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昭来说,对许继的那点感觉就像那个玻璃杯一样,看着闪闪发光,可打碎了对她的生活也没什么影响。**说穿了,不过是因为这份感情还没来得及扎根发言便被扼杀了……
她流了几滴眼泪,等许继走了,她把面具从脸上摘下来的时候,她残留在脸上的眼泪已经全干了。
许继不喜欢她,这并不是一件特别糟糕的事情;而许继喜欢的是婉娘,则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秦昭叹了口气,只怕许继的这份暗恋,下场比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秦昭的想法确实是有根据的,她跟婉娘相处这么久,对她的脾气清楚的很,这个女孩子性格勉强也可以用“开朗”形容,但实在不是什么洒脱大度的主儿,她喜欢享受,比较虚荣,绝对无法容忍贫穷--一按照她对未来夫婿的想法,许继完全不符合她对未来的期待。
秦昭叹了口气:三哥怎么就偏偏喜欢上婉娘呢?哪怕是蓉娘也好啊!
再想想,许继的想法也不算奇怪,不管私下里怎么样,至少走在外面的婉娘比起蓉娘来,确实表现的更加神采飞扬引人注目一些……而许继的性格开朗,喜欢这种开朗的明艳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份感情,恐怕注定是要落空的。
秦昭没兴趣去掺和什么,别的事儿她或许会希望许继能够得偿所愿,但这件事儿上她只希望许继赶紧死心:倒并非妒忌,只是觉得他俩就算勉强在一起,也一定不会有好结果。
秦昭并没有想错,实际上,婉娘也确实对许继这样的不感兴趣。
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可是秦大夫人并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况且她再古板,也希望女儿们能过得幸福--所以她才会默许贞娘在婚前跟未婚夫屡次见面,不就是为了小夫妻感情能更好一点么?这会儿,事关小女儿的终身幸福,她也不可能不问女儿一句。
“你伯父的意思是,最好还是给你们姐妹俩在书院,官学里找女婿。读书人结婚的年纪比一般人晚些,书院里有不少秀才都没成亲呢,举人也有几个……便是对方穷一点也没关系,你们的嫁妆怎么说也有千把两,你们二叔也不会放着你们不管,日后总能提携一下。你们觉得怎么样?”
蓉娘听罢点头:“二叔见多识广,我觉得听他的没有错。”
婉娘皱眉道:“什么叫做‘穷一点也没关系’,难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要找需要倒贴的女婿不成?”
秦大夫人笑道:“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但凡念得起书的,能穷到哪里去?怎么说家里也得有点儿产业,养得起几个下人的。”
婉娘哼了一声:“五十亩地也算产业,五百亩地依然是产业,全家十几口子只雇一个全灶一个粗使的人家多了去了!这种人便是书读得再好也不能嫁啊!二叔说得轻巧,感情不是让她女儿去过苦日子!”
秦大夫人皱眉道:“你说的什么话!咱们一家吃的喝的用的难道不都是你二叔的?你出嫁,他光是嫁妆便要拿出来一千多两!”
婉娘越发恼火:“一千多两算什么?阿昭在无瑕哥哥的铺子里白拿了两成股份,一年怕是就能赚好几个一千两呢!让自己的女儿整天跟王子皇孙的混在一起,却要把侄女许给穷秀才,这是什么道理?”
“放肆!”秦大夫人抬手就打了婉娘一个巴掌:“我才知道,自己竟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婉娘没有想到一向娇宠自己的母亲竟然下手打自己,一时间又惊又怒又委屈,捂着脸发了会呆,然后大哭起来:“爹爹死了,哥哥死了,娘你光想着日后要靠叔叔养老,半点都不敢得罪他!这日子过的还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死了去呢!”说着便要去撞墙。
蓉娘吓得赶紧去抱婉娘,秦大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捂着胸口道:“蓉娘,你不要管她,不要管她,让她去死好了!让她去死好了!我白活了了三十几年,竟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婉娘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不但不因为愧疚而过来哄她,反而说出这样的话,哇哇大哭起来:“我怎么就不知廉耻了?我就是不服气啊,凭什么啊,阿昭德言容功可有一样出挑的?我们三个谁不比她强了?凭什么她就能跟人家王爷的儿子玩在一起,我们就得蹲在院子里隔着墙听她笑;是,她是二叔的亲女儿,过得好是应该的,可好歹我也是她的姐姐,她何曾有一点把我当姐姐尊重?你看她说话,什么时候不是夹枪带棒的?出个门今天带我明天带蓉娘,她想带哪个带哪个,竟把我们当跟班看了一般,娘,娘,我是你的亲女儿,你真觉得我说的有哪里不对么?你看看二叔说的话,他给自己的闺女找女婿,也舍得这样随便么!”
