货的事。
这天晚上,许志平边糊冰箱边和房东冯文月说话。冯文月是来说房租涨价的事的,房租多得离谱,许志平只能穷对付。正在此时,传来沉闷的敲门声。
“谁呀?”许志平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去开门。
“大晚上的,管谁呢?就别开门了。”冯文月不识趣地跟在后面。要是往常,许志平真不想开门了,但为了不和冯文月说话,故意开了门。
门刚开,一个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两手抱着一台不大的银灰色的电视机。穿戴很特别,一身金色的唐装,还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帽。脸色有些怕人,发黄,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你有事?”许志平见那人径直往里走,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就说道。
那人停住了,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好像许志平不是在他身后,而在他对面,“你给我看看这电视。”说话的声音阴沉沉的。
“我不修电视,修电器的在隔壁。”许志平说。
“我是来换电视的。”那人依然直直地盯着前面。
“我也不卖电视。”许志平要不是不想和冯文月说话,早把老头撵出去了。
那人僵硬地转动身体,目光落在排列的丧葬品上,说,“儿子孝顺,给我买了台电视机,同样的钱,别人买的是二十一英寸的,我却是十七的,差得太多,要不是老眼昏花,电视小了看不清,我也不会跑这么远来换的。”
“我说过了,我不是卖电器的。”许志平见他说话不着边,来气了。
“你这明明摆着这么多电视、冰箱的,怎么说不卖电器?你得体量我岁数大了,跑这么远不容易,就给换换吧。我打听好了,电视就是在你这里买的。”那人把电视放到地上,走到丧葬品跟前说。
“你要是真想换,可别怪我,你随便挑。”许志平因为冯文月就憋着一肚子气,见又来了一个老眼昏花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谢谢!”那人一听,高兴了,搬起一个最大的纸糊电视,往外走去。
许志平本以为,那人一搬,知道是纸糊的,就会放下走人,哪想到会搬着走?他愣了一会儿,才追出去。那人已没影了。
许志平心想,这下坏了,如果这人的儿子看见父亲抱着一个丧葬品电视回去,非把店砸了不可。
他回到店门口时,看见冯文月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和刚才那人一样的表情,他说道,“也不知哪来的傻子?还不知道他的家人怎么来闹呢?”
“要是真来闹就好了。”冯文月身体哆嗦了一下。
“这话怎么说?店是我开的,可房是你的,要是店被砸了,你也不好看。”许志平一听冯文月这么说,差点把肺气炸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要是真有人来闹,说明是我看错了,要是不来闹,就麻烦啦。”冯文月的身体还在微微地哆嗦。
“你到底说什么把我弄糊涂了。”
“他很像东街的……张老爷子。”冯文月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别人听到。
许志平说:“既然认识就好办,他家里人来了,你和他们说清楚不就完了?”
“可……可张老爷子已经死了七八天了,他的丧葬品还是在这里买的呢。”冯文月磕巴了。
许志平的身体也跟着抖了一下,“你不会看错吧?”
“可能是我看错了。”冯文月说着,快步走进店里去了,很显然,她有些口不对心。
许平将信将疑地走进店里,目光落在那台银灰色的电视机上时,差点没坐在地上,好好的电视机已变成纸糊的了。
他突然想起,在前几天,他在糊电视时,发现纸不够用,就偷工减料糊得小了些。他隐约记得,买走丧葬品的那家姓张。
许志平赶紧关紧了店门。
二吃上官司
一天过去了,不见有人上门来找事,许志平心里更害怕了,可恨的是,许志平正需要有人在身边说话壮胆的时候,冯文月躲在二楼不下来了,只有她的丈夫上下班和许志平说上句话。
到了半夜,许志平刚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0000000000,哪来这样的号码?他撑着身体拿起电话,“谁呀?”
“你们厂家生产的汽车质量太差劲了,我开了几百公里,轮胎就爆了,车撞毁了,人伤了,你们应该给我个说法吧。”一个来自地狱般的声音传来。
“你打错电话了,我这里不是汽车厂。”许志平大声吼道。
“难道你这里不生产皇土牌汽车吗?”那边阴恻恻地问。
电话啪得一声掉在地上,许志平也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他才回过味来,为了打出品牌,他在所有的丧葬品上都写了“皇土”两字。他想起,前些天为了节约成本,他购买的纸都薄了许多。
许志平一夜没睡,大清早打开店门一看,脑袋都大了。店门口放着一个纸糊的轿车,左边的轮子破了,前面的车盖瘪进去一大块。
自己糊的丧葬品,许志平是认识的。他在店门口愣了半天,进店搬起一个刚糊的轿车,还拿了一大摞冥币,找了个十字路口,烧了。
两天过去了,许志平没再接到电话,这件事可能就这么结了,他算是松了口气。
晚上,他还没睡觉,就听到门外传来沙沙的声音,他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难道又有鬼因为丧葬品的质量问题找上门来了?他撩开窗帘的一角朝外面看去。
他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竖起来了,这次,外面站了两个,一黑一白,头上戴着尖尖高高的帽子,身高有两米半,红红的舌头吐出嘴外,俨然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有人把皇土建筑公司告了,你门建造的楼房坍塌,把人砸里面,永世不能超生了。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晚,公司的负责人跟我们去处理这事。”外面阴风吹动,传来鬼声。
许志平浑身抖作一团,他的确为了省钱把原来用木条做丧葬品的支架改成了用秫秸杆,他可从没想到会因此吃官司,而且是阴间的官司。
天刚蒙蒙亮,许志平告别冯文月就走了。冯文月追问,丧葬品怎么办。许志平说,以后冯文月是店的负责人了,他不再干了。
三真假维权
看着许志平远去的背影,冯文月脸上笑开了花。
冯文月把店面租给许志平是看在许志平叔叔的面上,许志平的叔叔是冯文月丈夫的顶头上司。冯文月本想,以较为低的租金租给许志平,丈夫会在单位里沾点儿光。
但许志平的叔叔并不买账,冯文月的丈夫最终也没捞到什么油水,冯文月很生气。她还发现丧葬用品店来钱很容易,也不累,她经常看,也学会了怎样做丧葬用品。她想把许志平撵走,自己开店,但又怕许志平的叔叔给丈夫小鞋穿。
后来她和丈夫想了个让许志平自己走人的办法。张老爷子是冯文月的丈夫找亲戚扮的,脸上的黄色是画上去的。许志平追出店找人时,冯文月的丈夫把事先准备好的纸糊的电视拿到楼下,把真电视拿到自己屋里去了。电话也是找人打的,用的是隐藏号码功能,纸糊的轿车也是冯文月的丈夫放到门口的。
冯文月见许志平走了,她打电话让在外忙这些事的丈夫回来,准备了几个菜庆贺。
“这才叫天衣无缝,既没得罪你的领导,也把许志平撵走了,最重要的是店归咱啦。”冯文月满心欢喜地说,“你找的那个换电视的,我虽捏着把汗,但还说得过去,电话就不好了,到电话局一查准露馅。我最满意的,就是你找人装扮的黑白无常,那真是绝了。”
“黑白无常?”冯文月的丈夫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对呀,那么高,一定踩着高跷了。要不是他们说,今晚让许志平为他做的楼房丧葬品倒塌的事去阴司做个交待,许志平还不会走呢!”
“可,我……我昨晚并没找人扮作黑白无常呀……”冯文月丈夫变了脸色。
此时,窗外刮起一阵风,他们同时向窗外看去,他们看到一黑一白两顶尖尖的帽子向窗口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