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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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赤鹰以后,我时常在梦中惊醒。面朝白色的屋顶,只露出湛黑的双眼,
直至泪流满面……
在等待可预期的必然糟糕结果出现前的过程中,很多人都选择了逃离。
后来才发觉我们一直在用一生的时光,去后悔和追忆着那段青春时的错觉。
于是,像是一个陷入重症的病人,
清醒却无药可救。
曾有那么一瞬,我如置身多年之前……
第1章
公元2013年,那一年,我18岁,国内征兵时间前所未闻地从冬季调整到夏秋季。
9月,火车站小广场集合,我全身除过一身并不合适的丛林迷彩和同样蹩脚的胶鞋。
别无其他。
候车大厅里,我愣愣地坐的靠椅上,想起走之前母亲说的那句话,临走时,她唯一说的一句话。
她说,去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一定要留下。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不清楚为何人人都想让我去部队,也包括叶子.或许真如叶子所说,那里才是我应有的归宿。
自从三年前的那场事故后,我的记忆力就出现了问题,经常丢三落四,有时候甚至还会忘了刚刚就发生的事情。
或许三年前,我真是想去当兵的。
不去想了,头疼,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闷热。
然后发现身边还坐着更多同样眼神迷离的老乡。
天成同样环顾四周,“张正啊,你说我们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我抬头望着天边飞过的鸟群,随口附和:“候鸟飞往南方,到了春天肯定又会飞往北方。”
天成望着我,“你就真的把以前的事全给忘了?包括我?”
“这个问题,你都已经问过我无数遍了。”说完以后,我靠过去看着天成邹成一团的脸,继续侃侃,
“听说,咱们去的那地儿,抗日战争之前都已经有了,几经覆灭,才保留至今,我说,咱就算死在那,这辈子也值了,是吧?”
“我像怕死的人吗?倒是你,成天忘东忘西的,指不定还得拖累我。”
我默默递过来一支烟给他点上,“叶子说我一直都对部队向往,那里才是我理所当然的归宿。”
“我可跟你不一样,我贪恋红尘,还惦记着外面的花花世界呢。”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听说在我昏迷的时候你都考上体院了。”
天成突然放低了声音:“咱们能分在同一个连队吗,有些事,有你在,我心里才踏实。”
话音未落,我突然发现,此刻一个挂着一毛三的干部径直向我们走来。
“你们俩,谁让你们把扣子解开的,袒胸露背,还抽烟,像什么样子?”
被这么一呵斥,一旁正在喝可乐的新兵竟然吓得把瓶子都丢在了地上。
“大人,请问您是什么官啊?”天成此刻站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嘴里还嘟囔着,“这还没到呢就管这么宽!”
“我是你们的接兵干部。于从军。”下意识的瞧了眼胸牌,上面确实写着这仨大字,下面是联系电话。
武装部长临走时候交代了,路上有任何问题都要找他。
“现在你们都已经是一名解放军军人了,要时刻注重自己的军人形象,袒胸吸烟像什么样子。
还有解放军里没有大人这一说,都是同志。以后看见肩膀上带星的得叫首长……”
“是,首长同志……”天成马上摆出一个立正的姿势,还举着一个很是难看的军礼。
接兵干部看着此刻眼前这幅滑稽的场面,摇头转身离开,却又突然转过头来,“那个兵,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林天成。首长还有什么问题吗?”
“哦。让他把裤腿也放下来。”军官没再说什么,
走了。
天空传来一阵飞鸟的齐鸣,我回过头,天成眉毛拧成一个“川”字。
九月的西北仍处高温,却让我们穿的像个粽子一样,并要求军容严整。相信这是任何一个思维正常的人都难以接受的。
可是到了部队我们还想着过正常人的生活吗?往后的经历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这绝对是一个奢侈的念头。
我们软弱、妥协、担心还有害怕,只是因为我们谁也没有办法预知,等待我们的到底是什么。
而后我们悄无声息地学会了服从。
这样的生活,有何后果?
后果,后果反正很是严重。
有一种鸟,我把它叫做“不做窝的鸟”,
候鸟亦是如此。
所以才注定迁徙。
注定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