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瑜叹了口气:“可失去你,他同样会不开心!”
秦昭猛地抬起头来,眼神正好与连瑜碰到一起,连瑜直直地看着她:“你压根不想做太子妃,也不想做皇后。()阿昭,你到底怎么想的?”
秦昭把目光移开,小声说:“这种事儿,我说了不算的,再说他也未必能当太子。”
“我就在这里等着就行了,若是陛下不选他做太子,那我有什么好胡思乱想?还像过去一样待他就是了……若他当了太子——”秦昭笑了笑:“这个太子妃,真的就能落到我手里么?”
秦昭说道这里,有些颓废地仰头看天:“我有自知之明的,我一点都不喜欢深宫大院里呆着,而我这个脾气,陛下也知道的,他会选一个我这样的姑娘做太子妃么?虽然他对我挺好的,可那也是看在贵妃娘娘的份上,这点感情,跟国家大事比起来,算的了什么呢?”
连瑜一滞,劝道:“也未必,你也不是完全不适合的,就看从什么角度讲了。”
连瑜一滞,劝道:“也未必,你也不是完全不适合的,就看从什么角度讲了。”
秦昭点点头:“是啊,这个我也明白。可我又不想当太子妃,又舍不得十二郎,所以就听天由命好了。”
连瑜愣住:“听天由命?你准备把与十二郎的婚事全都寄希望与陛下的决定么?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可能做不了太子妃,为什么不提醒十二郎?”
秦昭苦笑了一声:“提醒,提醒什么呢?这件事儿,其实并不难想到,只是十二郎身在局中,才会一叶障目,这也并不奇怪。何况,更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又有什么意义?天知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适合不适合,不是我说的,最终还要要看陛下怎么看。十二郎想做太子,若王妃还在,贵妃娘娘又怀孕了,他权衡之下大概不会去冒险;可王妃不在了,又是以这样的方式,我就算跟他分析清楚了,他就真的能放下?他不去争这个太子,心里头也会存了疙瘩,很可能一辈子都会迈不过这个坎;若他权衡之下依然要去争这个位置,也无非是,让他心里头多一份愧疚,让我心里头多一份埋怨罢了!到时候,便是他当不成太子,我们怕是也很难像过去那样子了……伤人伤己,又何必呢?”
连瑜看向秦昭,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意识到秦昭真的长大了。
于他而言,秦昭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他不得不承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秦昭未必会是一个合适的太子妃,甚至皇后。
许多人在看皇后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皇后的尊荣,却往往忽视掉:做皇后要比别的女人,除了需要能管理一般的女人理不清的后宫之外,做一般女人不愿做,忍一般的女人不能忍!对于一般的夫妻来说,妻子虽然在丈夫面前不平等,但起码说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可是做皇后呢?看起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这个人却是自己的丈夫啊!阶级社会,大部分人都需要跟许多人下跪,但需要跪在丈夫面前,跟跪在上司面前,能比么?不能妒忌,没有自由,自己的亲人都要跪在自己的面前。更糟糕的是,这个看似尊荣的位置全都由丈夫给予,生杀予夺全完全在对方手中,如果要说世界上什么身份的男人死老婆换老婆杀老婆的比率最高,那一定是皇帝。
或许有人认为那是无上的尊荣,但连瑜清楚,秦昭时候绝对不会那么看的。她拥有那么多宝贵的东西,又怎么会稀罕这点尊荣?
连瑜从不怀疑皇帝杨蒙的智慧,他不相信皇帝会看不出秦昭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到底有多大的可能让秦昭做这个太子妃?
正如秦昭所说,杨十二现在被母亲屈死的事实刺激,被悲痛与野心蒙蔽,一叶障目,才想不到或者不愿意去想这些东西……可她本人何尝不是身在局中,却能把事情想得这般清楚。这才是让连瑜惊叹的地方。
连瑜看着秦昭,不由得说出了心里话:“阿昭,你真的很大度,我原以为十二郎了这样的选择,你钻了牛角尖也是正常的,没想到你却完全不怪他,而且处处为他着想。阿昭,你真该是个男孩子,你真该有更宽的路!”
