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夏紫候正在房间的软榻上,顺手取过那本《政法要则》,打开来一看,却见那些里面有些地方被批了注示。夏紫候眉色皱了皱,这字迹,不是月墨炎的,月墨炎也没有这个心致去做这个,赫连轩极少来她房里,更别提这书,看这字迹虽然小,但是细细看去,开张错落有序,大气而成,那走笔锋利如刃,都说字如其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主子,再过一个月就新年了,这个年,怕是回不了长安了。”月墨炎端了一杯热茶放在一旁,取过毯子替她轻轻盖上。这样怕冷,究竟是如何适应的那冰冷的铁甲战衣?
“想回长安?”
“主子,我想摄政王府了。”月墨炎在一旁小声的道。摄政王府,那里承载着她们最真挚的开始。眼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温暖了。这些地方,让月墨炎觉得无比的寒冷,更何况是主子呢?越是强势的人,内心便越是脆弱。
夏紫候沉默了半响,那眼睛在望着书,只是连眼珠都没有动。她何尝不想?只是墨炎,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适应我们的想。人总有那么多无奈。苏倾,我觉得累了,你若是再抓不住我,我就要掉下去了,掉进无边的深渊里,再也不会有救赎。
“到时候放你几天自由,你去替我看看他们吧。看看秋风与桃衣他们。”花一原是幽冥阁十七杀之一,只是现在,幽冥阁成了十六刹。夏紫候眼神暗了暗,缓缓的将身上的书放了下来。有些东西,是时候该有个了结了。
“主子,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月墨炎生怕夏紫候不要她似的,站在她面前那态度,强硬无比。
在房间里面夏紫候静静的坐在那窗边,从这里可以听见那些将士们征战的声音,那些撕杀声响彻天地。她缓缓理了理衣襟,月墨炎替她打开了门,跟在她的身后。
那城墙之下一两方军马一眼便能认出来。那浩大而凌乱的声音里面,杀声四起。她平静的站在那城楼之下,苏倾在人群里面与韩望撕杀,韩望不愧是一手将西凤带强的人,因为他在位的二十年,西凤国力从第三直接站到了第一。那招招带着沉稳与老辣,比起苏倾来,虽然功力上要弱三分,只是那沉稳度,不知要强了多少。
“韩望!本宫敬你是一代明君,给你一次机会,与曌国比邻称州。”这称州的意思,便是要朝朝向曌国进贡,虽然不是俯首称臣,但是那个意思,却还是那个意思。韩望大喝一声,一刀将苏倾的桃花戟划开,大笑一声。“容阳小儿!你视天下为何物?朕的西凤将士岂会向尔等俯首称臣!”韩望一袭明黄的战袍,手持着那把他二十年前便带着的大刀在战场上如同一个太阳一般发着光。
“就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尔等休想夺我们家园。”那瞬间高涨起来的士气,夏紫候缓缓一笑,只朝一旁的兵道了一句呜金收兵。
赫连轩站在她身侧,挑眉一笑。“有王爷在,属下这个军师都显得多余了。”
“你这多余,余不了几天了。”她风雪中轻叹,缓缓走出了风雪之中。那满头的白发上也落满了雪。月墨炎办完了事匆匆跑了过来,想要替她打伞却见她已经走了进来,赶紧取过干净的布想替她擦一擦,这个时候寒冬腊月最是冷了。连那眉毛都覆盖着些白色了。
“主子,快,擦一擦,这是汤婆子,快暖暖。”
“本宫哪里这么娇贵。事情如何?”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了。”月墨炎点了点头,这丐帮弟子遍布想传个话还不容易?这下子到底是谁困谁还不一定。月墨炎心情极佳替夏紫候端茶倒水,好不热闹,那笑开的脸,绽开了朵花一般。苏倾走进来便见到屋子里面的人各个眉开眼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这敌军的情况越发严重了,钟诉,那些事情可安排妥了?”
