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过后,白家就又忙起来了,三堂妹白珠的喜事定在二月,跟她二姐似的,一样有些急,可好歹之前办过一回这样的婚事,东西什么的都放在外头,甘氏这边吩咐下去也熟得很,白家下人也是一般,办起事来都干脆利落得紧。
韩筃这里更忙一些,除了要帮婆婆管家事,另外则还有一档子差事——韩笙的妻子也是二月左右生子。
这边白珠还没嫁出去,那边韩家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发动了。忙一边差人过去看着,一边又忙着这里置办酒席,次日听说韩笙得了个长女,又要打发车子去韩家给父亲母亲哥哥道喜。
忙了一日,晚上回来时人坐在车上,眼皮都有些睁不开。回到了屋中,胡乱收拾了下就歇息下来。
二月十二,白珠出门子,等到次日全都收拾妥当,把家中器皿一一归位、登记后,韩筃才觉着自己仿佛活回来了——还好,自己不是长媳,只用偶尔帮帮忙,不然要是日日这样,还不累死?
总算松了口气,甘氏那里也叫人过来说,让韩筃好生歇息几日,哪儿都不必去,更不用让她过去请安——甘氏也累了。
歪在炕上,抱着儿子,吃着点心,这日子总算又归于早先的宁静了。
转过头去,看看炕上的那三只大了不少的小家伙,韩筃叹了口气,转头对夏荷几个道:“明儿个一早,给砇哥儿送过去这只全白的、给珣哥儿送过这只黑耳朵的,再叫个稳妥的婆子,把这只额头有个黑点儿的送到韩家,给筌姐儿送家去。”
这几天事多,从年前听说雪团儿生了小猫后,筌姐儿就缠着自己要。过年时、年后见的这几回,每见一次便要问一次。若不是她正在家让姜氏压着学规矩、且自己也不想让她像上辈子似的老往自己家中跑,恐怕她早就要杀上门来,自己抱一只回去了吧?
有些事,不能怪韩筃小心谨慎。她信白安珩,就像上回周表姑娘送给他那个褡裢的事,她知道,就算周悦然冲的人就是他,他也决计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儿来。
可周悦然跟韩筌不同。周悦然有没有春心萌动,她不知道,也懒得去想。可韩筌却是自己的亲妹妹!年轻的女子,又没见过什么外男,猛的见着一个样样儿好的,再有人在一边夸上几句,说不准便会生出些什么心思来!
若如上一世一般……若跟上辈子的自己一般,那可不旦伤了父母姐妹的心,最后怕还会伤了她自己的心。因上辈子有过一回,这一世她便格外小心,为自己好,更为小妹好。让父亲母亲选个稳妥的人家,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次日一早,夏蝉主动领命回韩家,夏荷则带着人亲去把两只小猫送到了三爷、大少爷屋中。
白錾过年时提了想要办个家学的事,只这会儿才刚着手去办,正选着先生、修着屋子呢,所以白砇和白安珣还是要去韩府那边。夏荷到时,只有几个丫头在,听说是二奶奶送来的猫,一个一个喜欢的不得了,谢了又谢,又留夏荷吃茶吃点心的,好半天才回来。
夏蝉那里回来的更晚,等她回府时,天都黑了。
韩筃听见她回来了,就笑着跟夏荷道:“这丫头怕是玩儿疯了,竟还记得回来?”
夏蝉进屋,正听见这句,忙嬉皮笑脸的回话:“三小姐可喜欢了,抱着那小东西不撒手,让我回来谢奶奶,还给了我许多的赏钱让奴婢拿着买果子吃。”
“给你的你就收着。”韩筃笑笑,“今儿回去可见着谁了?”让夏蝉回去,就知道她肯定要找往日交好的说话儿,韩筃也并不拘着她去逛。
夏蝉忙又道找了哪个哪个,又说了些什么新鲜话儿,说了几句,忽两眼一亮的道:“我听说,前些日子咱们家夫人派人给姜三爷送东西过去,接东西的竟是个脸上好大一片伤的男子呢!”
韩筃疑道:“是哪个下人?竟伤着了脸面?”家中有仆人若伤着了脸面,就算那人有再大的功劳,家中好养好照料着是肯定的,却必不会让他出来待人接物啊?莫非当时表哥家里没什么下人好使唤,只有他出来应承?
夏蝉摇头道:“并不是下人呢,听说叫什么狄少爷的,三爷的友人,这回上京没地方住便住在他那儿了。”
脸上好大一片伤的旧友?
