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这里只能我进去。”
他的脚步,在那上刷着红漆的古门前停顿。
门环上两个小小的铜狮,倒映着寒冬时黄昏的暗光。
“为什么?这里面一定极其凶险,你一个人进去的话很危险,两个人的力量不是比一个人更大吗?若你发生什么事,我还能帮你。”
妄琴微微有些心急,在后面追上几步。但她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却更加坚定了纥奚延拒绝的决心。
“正是因为里面凶险万分,所以你应该待在外面。别给我添乱。”
他故意在最后两个字提高调子,好像在提醒妄琴。上一次在阅兵台,若不是要保护她,事情也许早就结束了。
“你觉得我是在给你添乱吗?”她问。
“你给我听的乱还少吗?”
虽然口上如此说,但他内心深处,其实担心的是她的安危。
越坚定,越在乎。
“哦,原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我。”
妄琴的声音黯然几分,好像有些淡淡的失落。
纥奚延突然叹了口气,转身之时,将自己腰间那块布满裂缝的玉佩,扔到妄琴怀中。
“你听我说。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也是最凶险的一个地方。连我自己都不能保证,能不能活着出来。所以你绝对不能进去。这块玉佩,我一直贴身携带,你先替我保管。若我没有出来,记得把它转交给我妹妹。”
就像是最后的遗言。
他的话听不出有多伤感,只是那一字一句,却让听的人心中满是不安。
“可是我”
“我妹妹叫,纥梦蝶。”
那名字悠悠传入妄琴耳畔,她似乎还想再说些。
“吱呀”一声,那扇久未开启的古门,在他指下慢慢后退。
一股廖无人烟的糜烂之气,从门后迎面扑来。
黑暗之中。他那紫红相间的外衣,几乎与古塔融为一体。
寒气。摄人心魄的寒气,又像浓浓杀机。
即便相隔甚远,妄琴也能感觉到一清二楚,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纥奚延却已经大步走入古塔,没有丝毫迟疑。并且在迈入的那一刻,迅速转身关上了红门。
像故意不想让妄琴进来。
甚至还把门边那条长长的木棍,横在了门后。
如同一把铁锁,把他们两个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也看不到彼此的存在。
他有些怔愣,忽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然而,就在纥奚延失神之时。一望无际的黑暗里,“蹭蹭蹭蹭蹭”,忽然亮起一盏盏烛灯。
只见光滑而平整的塔壁上,那布满灰尘的古灯,接二连三的燃起火光。
明明没有人点灯,它们竟然自己亮了起来。
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测,瞭望塔是最危险之处。
他突然觉得,在这里,也许有光比无光更可怕。这种隐隐的不安,一直尾随在纥奚延左右。
借着烛光,总算可以看清塔内的布局。
古塔中间镂空,向上的楼梯,紧紧依靠着塔壁修建。圆弧一圈一圈,往上蔓延。
而镂空的塔中,四根硕大的石柱,从地底直插塔顶。
石柱之上,还雕刻着极其复杂的花纹。
那花纹,好像有些眼熟。
竟然跟他手臂上的图腾如此相像!
这是巧合?
纥奚延情不自禁,快步走向石柱。在那微微摇曳着的光芒中,仔细观察着石柱上的每一处纹路。
突然,他伸出了一只手,抚摸着石柱其中一块地方。那凹凸不平到起伏,让他的眉头一点点蹙起。
最后他索性卷起长袖,露出袖下那只右臂。
臂膀上的图腾,虽没被力量充盈时如此明显,但仍旧隐约可见。
他屈起手臂,慢慢靠近石柱上那段花纹,然后开始小心翼翼的对比起来。
不错,一模一样。
真的是一模一样。
到底是为什么?他身上出现的奇怪图腾,与这里有什么关系?
心底悄然滋生的不祥之感,越发浓烈。他不知在担心着什么,仰头看了看,高不见顶的石柱。
若是。
若是这次所面对的力量,与他右臂上的力量同出一处。
那也就是说他的敌人,跟他一样强大。甚至更为可怕,极有可能是这股力量的根源。
那他还有什么胜算?
许久,纥奚延再也没有挪动过一次脚步。
但在寂静之中,轻轻传来一阵“吱吱吱”声。
他的余光瞥过角落,只见那里有几只相互逃窜的黑鼠。
惊慌失措,又聒噪不休。
起先他并没有在意,直到耳边又响起一阵怪异的稀疏之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上不断地蠕动着,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
低头之时,纥奚延才惊奇的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无数条细小的触角,白白嫩嫩如同婴孩的手臂。
速度之快,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因动作轻盈而无声无息,接近时纥奚延并没有发现。
或许从他迈入塔里的第一步起,它们就已经从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苏醒。
“吱吱吱!!!”
惨叫声有些刺耳,并且不在意料之中。
眼前一幕,让纥奚延目瞪口呆。那几只胡乱逃窜的黑鼠,没能逃过触角的追赶。瞬间被那些看似柔软而温和的触角吞噬殆尽。
仅仅只是眨眼之间,他看到其中几条包裹黑鼠的触角,渐渐变得通体鲜红。
如同灌入了红色的血液,晶莹透亮。
不。
不是灌入了红色的血液,而是它们正在吸收着黑鼠的鲜血。那触角的末端,深深插入黑鼠的体内。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除了吸食血液,还有黑鼠粉嫩的皮肉。
几瞬过后,地上只剩下一堆散落的白骨。
而吞噬了黑鼠血肉的之后,触角比先前更为粗壮了几分,速度也更快如闪电。
也就是说,一旦被他们所捕捉。
他的下场就是那些黑鼠的下场,尸骨无存。
几乎是同一时间,纥奚延往一边的楼梯急速奔去。
就在他踏上楼梯的那一刻,白色触角已然覆盖住,他刚才站过的地方。
却又在楼梯前齐齐停住,本来完全趴在地上的触角。竟然悠悠抬起半截躯体。
在空中静静的与纥奚延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