“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出五天,便全部到齐。”钟诉在苏倾的耳旁轻声道。苏倾看了眼夏紫候,那此眸子变得有些深了起来。今生得你,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甚至他可以说出这么一句话,这天下若是少了夏紫候,那他或许眼下还什么都不是。
夏紫候早早便将兵调走了,那近八十万大军从曌国四面八方直击而去,再加上那些丐帮的人马,一瞬间便增加过了近百万,一个围困被反围困了。韩望很是气恼的在营帐里面转个不停,眼下前有夏紫候在冽水城,后有敌国的追兵。
“皇上,您先带领小部队先撤,臣在后面争取时间,届时太子必然会再发兵前来。”一旁的凤战分析了眼下的情况便对韩望道。那战场之上,岂能儿戏,稍有不甚便会丧命!一国之主,怎么能够出事?
“浑话!朕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绝不做这苟且偷生的无能之人。”他知道回去代表着什么,既然输了,只一个回合就输了,他无话可说!但是,就算是输,他也输得光明正大。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韩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铁青!活了四十多年,竟然被一个女子逼到了这个地步!
“皇上!”
“休要多言!”
“皇上!不好了,他们……他们领兵攻进来了!”那外头的兵脸上还带着血,近百万大军全部围在冽水城外,眼下却被别人将他们给围了个结结实实,来了个关门打狗!只是没有想过夏紫候还有后招!韩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捂着心口处,推开凤战伸过来扶的手。
“望帝别来无恙?”那帘子被推开来,韩望望着那走进来的男人,一把抹去了唇边的血迹,正了正身形,朝着他冷冷一笑。“朕好得很。”
“苏倾,当年你是孩子的时候,我等还抱过你,想不到,人越是长大便越是无情。”
“凤将军,亲情计,对朕没用。”苏倾衣袍一挥,连战衣也没有穿,这是在战场上对敌军的一种何其深刻的藐视!凤战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下一秒便要挥上去的气势,却被韩望给叫住了。韩望望向他,坐在那主位之上不屑的一笑。“若是没有容阳小儿,你便也不过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王爷,天下?你即视天下万民于无物,又要这天下做什么?天下人要的,不过是个能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帝王,而不是如此无情的你。”
“是吗?那么,望帝是自行了决?还是待朕将你俘虏回营?”苏倾站在那里,那身玄白的衣上未沾半点血色。
“朕倒是好奇,你是如何调动这天下丐帮的。”若是没有这丐帮还有得一拼,但是一旦江湖的力量参与了进来,那输赢便已经分晓。只是江湖与朝廷自古便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又为何来趟这浑水!韩望很是不甘他不是输给了苏倾,而是输给了苏倾与自己那背后的那个人。
韩望死了,尸身被允许运了回去,一时之间西凤满朝尽衰。然,一直代政的太子却不愿意称帝,只称这是对死去的韩望与凤战等百万大军的一种尊重。那百万大军中投降者三十万,战死五十万,另二十万最后抬着韩望与凤战的尸体回了康平。
夏紫候却守在冽水城中,再没有前进西凤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只是在城上挂上了一条白布。韩望那铁骨铮铮的男人,一路杀进了冽水城中,杀到了夏紫候的面前,他最后一句不过是“得容阳者得天下。”夏紫候是蹲下身来,双手抚过他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得容阳者得天下?韩望,容阳想要的,不过是倚楼风雨,淡望江湖路罢了。”
身后的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那声音却透着一抹缓缓流动的悲伤。这般强势的人,却总能在不经意间透出一抹悲伤。这天下都在她的手里了,她还有什么可悲的?身后的轩辕赤有些不解,军权她占了三分之二,朝中大臣,臣服于她的,更是不在少数,可以说,只要她有那个称帝的心,夺这天下,何其容易。这样的一个人,哪里来的这么多悲伤春秋的故事?
深夜的书房里面还亮着灯,那曌国那边已经是烟火连天一派热闹非凡。夏紫候在床上翻来翻去的睡不着,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引着一般的想念着某些事情,某些人。那些脑海里面的人影如同翻动的书一般快速的闪着。安静的房间里面除了那烟花明明亮亮的摇晃着那盏灯与一张床,一副桌椅与多宝柜之外,便再无其他。空旷得令人心慌。
心里突然很想出去看看,看看那满城的烟花是如何的绽开着,那家家户户的灯笼里面,都有着一个如何温暖人心的家。
随手披了件狐裘大衣打着伞便走了出去,外头那正缓缓绽开的梅花静静的开着,映在雪地里面,如同一抹血一般的耀眼,清晰的香气却缓缓顺着风带向了四处。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