秦大夫人颓然做到椅子上,眼泪也落了下来,她何尝喜欢秦昭?若不是家里出事寄人篱下,她一个做长辈的怎么会处处对一个小辈容让?秦昭只比婉娘蓉娘小一岁,可是秦节完全没有一并给秦昭找女婿的意思,甚至连提都不提:说穿了,还不是因为给秦昭选夫婿,跟给侄女选夫婿的水平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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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夫人这边的吵闹秦节当然不知道,他兀自考虑着许继的请求。他想了半天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便让人请了许先生过来:不管怎么说,自己都该先问问老人家情况,至少要确定许继的父母还没有安排他的婚事问题才行。
许先生听到秦节问话,不禁愣了:“亲事?嗨,去年三郎考中秀才的时候,家里来了不少媒人,我觉得三郎还小,应该再等几年,便放出话来说他这几年要专心读书,不准备谈亲事。”许先生说着摇摇头:“其实只是我信不过我儿子的眼光,他啊,一听三郎考上秀才,恨不能把三郎分成块儿论斤卖了!”
秦节默然,许先生家里的事儿他也知道一点。他那个儿子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不是一般的刻薄小气,对许继不给家里帮忙而是去念书十分不满意,也就仗着许先生赚的钱还算多,供得起孙子,他又惦记父亲的这点财产,这才勉强容忍儿子烧钱读书。
秦节想到许先生家里的情况,也觉得有点头疼,他跟侄女虽然相处的不多,可也看得出婉娘不是个能受气的主儿,嫁到许家,真的没问题么?许先生在还好,他要是不在了,那一家子极品,简直称得上是群魔乱舞了!
许先生这会儿想起自己家里那团混乱,一时间也沉默了。
许继的爹是个出名的刻薄鬼,两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小气。秦节每每想起许先生,都觉得这就是娶个败家媳妇毁三代的典型:许先生的父亲当日趁他去考试,给他定了一门亲事,等许先生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跟一个著名的泼妇定亲了:这位小姐不认字也就罢了,偏偏又十分粗俗,张口就是生*殖*器,闭口就是别人家八代祖宗…
可是泼妇归泼妇,她对许先生父母倒是挺不错的——好吧,前提是不要招惹她!许先生的爹妈一面儿觉得儿媳妇可怕,一面儿儿媳妇确实又把他们照顾的不错,同时也是在惹不起这个主儿:我擦,能拎着菜刀把拖欠他家房租的租户追出去三四里地的猛女,谁敢惹啊?
可公婆的能受得了,许先生受不了啊!他是个读书人,也曾幻想过婚后红袖添香琴瑟和鸣的美妙生活,好吧,就算妻子不能红袖添香,好歹也该是端庄文雅吧?好好,都做不到,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泼辣妇人也凑活,好歹不会被人欺负--可罗氏这种出口成脏的,他实在受不了啊!
许先生也曾想过离婚,可是才提了个话头便被罗氏拿了拿了菜刀闹了一场,惹不起躲得起,许先生干脆整天住在书房,不愿意去卧室,一开始。罗氏还因为这个发脾气,强把他抓回去,等她怀孕了,自己也就不在乎这件事儿了,等许先生的儿子出生,罗氏全心全意的都在孩子身上,丈夫爱咋样咋样!
许先生十分痛苦,他每每看到妻子在牙牙学语的儿子面前满口粗话就痛苦的要死,可是老婆彪悍,他想插手儿子的教育根本不可能。
可以说,许先生的婚姻是十分不幸的,他跟他的妻子可以说的上是相见两相厌的典型,他受不了她的粗俗,她受不了他的窝囊。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了几十年,直到罗氏去世的时候许先生才算解脱。他以为妻子死了自己或许能轻松一点,可是回头看看有她母亲的粗俗,却没有他母亲能干的儿子,许先生却忽然冒出生无可恋的感觉了。
许先生跟唯一的儿子没什么深厚的感情,他的儿子瞧不起父亲,觉得他几十年都没考中进士,实在没出息,读书是最没用的了!当然,这跟他母亲的灌输也有关系。当然,这么理所应当的说话的罗氏,不肯提自家的铺子从来没有人找麻烦是因为她的丈夫是个举人,自家的铺子不用交税同样是因为丈夫是个举人,她可以穿绸裹缎同样是因为丈夫是个举人。家里的铺子是她打点没错,可是许先生一个月赚的润笔钱其实比铺子里的收入更高……许先生或许不像妻子那样天天在家里转,但付出真的没有罗氏说的那么少。
可这些话,许先生懒得跟儿子解释,而他的妻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儿子面前发丈夫的牢骚,这就造成了他唯一的儿子瞧不起自己的父亲的状况。
直到罗氏死了很久,许先生的儿子才发现他爹其实挺厉害,后来父子关系稍微好了一些之后,许大就随了父亲的心愿,把自己唯一的一个有兴趣念书的三儿子打包给父亲养:反正不用他掏钱。
许先生三个孙子,唯有许三郎对读书感兴趣,而且确实读得不错,许先生是真的不想让他变成跟儿子那样的人,这会儿提到孙儿的婚事,他想想自己的经历,心中感慨,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我就想着,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家,只要那姑娘知书达理就好,哪怕嫁妆少一些,哪怕家里条件差一些,都没关系!”许先生已经听说了秦节正在为两个侄女选女婿的事情,估摸秦节问他这些,恐怕是有下文的,想到自己那吝啬成性胡搅蛮缠的儿子,想到许继的未来,他心一横,做出了承诺:“三郎的婚事,我定不让他父亲乱掺和,趁着我还有一口气,我想回乡一趟,让三郎与他父兄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