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婚,说到底,是皇太子的意思,看样子,新的王妃很快就会入主琅邪王府。
而这个王妃,是他们都不欢迎,却又得罪不起的。
相比之下,反倒是这个白痴更亲切一点儿。
可堂堂琅邪王,又岂会要一个白痴?
现在,无非是一时新奇而已。
新鲜劲头已过去,便会将她忘到九霄云外。
最后一抹残阳已经落下,春日的傍晚显出一抹淡墨轻和的优雅和宁静。
琅邪王远远地停下脚步,看到白杨树上伏着一个人影。她背靠着大树,仰望着夕阳,也许是看得太久了,目光生疼,就慢慢地闭上眼睛,挥着手,又轻轻地放下来。
他慢慢地走近,手伸出,放在她的肩头。
她身子一震,转头见是他,似吃了一惊。
尽管那只是瞬间的表情,但琅邪王看得一清二楚。自从太子和段雪梅出现后,他早已淡化下去的疑心又死灰复燃。
真不知道,太子究竟神通广大地安插了多少人在自己身边?
*的身子又转回去,看着最后的一缕夕阳,琅邪王也不知自己是否看花了眼睛,但见她脸上露出一缕极其忧伤的神色。
像她这样的白痴,有什么好值得伤感的?
“*,你又在看太阳公公?”
“是啊。太阳公公又走了……又看不见了……”
他不以为然:“太阳每天都会升起。”
“不,有时一直下雨,有时每天都阴沉沉的,太阳公公,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非常流畅,一点也不结巴,甚至不曾在意琅邪王是否死死盯着她的脸。
“太阳公公走了,我也该回家了。”
琅邪王脸上的神色冷下来:“你要去哪里?”
“回去割草……我回去……”
她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喃喃道:“我家……我家……我不知道……”目光落在他的身后,左看右看。
“*,你在看什么?”
“她……她呢?”
琅邪王笑起来,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有点慌乱,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伸出的手指又缩回去,小孩子一般扭着手指。
“她是段小姐,也许,会是我未来的王妃。”
她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不明白王妃是什么意思。
他轻叹一声,拉住她的手,声音异常温和:“*,你不用担心,无论谁做王妃,你都会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她笑起来,眼珠子又有了神采:“还是天天吃点心么?”
琅邪王被逗得笑起来:“对,一辈子都吃好吃的点心。”
只要能吃东西,是否做王妃,对这个白痴来说,完全是无关紧要的。
琅邪王忽然自言自语:“*啊*,我连你的身世,来龙去脉都不知道,如何敢让你做我的王妃?”
这些日子,他派人在方圆百里之内搜索,但是,没有半点*身世的消息,这个白痴一般的少女,仿佛从天而降。
也或许,是被人带到这里,无从追究。
既然刺客有心拿她当挡箭牌,肯定对她的一切进行了严密的保密,根本就无从追究。
当琅邪王收回目光,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小人儿时,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事情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段雪梅,如果再加上司马小姐,那会如何闹热?
琅邪王并未失望。
段雪梅第二日再次来了行宫。
琅邪王设宴款待,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席间,有乐队一群一群地上来弹唱,段小姐品评点播,在音乐方面,端的是有很高的造诣。
正热闹间,花窗被推开,一个人影悄悄地靠在上面。
琅邪王也看出屏风后面有异,怒喝一声:“是谁鬼鬼祟祟?快快出来。”
一个少女怯怯地走出来,她的手扶在屏风上面,手上的红宝石璀璨夺目,和绿色的屏风交相辉映。
段小姐本已有了三分酒意,但见她手上的红宝石,眼珠子也红起来,扶着额头,如西子捧心一般。
琅邪王急了,忙问她哪里不舒服。
段小姐的身子一软,倒在椅子上:“奴家……奴家头疼……”
“快来人,赶紧扶小姐去歇息。”
两名侍女应声把段小姐扶了出去。
琅邪王沉声道:“*,出来!”
