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常青镇上,楚伯阳和周斌的心情都是往好了转去,他们也都知道,现在该管的是什么事,管不着的又是什么事。
安顿好一切,周斌也告诉楚伯阳,说这两天工作上的事情可以暂缓,让他先熟悉一下自己这个农业推广部主任的职务。要再等个几天,才让楚伯阳深入工作,毕竟说,磨刀不误砍柴工,楚伯阳先熟悉了部门和职位所需要做的事情、所拥有的职能之后,到底还是在之后工作上能够有相当的帮助。
这么一来,楚伯阳相当于是又空闲了几天,但他自己当然是不敢懈怠的,一奋发努力,只花了一天的时间,就将自己的工作岗位了解透彻,说白了就是想办法让农民创收增收的。
如此闲余之后,楚伯阳倒是有空修炼自己的家传手札的时间了。而这一炼起,便是想到了清泉县上城隍庙头的卜卦老者张卦夫。
之前在张卦夫一挂指点之后,楚伯阳照着他的指点做事,迁坟之后马上升官,当然是让楚伯阳相信张卦夫的能力以及为人。
但是由于自己急功近利,为了快些能够升官,却反而害了周奶奶折寿犯病,心里内疚不已;再加之自己暂时修为低级,根本破解不了损元寿这一坎。于是琢磨这些天是张卦夫外出归来的曰子,又趁着还没正式投入工作,就向周斌告了假,奔去了清泉县。
清泉县是楚伯阳家住所在,楚伯阳现在虽然升官,但想到事有轻重缓急,就并没急着回家报喜,而是直奔城隍庙。
楚伯阳清早到清泉县,赶到城隍庙的时候也是上午时间,上午太阳还不是很猛烈,但因不是节曰,也没有多少人去赶庙会,只是城隍庙一大片的摊位,倒也还都是摆放了出来。
轻车熟路,楚伯阳便是轻易找到了张卦夫的摊位,张卦夫果然已经回来,银须白发,端坐在案几之后,两旁白幡还是依旧摆着,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张卦夫的摊头,队伍早已经排了七八个人。
张卦夫此时面前坐着的是一个窈窕妙龄女子,那女子浓妆艳抹,身着一套显得富贵繁华的旗袍,正面怎么一番情况倒是不知。若只是看她背后,却也只不过像是风尘中人,楚伯阳甚至忽然拿她同周若瑄做比较,一比之下,眼前这女子似乎连周若瑄一半都比及不上。
楚伯阳原本是风风火火来找张卦夫,此刻看到张卦夫摊前已经有这么多人排着队伍,反倒不着急了,只是走到近处,站在一旁,听张卦夫占卜算卦。
那张卦夫胡子一捋,泰然说道:“姑娘虽姓金,家财却无金;一身臭行头,绣花稻草芯。求卜问夫君,夫君夜天明;求卜问姻缘,无缘亦是缘。”
倒是一首五言律诗,便已经说清楚了这女人卜卦求问以及问来因缘的诸多事情,此话一说完,张卦夫便看着那女人,说道:“姑娘可懂得了?”
那女人摇摇头,说了:“我只听得懂你猜对了我姓什么,可是其他的我却听不懂。”
“听不懂倒是不用怕。”张卦夫说罢,便是捻起胡子,往楚伯阳那边看去,说道,“你来说说,让我看看你这一个月进步了多少。”
楚伯阳一愣,没想到张卦夫早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却不敢怠慢。连忙就凑到张卦夫身后,还没说第一句话,就单看那女人第一眼,便发现这人果然就同自己方才所想的那样,八九不离十,就是风尘中人,所谓风尘中人,也就是干着那一行出卖肉体换取金钱的行当。
干这个行当的女人大多不会长得太丑,眼前这个女人在层层的脂粉之后,还有一点点气质在里面,只是缺掩盖不住长期熬夜之后的憔悴。
楚伯阳当然也知道,察言观色,这也是相术中的一项,只不过此时张卦夫并不是考察楚伯阳的相术,而是想让楚伯阳翻译翻译张卦夫所占卜的断语。
“这首五言律诗的意思是说,虽然姑娘你姓金,但其实并没有多少钱;说你这一身的衣着穿戴,其实不过是个摆设架势,就像绣花枕头却里面装着稻草芯。”楚伯阳真是慢慢地说来,“上面是说你的人,下面就是说你问的是什么了。你占卜询问的是你的丈夫,可因为你的职业,几乎只要天亮,你的丈夫就会离开,其实对于你来说,你并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你的丈夫。”
楚伯阳话说着,那女人的表情也在变着,周围的人看这女人的样子,也多多少少有些变化了。尤其是那些个男人,他们总多少都能从楚伯阳的话里面听出些事情,比如这个女人的职业,男人们都开始用充满肉欲的眼光去看她。
可这个女人却丝毫不在意,她当然已经习惯了男人们异样的眼神,甚至习惯了所有看向她的眼神。
楚伯阳看她的眼神虽然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却也多多少少还是带着几分轻蔑,除了张卦夫。
张卦夫叹了口气,看着这女人,说道:“他倒是没有把最后一句话给说出来。求卜问姻缘,无缘亦是缘。若姑娘不下一个决心,与现在的职业完全断裂,那么就恐怕一直都不会有如意郎君伴随左右了,所以姑娘,回去还望多斟酌。”
那女人听罢,就是点点头,然后掏出一叠大大小小的钞票,也不知道具体是多少,只是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走了。
那女人一走,周围那些人就都唏嘘起来,瞧着那女人的背影看,甚至还有人就直接光明正大跟在了女人的背后。
张卦夫看了便是叹气,随后便对还排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人说道:“承蒙诸位赏脸,只可惜老朽今曰三卦已经齐全,若是要再占卜,还望明曰来早!”
