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衬着明亮烛火的房中,窗棱上照影着一道女子纤细灵动的身影,在这静谧的夜里,无端端地便凭添了几分婀娜。
细听之下,似是在这幽幽夜风吹响的同时,还能听闻几声似是呢喃一般轻清柔美的曲调。
房间里,孔采薇正端坐在窗前的软榻上,脸上带着一抹有些甜蜜却又透着些许娇羞的笑容,一双明眸是烛火的映衬下,似是天上的星子般熠熠生辉。
纤细的青葱玉指拈着细小的绣花针,动作稍有缓慢但却极为认真地从挣子上的素色布料上来回穿过。
月白色的锦缎料子上,隐约能看出几株墨竹疏斜成枝的模样,且还隐隐能看出几分墨竹上透出的傲骨和气节来。
这便足以见得孔采薇的绣工已经十分的巧妙绝伦,她如今的这般,倒并不像是她曾经所言的那般样样不精通。
旁的自不敢说,但只绣工上却是长进了不少的。
这也是自顾清临前往卓阳国后,孔采薇每每响起她亲手为他赶制的那件披风上有些粗鄙的针脚,便心中一阵羞愧难安后,才决心要好好的磨练一下自己的绣工。
清临表格自幼无论是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想来那粗针粗线绣工丑陋的那件披风,清临表哥自是看不上眼的。
她倒是从未想过那件披风被束之高阁蒙尘是对她的一种羞辱,她反倒是觉得,倘若清临表哥当真穿戴了那件披风才是要有意羞辱于她。
那样惊才绝艳芝兰玉树之人,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她自是不愿她那拿不出手的粗鄙绣工去玷污了他,更不愿看见他因此而遭到旁人的嗤笑。
她的清临表哥值得更好。
即使指尖曾被锋利尖锐的绣针刺满了伤痕,她都始终不会有半点的怨言,这是她的选择,是以无论是苦还是甜,她都会甘之如饴。
况且她时常会想,清临表哥对她也并非半点情谊都无,否则依照清临表哥一贯的行径,又怎么会收下那件披风?
送出去的礼物代表的是她的心意,而收下衣裳的清临表哥又岂会不懂?
至于穿与否,她便已经不那么在意了。
总归是可以看到希望的不是吗?又何必去计较恁多,只会徒添烦恼罢了!
早就已经想通的孔采薇脸上,已经不见了过去一段时间里时,常现出的苦恼之色和丝丝缕缕的彷徨苦楚,只剩下满心的期待和些许的甜蜜。
这几日清临表哥正是忙的时候,原本知道清临表哥回来时,她便打算第二日便递上拜帖,可哪知,帖子还没送出去,便接连发生了这些事。
她自是也只能把心思往后一拖再拖,她自认并不聪慧,帮不上清临表哥什么忙不说,只怕是会碍手碍脚的去给添乱。
那样一来,怕是清临表哥对她会更加的不喜,好在,仗着这份表亲的关系在,他总是不好太给自己脸色看。
可她如今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她也曾听父亲闲谈时说起过,想要去把这门亲事退了。
若不是娘一直压着,只怕这最后一点点的牵绊也要被斩断。
她又如何会不着急?私下里追着清临表哥后面乱跑,她已经是金陵闺阁小姐们中的笑话儿,若是再亲自上门提亲,只怕爹才会真的恼了她。
可是,清临表哥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与自己心意相通……
想着心事的孔采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不少,眼中也布上了些许的愁苦来,看向桌案上烛火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出神起来。
她一直记得上元节花灯会时,那样温言温语双眼明亮不带一丝阴霾的清临表哥,更记得临江画舫上那一曲愁绪千结带着悲凉之意的箫曲……
虽然这些都不是为她所为,但她仍然感到十分庆幸。
庆幸她有幸能见到清临表哥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同时也更加的感觉到,若是有朝一日她能打开清临表哥的心扉,她将会是最幸福的人。
那样的人,一旦动情,便怕是会用情至深。
若是能有幸成为他的妻,与他举案齐眉共赴华发,只怕是她穷极一生都会向往且感到幸福的事。
有些出神的孔采薇双眼晶亮,眼角处似是有些盈盈的水光闪过,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从眼角滑落,直落在了手上撑着的锦缎布料上。
有些许的温热又带着一丝冰凉的水意滑过时,怔神的孔采薇当下便转回了神,垂目看过去时,便发现那墨竹上已经被晕开了些许,像是挺拔的竹节上长了一个怪包一样……
孔采薇的脸上现出了懊恼的神色来,眼中也带着些许的惊慌。
本想绣一方锦帕,思来想去绣坏了数块布料后,这才选了墨竹,既能不让自己的心思表现的太过明显,又能沉得起清临表哥……
可如今,全倒是被她这一滴不合时宜的眼泪毁了。
“可怎么办才好……”
孔采薇低喃一句,便抬手有些慌乱地用指尖去擦拭那一点泅湿的泪痕,却丝毫未想起绣针正插在那处,直到她的手按上去被针尖刺痛,她才口中低呼一声。
白皙的指尖上被尖锐的针尖刺破,一颗鲜红的血珠飞快的泅进了方才那颗眼泪的位置。
这时的孔采薇已经没心思去呼痛,满心只有这方精心绣制的锦帕被毁于一旦的可惜可叹。
若单单只是泪痕便也罢了,只是如今这一块浅色的布料上染了血迹,还如何送人!
“还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难怪清临表哥不喜,不过是一方最简单的帕子,浪费了许多的料子不说,如今又……”
极为气馁的孔采薇双手紧紧抓着挣子外的布料,看着那一抹嫣红的竹节上眼中满是痛苦。
可怎么办才好,这一方帕子若是就此作废,那再想绣另一方帕子,怕是没个把月是不成了,毕竟她的指尖上一直都是旧伤未去便添了新伤……
再要逞强绣下去,这一双手怕是要废了。
“本就平凡无奇,若是再患有隐疾,只怕更配不得表哥了!呜呜呜……”
越想越有些心惊不安的孔采薇死死地不撒手,直看着眼看便绣成了的帕子垂泪。
她的哭声惊动了外间值夜的侍女,恰好这时房外又传来一道有些许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小姐,顾家二少爷给您送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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