*慢慢地走出去。
琅邪王面上的神情高深莫测,盯着她,又看她手上的戒指。
她一瑟缩,缩回手去。
他玩味地笑起来,不经意地伸伸懒腰:“*,也真难为你了,装了这么久。怎么?看到段小姐来,你就不想装了?”
她的目光落在段小姐的座位上——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新鲜的瓜果,点心。
琅邪王为了招待贵宾,自然不惜一切,但段小姐爱惜身材,千金之躯又要保持优雅,吃得很少很少,那些东西都还整整齐齐地堆放着。
她的喉头,又发出一声小小的吞口水的声音。
琅邪王漫不经意地一笑:“*,你怎么来了?”
她的目光从点心上移开,但很快,又看过去,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里已经全是水雾:“我……她吃点心……我不能吃点心了吗?”
琅邪王瞪着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却泪流满面,将拿起的点心又放下去:“我不吃……不吃了……”
琅邪王心底忽然酸了。
也不知为何,本是觉得这女子装疯卖傻,傻子哪里会懂得吃醋?
原来,她不是吃醋,是生怕段小姐抢了点心吃,而她自己再也吃不成了。
琅邪王伸手将她搂住,头枕在她的肩头,正要说话,听得一阵轻轻的咳嗽。
紧接着,秦舞阳的声音战战兢兢,又有点尴尬:“王爷,段小姐来和您告别……”
琅邪王淡淡一笑,一点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只是侧了一下身子,仍旧搂着*的腰,看向段小姐:“怎么?是否怪本王招待不周?”
段雪梅并未回答,她的眼圈红了,珠泪在眼里滚动,目光落在琅邪王怀里的人身上。
女人看男人,最是明白在他心中是否有分量。
这样地搂抱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心存幻想的女人来说,情何以堪?
她忽然上前一步:“王爷,你只是希望我知难而退?”
琅邪王反倒有点狼狈,一笑:“段小姐何出此言?”
段雪梅冷笑一声:“王爷,如果我想嫁给你,那么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同样,如果我不乐意,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强迫!你不必如此。”
也不等琅邪王回答,转身就走。
那时,*一直埋在他的怀里专心地玩着一个布偶,对于段小姐的来来去去浑然不觉,更不明白自己又被人当做枪使了一次。
琅邪王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将她手里的布偶拿开,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目光几乎要看透她的灵魂深处,堂堂琅邪王,自然不会娶一个白痴女子,当然,也不愿意娶一个蛇蝎美人,让她把自己的一举一动,吃喝拉撒,事无巨细全部汇报给皇太子。
皇太子比想象中来得快。
琅邪王笑脸相迎,二人手足情深,谈笑入座。
皇太子的目光一直落在*身上,她还是那样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乖巧地玩着布娃娃,只要琅邪王不开口,她就不会多说半句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落在布娃娃上,半晌也不会移开一下。
那是个令人乏味之极的布偶,皇太子的兴趣一下从*身上移开了,他喝了一口茶,依旧亲亲热热:“父皇昨夜做了一个梦,所以令孤家今日特来告知。”
“太子哥哥请讲。”
皇太子脸上露出一丝哀容:“父皇说,昨夜梦见母后在九泉之下向他哭诉,说好生寂寞。梦醒之后,父皇甚感悲哀,他说母后生前最是疼宠皇弟你,在梦中还一再追问皇弟你身子可否安好……”
琅邪王心底一沉,果然,琅邪王一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笑意盎然地站起来:“父皇说,皇弟你劳苦功高,但是常年在外,太过辛苦。这次大捷之后,北虏短时间内再也不敢进犯我国边境,所以趁此机会让皇弟你好好休息,享享清福。至于军队的杂事嘛,父皇会另作安排……”
宋太祖当年还是杯酒释兵权,现在皇太子却来了一招“”.
琅邪王还是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半点迟疑,立即从怀里摸出了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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