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安教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的聪明儿子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他向伊泽下挑战书的时候,说的是体术约战,伊泽不会使用巫术的,你大可放心。”
“而且这次体术约战,亚尔林是占上风的,他是偃月流派的传人,本身就具备一定的体术基础。反观伊泽,虽然出身于劳伦特家族,在来学院之前却没有接受过任何体术训练,这两个孩子站在不一样的起跑线上,你还用担心吗?”
阿奇尔抿了抿嘴唇,似乎对柯安的话很不以为然。
“不管怎么说,多做点准备总是好的,而且如果由您来教导的话,不仅能让亚尔林在这次体术约战中轻松取得胜利,对他以后的发展也极为有好处。”他沉稳地说。
“您虽然教授的是战斗型巫术课,但我知道,您身为一名资深老教授,在体术方面的建树比莉莉丝老师要高得多,所以我才会来找您。同为约德尔人,想必您也希望亚尔林能取得胜利吧?”
“哼,给我戴高帽可没用。”柯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而且,身为一名优秀的教授,我对所有的学徒是一视同仁的,他们两个,不管哪个赢了,都是我的骄傲。”
听完后,阿奇尔坐在真皮沙发上的身躯扭动了一下,见到柯安教授如此不领情,他有些不高兴了。
他皱了皱鼻子,似乎有些生气,但随即平静下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柯安教授,听说您喜欢收集花瓶是吧?”没有来得,阿奇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对,怎么了?”柯安将手臂搭在沙发的扶手上,骄傲地环视了一周办公室。
这里摆满了他收藏的陶瓷花瓶,如果不是被小哈打碎了几只,还应该有更多。
阿奇尔笑了笑,手指在黑色宽檐帽上轻轻一点,一个彩绘陶瓷花瓶出现在了手上。
花瓶是椭圆形的,瓶身上的图案是一只黑色和蓝色勾勒成的孔雀,只有一条腿,翅膀张开,脖颈向上,神态动作描绘的栩栩如生,似乎要极力冲破花瓶飞出去一样。
“这是拉斐·迪卡普列斯大师的杰作。”阿奇尔笑着说道。
“拉斐大师也是出身于长矛幽谷的巫师,不过他似乎不太喜欢学院,在毕业几年后还专门写了一本书来诋毁学院,但是这些污点和他绘画大师的身份相比,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将花瓶递到目瞪口呆的柯安眼皮底下,笑了笑,继续说道:
“这只花瓶的名字为‘孔儿’,价值四十一万魔晶,想必身为花瓶爱好者的您,一定听说过吧。”
柯安尽量保持住庄重的神态,微微点了点头。
当花瓶拿出来的一瞬间时,他一下子就露出了十分狂热的目光,就像饥渴的饕餮突然见到美味的大餐一样。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花瓶上移开,转头去欣赏红海棠木家具上的那些花瓶,心里想着不就是一个破花瓶嘛,我这里有的是,不缺那一个。
然而等他将目光放到自己收藏的花瓶上时,就像是刚吃过美味大餐的人,突然见到咸菜馒头一样,觉得好没味道。和那只价值四十一万魔晶的彩绘花瓶相比,自己这些简直和腌咸菜的罐子没有什么区别。这整整一屋子花瓶在那件巧夺天工之作的映衬下,竟全部显得自惭形秽了。
阿奇尔用玩味的目光看着柯安,看到柯安的目光就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样,嘴角翘了起来,似乎已然胸有成竹了。
他想的没错,此刻柯安的心里的确在进行天人交战。
是爱好更重要,还是多年来坚守的师德更重要呢?
如果他违背自己的意愿,接受了这只花瓶,那是不是就算受贿?
他在长矛幽谷任教五十多年,一直保持洁身自好,从没做过这种事,如果接受了的话,他的良心过得去吗?
班德尔城有位哲学家曾经说过,良心是一个三角形的东西,平常在你的心里待着,并不显眼,可是当你做了违背本心的事后,那个三角形就会在你的心里翻滚,刺得你生疼。
但是如果你经常做违背本心的事,三角形的角就逐渐被磨圆了,以后无论如何滚动,都不会感到痛了。
他活了七十多年,心里三角形的尖可能没有小时候那么锋利,可是他确信,如果三角形在心里滚动的话,还是会感到疼的。
阿奇尔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挪了挪身子,问道:“教授,您想好了吗?”
柯安教授正了正身子,摇了摇头。
“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请求。”
“哦?”听到这个,阿奇尔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看上去更不高兴了,眉眼之间带着微微的恼火。
“您不再考虑一下了吗?”阿奇尔说。
“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不好,毕竟亚尔林是您班上的学徒,您把这当做课后辅导就好了,我听说长矛幽谷的教师都非常负责,不是经常给一些学生课后辅导吗?”
“但亚尔林可不是那种需要单独辅导的学生。”柯安冷冷地说,“他已经比大多数学徒都要出色了。”
听到这个,阿奇尔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看上去就像一块黑炭一样。
“这就是你的最终决定吗?”他口气中的平和彻底消失了,冷冷地看向柯安教授。
“对。”柯安教授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口。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你请便吧。”
说完后,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后,拿起羽毛笔,埋头于那一大堆试卷中间,忙活了起来。
但阿奇尔却没有动,他注视了柯安教授几秒,嘴巴咧了咧,突然露出了一个狞笑。
几秒种后,阿奇尔站起身来,抱着花瓶走到了办公桌前。
“还有什么事吗?”柯安抬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说。
阿奇尔将花瓶放在办公桌上,俯视着柯安教授。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教授,您知道吗,这只价值四十一万魔晶的花瓶,并不是我买下的。”
“这是什么意思?”柯安放下手中的笔,皱眉看向他。
阿奇尔露出一个十分狡狯的笑容,手指在红海棠木桌面上敲了敲。
“其实这只花瓶是杜克——也就是您亲爱的小儿子——买下的,哦,说‘买’似乎不太正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是杜克以区区四千魔晶的价格,从某位艺术品商的手中,以某种令人不齿的手段得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柯安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眉毛倒竖,鼻孔微张,看上去十分生气。
“杜克不是那种人,你这种行为是诽谤!”
“哦,是吗?您真的那么了解杜克吗?”阿奇尔冷笑了一声,摘下帽子,缓缓梳理了一下头发。
“当然了!杜克是我的儿子!”柯安暴跳如雷地说。
阿奇尔咧嘴笑了一下:“就连我都不敢确信我完全了解亚尔林,更何况您和杜克还不常见面呢。”
“不管您信不信,那个艺术品商正好是我的朋友,他在被诈骗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我托了一些关系找人帮他搜集证据。
“现在杜克已经被抓起来了,就关在地底之塔里面,马上就要进行一审判决了,预计刑期至少为十年以上,估计您很快就会接到通知了。”
“你……”柯安教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按在桌上的拳头缓缓收紧,气急败坏地瞪着阿奇尔。
阿奇尔保持着优雅而邪恶的笑容,不甘示弱地回视着柯安,屋内的气氛一时压抑到了极致。
约莫十秒钟之后。
“你想怎么样?”柯安终于败下阵来,泄气地说道。
阿奇尔咧嘴笑了一下,沉默了几秒钟,才再次开口。
“如果您想让我的朋友撤诉的话。”他将桌上的花瓶向前推了一下,“还请您收下这个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