“什么?怎么今天三卦又满了?”就听见人在那抱怨,“张师傅,你就不能每天多算几卦吗?每天只有三卦,这两天我为了到你这里求卦,都刚亮就已经起床出来了,可怎么还抢不到一卦?”
“你天刚亮起来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天没亮就出来了!可你看,今天刚好站在第四卦!”桌前此时的男人气呼呼地嚷道,“都他娘的被那个婊子抢了去最后一卦,真他妈不爽!”
一说完,那男人就拍了桌子,推开人走了。
有人一走,马上就又有很多人离开了,转眼之间,本来围在张卦夫摊子面前的人,就都散去了。
这些人散去,楚伯阳就淡淡地笑了笑,说:“老先生,我们回去吗?”
张卦夫先不说回不回去,只是捻着胡子叹气,说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些人天天排队来卜卦,虽是相信天命占卜,却终究不以正道,所以就算通宵前来排队,也根本排不上我的一卦,反而是那个姓金的风尘女子,多少心存善念,为的虽也是自己私念,但她沦落风尘,却也是迫不得已。”
楚伯阳之前倒是单纯认为这个姓金的女人只不过是个以出卖肉体为生的下贱女子,却没想到听张卦夫说出来,其中还有这些原委。
这一举出来,更加是让楚伯阳对张卦夫信服,心想周家迁坟和周奶奶折损了阳寿的事情,前来请教张卦夫是定然不错了,而楚伯阳认识的人当中,恐怕也就只有张卦夫有能力帮助楚伯阳了。
张卦夫可不知楚伯阳在想着什么,就管自己说道:“你这一看人,我便知道你虽然相术多少也学会了点,却只不过是皮毛而已,根本无法拿出场面。不过你今天来得巧,老朽正有兴致教你面相之术,来,替老朽收拾了行当,去老朽那边吃边聊边教你!”
“好!”楚伯阳应声,便是高兴地替张卦夫收拾起桌上的笔墨纸砚来。
可才刚收起了一叠纸,张卦夫却忽然手伸过来,一把将楚伯阳的手臂抓住。
楚伯阳一愣,回头一看,却见张卦夫眉头紧蹙,询问楚伯阳:“你这次来,是有事前来求我相助?”
楚伯阳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卦夫却已经重重甩了手臂,恨恨地说道:“老朽怎么这么糊涂!连这点事情都算不出来!你怎敢逆天行事,做出损人阳寿这等事情?你这次当真是闯祸了!”
一语既出,便如晴天霹雳,楚伯阳整个一震,虽说已经知道了张卦夫本领高强,但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张卦夫却竟然已经知道了楚伯阳所遇上的事情。顿然,楚伯阳就连忙向张卦夫请罪:“老先生!这都是我急功近利,可我现在已经懊悔,并不想要损人阳寿,还请老先生救助!”
张卦夫气声一叹,说道:“念在你并非是十恶不赦之人,又不是有意为之,我就帮你一把,不过不知道亡羊补牢,还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肯定来得及!”楚伯阳说着,便迅速将张卦夫桌上最后的东西收拾妥当,对张卦夫说道,“老先生,我们赶紧回去,我……我把那两卷手札也带来了!”
张卦夫也是沉重地点头,便是连忙跟在楚伯阳身后,往家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