秦昭笑笑:“女孩子也不错,某种程度上也算有了一定自由,你看,我走的路,其实已经比大部分的男孩子宽了!比如我要是是个男孩子,我这样的出身,那么一定只有读书,参加科举,然后做官这一条路。可现在,你看,我可以乖乖地当我的大家闺秀,也可以做生意,父亲也不会像对阿明那样,管得那么严。我想练武就练武,想弹琴就弹琴,我需要负的责任,比男孩子少得多。”
她看着连瑜,认真地说:“无瑕哥哥,去年的这个时候,因为与十二郎闹别扭,我曾怨天尤人,觉得自己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可现在想想,这世间虽然对女子有种种的不公,其实在某些方面,还是公平的。想要得到就要付出,男孩子需要养家苦口顶门立户,而大部分的女孩子只需要相夫教子就行。我每天忙忙碌碌,是我自己选择了忙忙碌碌;而无论是父亲也好,还是无瑕哥哥也好,都是不得不如此忙碌。因为这是你们身为男人的责任。”
“所以我不怪十二郎,他是男人,男人本就要有志向要有野心,更不要说,他身上还背着吴王妃的冤屈……无论是为了自己的志向还是为了母亲的冤屈,他选择的都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我不会挡他的路,便是今生有缘无分,便是对他有再深的不舍,我都不能为了我的感情而拖住他的脚步,那太自私,而且我也有私心,我不想他日后后悔,然后这后悔可能会慢慢变作不甘……感情也会在这不甘中慢慢冷淡。”
“无瑕哥哥,我真的觉得,处心积虑才能争取到的婚姻,维持起来也一定需要处心积虑,那太累了。我不要那样!我宁可不管他,万一他撞了墙,我们依然可以好好的按照过去设想的那样生活;万一错过了,也比日后变成怨偶好得多。”
连瑜看着秦昭,轻声问:“若他撞了墙才回到你身边,你不会怪他曾放弃过你么?”
秦昭笑笑:“为什么要怪他?他压根就没想过当太子就会失去我啊!而且,就算他想到了,又有什么呢?换了我,若是在为父母报仇跟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之间只能选一个,我就算再难过,最终也会选择前者吧?活人要与死人争,那多傻?做妻子的去计较丈夫对婆婆的孝心,有多蠢?而何况,若我是有选择的,如果可以在太子妃跟自由之间自己做出选择的话,我何尝不是有可能放弃他而选择自由?无瑕哥哥,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怪他??”
连瑜定定地看着秦昭,好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以为在这个时空,一辈子都是明珠的女孩子少得可怜,我真幸运,能够亲眼看到一个。”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换了别的姑娘怕是要追根究底的,不过秦昭早习惯了连瑜的稀奇古怪,知道他说的不是坏话,便只是一笑,并没有追问下去。
连瑜看着秦昭,这一刻,他彻底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空虚感来自何方: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一个能像秦昭这样与他交流,没有一个能像秦昭这般,无时无刻地让他觉得: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这么美好的女孩子!
在这一刻,连瑜也忽然明白了一个现实: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拥有一个像迟美文或者秦昭这样的女人了:因为这样的女人,是不会让自己成为他许多个女人中的一个的。
在这个时空里,他可以同时拥有许多个女人,然而当他选择了这样的生活的时候,便失去了拥有一个能够真正的心心相映的伴侣的资格。
连瑜的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得陇望蜀是人们不开心的根源,再说他对阿昭只有兄妹之情,他不过是有些不甘罢了……
连瑜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他不想深究自己的内心里是不是真的只是有些不甘,那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后世的人形容看似完美但却有点不甘的婚姻,常喜欢用曹曹雪芹对金玉良缘的评述:“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可连瑜的婚姻,连这个时代的基本标准——“举案齐眉”都做不到呢,何论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