韩筃一肚子纳闷,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到底是哪个,便放到了一边。等晚上白安珩回来同他提了起来,他也并不清楚。
“你三表哥往日友人极多,许那人不是京城人士?所以才没听说过吧?”
狄这一姓在京中便没听说过,更不用说脸上还有那么大的一片伤了?若谁家的公子有这么重的伤,京中必会人尽皆知,哪等得到如今才听说?
韩筃想想点头道:“倒也是。”便放到了一边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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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安珩在朝中的事情又忙了起来,皇上使他使唤的顺手,不光是平日读个折子写个奏章,有时连说个话儿、聊个天儿什么的也乐意叫他过来。不光是他,有时还会连守在外头的白安玙也叫进来。愣是把个白安玙一个原本守在门口儿的禁军,改成守在身边儿上的贴身侍卫了。
白家这两个儿子生得可真叫个好啊!人长的模样好不说,更是会说话儿……当然,大哥有些闷,可只要问到、逼他开口时,说起话来倒是条条是道。二儿子就更不必提了,是个当官的好料子。听说他家的三儿子人虽小,读书却也极是用功。
这么好的几个儿子,真不知白錾那老家伙是怎么生出来的?
皇上这里宠着白家这两个兄弟,大皇子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得便有些发急。可再怎么急,却也没什么用啊……人就在自己父皇身边,给他们使绊子?不好下手。拉拢那二人?一个是死硬的个性子,别人说弯弯绕的,他听不懂,别人要是示意些什么,他能直接给你一拳头顶回来,莽夫!
另一个却又太过圆滑,顶着张温和谦逊的脸,问什么都能给你绕开,就跟他们家的那个老狐狸似的!
这么两个性格迥异又都讨人厌的家伙,真不知白錾那个老家伙是怎么生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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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一转眼就是四五月间了,长公主头年身子不大好,病了两场,弄得一整年里都没办什么花会茶会。这年开春儿后,身子再无不妥,便又准备置办起这些事儿来了。
还没到五月呢,四月底就先预备了一回,贴子给白家、韩家,都发了过去,奈何,白家婆媳三位,全都去不了——王氏要生了。
王氏是长公主府办茶会的头一日发动的,原本准备过去的甘氏、韩筃,都只能留在家中,给长公主府上回了贴子谢罪。王氏这回是第二胎,便是她之前生过,却也并不容易,直费了一夜的力气,天快亮时白家大房的大孙女儿这才落地。
手中捧着孩子,白安玙浑身都是僵的,他有个儿子,今年都八岁了,可在他小的时候,白安玙都从没抱过。回来后也几乎没抱过——孩子大了,又成天跟着那个小大人儿似的珣哥混在一处,他哪还肯让人抱着?
两手发着僵,连力气都不敢使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到奶娘怀里。走到床边,看着脸色撒白头发散乱的王氏,动动嘴唇,挤出一句:“辛苦你了。”
原本生孩子时都没哭出多少眼泪来,这会儿听到他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身边几个丫头、妈妈们连忙劝着,生怕她月子里哭,再坏了眼睛。可王氏那眼泪就是止不住。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从他走后,一开始还有眼泪,偶尔在夜里偷偷哭哭,第二天生怕让人看出来。从多久之前,就再没流过眼泪了呢?
直到,这回他回来。直到,这回又给他生了个闺女。
看着白安玙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又是着急,又是不知要说要做些什么,王氏眼中流着泪,脸上却笑着:“爷先出去吧,我并没事,生这丫头也不大累,多睡睡就好了。”
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见他如此紧张自己,看着他疼爱砇哥儿、抱着那新生出来的丫头,王氏便觉着,前些年吃过的那些苦、受过的那些罪、想他时流过的眼泪,便全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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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那天,白錾就给这个大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白敏硃,没办法,谁叫白家这辈儿都是石字边儿的呢?中间用个敏字已经是白錾尽的最大力气了,好在硃朱同音,意思也一样,不写出来谁也不觉着难看就是了。
肚子里腹诽着家中排谱的先人,白錾脸上笑得红光满面——他孙子已经有两个了,多个孙女儿多份喜气!
谁让他家当初生了四个孩子,只一个是女儿?还早就嫁人了呢?这会儿有个小孙女儿出来让他疼疼不是正好?
韩筃看见了硃姐儿的名字,又看看还没给起名字的顺哥儿,心里好歹松了口气儿——就算再难听再难写,也好歹是个男孩儿,并不必怕名字难听,大不了,以后想法子再起个好听点儿的字就成了。
又是洗三,又是满月,好歹在五月二十日前,白家的妇人们总算腾出了空儿,坐上马车去了长公主府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