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有好好问你。”
西栎说完,脸庞划过一抹落寞,还有一些淡淡的失望。就好像给过机会,却被放弃,迫不得已下定决心。
在他们对峙之时,忽而出脚。
那本来只在纥奚延脚边的斩日神刀,被他踢出几尺,散落在更远的黑土之中。
即便纥奚延再想伸手,也不可能拿到斩日神刀。
他这一举动,瞬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纥梦蝶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表情老成,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少女。
“这就是你的选择?我知道了。”
“不错,这就是我的选择,所以你也不必再说什么,我会后悔的话,或者来威……”
话音尚未落下,就被纥奚延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甚至都没有望西栎一眼,口气里也没有责怪与愤怒。那出奇的平静,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我什么都不会说,更不会威胁你。”
“啊?为什么?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为什么一句都不责怪我?”
“不管你选择谁。都是我们纥家的人,所以我有什么好责怪的?”纥奚延理所当然道。
然而。
他却不知自己这话,对西栎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片刻之间,他似乎更加坚定心里的想法。在离他们不远处,悠悠抬起了长戟。
而站在一旁的纥梦蝶,静静听完,柳眉往上微挑。他是认真的吗?这种坦然是何意?竟让她握鞭的手,开始不可遏制的颤抖。
明明都做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他对她如此包容?
西栎的长戟却已横在,纥奚延的左眼与长鞭之间。所对的方向,却与纥梦蝶一致。
都是针对他。
但在与纥奚延对视之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用他那只空出的手,以奇怪的姿势。慢慢摸了摸自己黑色的腰封。
这条腰封,是前年生辰,从纥奚延那儿顺走的。
他应该懂其中深意。就在西栎指尖碰到腰封的那一刻,纥奚延的目光猛然一凛。
微微失神,陡然惊醒。仿佛明白了什么,神色开始变得有些深沉。他好像并不开心,却无法拒绝。
接受什么?拒绝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哥哥,你的确不应该责怪。那东西既然不属于你,拿走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你放心好了。”
纥梦蝶的话略带讽刺,但最后还是强调了自己的初衷。短短几句,像在安慰纥奚延。
“所以你今日的目的,又或者是你回来的目的。都是为了这只眼睛?”纥奚延的视线从西栎脸上收回,重新移到纥梦蝶阴沉的面庞之上。
“不然还能有什么呢?这对你或许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我却是极为重要的。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当然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条密道的?”纥奚延避而不答,他的左眼,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事。
“因为十年之前,我就是用这条密道逃出去的呀。你难道忘了吗?”
“你是用这条密道?!难道说这条密道的出口——”
纥奚延不敢置信,忽然仰头,看向那棵直通云霄的参天大树。
如果所料不错,这棵大树一定冲破地底,打开了一个无法封闭的出口。因为从树干的缝隙之处,有点点光芒洒下。
而这几缕暗光,又恰恰说明了,此处唯一与外面想通的地方,就是那棵大树的顶端。
“这条密道的出口就是瞭望塔下。”
瞭望塔。
果然是瞭望塔。
那是回忆的开始,也是痛苦的开始。他怎么会不记得瞭望塔?
“这是唯一的出路?”
“不错。要么原路返回,要么从这棵树爬上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纥梦蝶顿了顿,好像不愿再说得更多。
手肘轻轻撞了撞西栎的肩,低声道:“他现在受制于我。你只要小心翼翼的把他左眼挖给我就好了。”
说到“挖”字的时候,西栎双手一颤,神情不知怎么有些怪异。但他强忍着没有回头看纥梦蝶的神情。
那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将伤害自己哥哥的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好,我会很小心的。不过,真的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错再错。”
那声音透出几分无奈,又带着满满的歉意,传入了纥奚延的耳中。
下一瞬。西栎突然送出长戟,眼看那锋锐无比的劲风,朝着纥奚延的左眼如闪电般飞了过去。
却在即将刺入的那一刻,猛地转向。
以迅雷之势插入长鞭之中。
长鞭?他竟然将目标锁定为长鞭?所以——那声对不起不是对纥奚延,而是对她说的?
他不是来帮纥梦蝶的吗?这是什么意思?
但吃惊的,好像只有纥梦蝶一人。
因为就在桃花鞭尾,被长戟紧紧圈住时。纥奚延瞬间点地跃起,紫色身形往后极速掠去,脚尖在地上不断摩擦。
如此一来,扭转局势,纥奚延是志在必得。
再也没有丝毫犹疑,他也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放弃这个机会。虽然对西栎的做法并不满意。
毕竟是骗了小蝶。
“斩日神刀。”
四个字未落,原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斩日神刀,忽的弹地而起,如疾风般稳稳落在纥奚延的五指之间。
神刀入手的同时,纥梦蝶的脸,霎时变得苍白无色。
若仅凭这样,斩日神刀就能回到他手上。
那他从一开始,就可以用这种方法摆脱困境。但是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是不想伤害纥梦蝶?
明明早就可以赢的。
有些事情虽未说破,却更能让人有所触动。
本来还在为西栎临时叛变,而愤怒不已,却在看到纥奚延长刀入手的时候。纥梦蝶的怒火,慢慢变为震惊。
娇躯愣在原地,她感觉自己,握在长鞭上的那几根手指,渐渐变得僵硬。好像已经失去了继续紧握的力气。
而纥奚延即便已神刀在手,也没有再靠近他们一步。反而朝着参天大树古树,极速奔去。
转瞬之间,紫红身影已然落在粗壮的树干之上。
“对不起。虽然这并非我的东西,但现在我还不能给你。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物归原主的,小蝶。”
最后一声轻呼,传入他们的耳畔。
他却已经现身高枝,纵身一跃,往更高的地方掠去。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纥梦蝶才突然松开了手。
长鞭“啪”的一声掉到地上。而她那袭红裙,也紧随她的身体,一点点低了下去。
西栎悠然回眸,却瞥到纥梦蝶眼角,那一条淡淡的水痕。
不管怎么变,她果然还是小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