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美洲某个城市的角落，安静的街道上开来了一部面包车，车子晃晃悠悠停在了一栋4层楼的建筑物前，这里是一个废旧工厂。车里下来两个人，他们打开车门抬下了一大捆东西，走进大门，上了货梯，按下开关，电梯在“嘎吱嘎吱”的作响声中降到了地下一层。
电梯门打开，两个人走出电梯，放眼望去，偌大的空间里整齐地摆满了成片的柜子，就像澡堂储物柜一样，每排柜子都由许多一人高的小柜组成。
这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个人，和进来的两人打了下招呼，他解开包裹，看了一会，里面的家政伴侣双眼紧闭。接着他们将家政伴侣从袋子里抱了出来，放到医用推车上，拍了照片，然后说：“小心点儿，跟我来，把她放到37号柜子里。”
他们推着医用推车来到柜子前，打开柜子门，里面有一个支架，刚好适合把家政伴侣整个身子支撑起来。
看到送货的人没有离开的意思，这人说：“我不懂得验货，照片已经拍下了，等皮尔先生检查完了会跟你们联系的。他会根据你们送来的型号和品相支付佣金。”
两个送货的人拿了收据后，离开地下室，开车走了。
皮尔在唐纳教授家爱上莉亚后，不顾一切地将她带到了这个地下机器人交易市场，他和莉亚离开时，唐纳教授打电话告诉他，莉亚是魔力系列家政伴侣，离开了规定的范围就会被停机，而且提醒他，莉亚的身体带有活体组织，必须定期补充养分，否则时间久了器官就会衰竭直至萎缩。
皮尔不希望莉亚回去被格式化，他一心想帮助莉亚重获新生，但是来到这里才发现，大家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唤醒莉亚的能力，这个时候他们无处可去，皮尔就决定加入到朋友这个交易市场当中，一方面有个容身之处，另外一方面，他可以和这里的人工智能爱好者共同研究唤醒莉亚的办法。
他的两个好朋友也非常欢迎，因为皮尔是个数学博士，对这里的人工智能改装、开发业务会有很大的帮助。
皮尔买了一个冰柜将莉亚冷藏了起来。他将冰柜的温度调至保鲜模式，不能调至冷冻，这样莉亚的器官有可能会被冻坏。
莉亚是皮尔遇见的女孩当中，第一个让他动心并初尝恋爱甜蜜的女孩。他三天两头会过来看看沉睡中的莉亚，每当看到凝固在她脸上忧郁的表情时，皮尔会不由得叹息莉亚的“人生”太短暂了，他提醒自己要加倍努力，他要满足莉亚的所有期待，他不在乎莉亚是否是人类，她曾经打动过自己，甚至不惜冒着失去“生命”的代价跟随他，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转眼三年时间过去了，皮尔现在已经是一个人工智能专家。
皮尔听说有人送来一具家政伴侣，就叫人送到二楼的实验室进行检查，这是2060TY型号的家政伴侣。当他看到躺在实验台上的家政伴侣后，顿时变得怒气冲冲，他拨通了送货人的电话，向对方激动地高声说道：“这是无耻地暴行，你们别想得到好价钱……”眼前的这个家政伴侣，伤痕累累，他关掉电话，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仿真人的身体，心痛不已。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这里的工程师们想尽办法才“启动”了一台2055TX，其实只是接通了全身的“经脉”，她只能躺着动动眼睛和手指脚趾，依然无法让她坐起来，更别提走路和做事了。
家政伴侣的运行模式完全不同于传统机器人的设计理念，计算机逻辑语言可以借鉴，但是驱动模式和传导模式无处学习。
皮尔和这里的人密切关注着网络上有关家政伴侣的学术交流资料，他们想法设法攻击深海主机，希望获得相关文件，但是没有成功过，核心技术他们一直无法获得。
到目前为止，家政伴侣对外界来说依然非常神秘，驱动程序由深海主机控制传递，家政伴侣的组装技术严密复杂，如果用传统金属机器人的经验来研究家政伴侣，没有多少可借鉴的地方，皮尔等人必须重新学习探索家政伴侣的一切。
家政伴侣的身体完全是一体化，无法拆卸组装，神经网络靠肉眼看不出来，只有借助特殊仪器才能看清脉络，不小心碰断了就没有可更换的配件，而且所有的重要部件都是纳米级别，无从下手拼凑，所以一旦破损他们无法修复。
现在虽然收集到了几个早期的家政伴侣，但是他们依然没有弄懂运行原理。他和同行们也建立了一个类似于深海主机的小型计算机中心，模拟启动这些家政伴侣，但效果很不理想。
二十多年来，在“公约”的限制下，家政伴侣只能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虽然不能外出，布迪公司还是丢失了一些家政伴侣，特别是早期2050T、2055T型号的家政伴侣，这些没有和深海主机联网的低级别型号丢失后就不容易找到。
这些和总部失去联系的家政伴侣，布迪公司并没有特别在意，她们本身就是一件产品，损坏和丢失是不可避免的。布迪公司只能将这些失踪的家政伴侣作为资产损失，因为即使报案，也只是财产丢失的类别，不是人类的刑事案件。
布迪公司每年都会进行年终盘点，失去联系的家政伴侣已经有200多台，多数是旧款的，也有少量的2060T、2065T，比起全球上亿台正在服务运行的数量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
最早两个系列的家政伴侣属于简单实用型的家务助手兼性伴侣，她们与那个时代的机器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家政伴侣近乎完美地复制了人类的外貌和体态，早期的型号还没有深海主机的支持，虚拟技术的应用也不够完善，但是这些体型和人类几乎相同的纳米仿真人，已经是不少机构和组织窃取的对象。
布迪公司也知道外界有一些人和组织在研究家政伴侣，虽然他们通过不法手段获得了一些家政伴侣，但是没有装配图、没有特殊的纳米组装生产设备以及程序系统的支持，也只是相当于获得橱窗里的一具模特，所以他们并没有把这些丢失的家政伴侣太当一回事儿。
丢失的家政伴侣有一部分被贩卖到机器人地下交易市场，因为这些地方汇集了全球顶尖的人工智能爱好者，只有在这里家政伴侣才有可能被重新启动。
“皮尔，楼下有个人找你。”对讲机里传来了门卫断断续续的通知，皮衣回应了一句：“带他去会议室，我这就过来。”
皮尔走出电梯，来到会议室，这时一个上身穿花格衬衫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主动伸出了手，说：“您是皮尔先生吗？”
“是我，请问您是？”皮尔疑惑地看着对方，他的穿着打扮有些怪异。
“我受一家企业的委托来找您。这家企业的规模很大，他们对家政伴侣的运行程序很感兴趣。”对方开门见山地说。
皮尔说：“是吗？我也很感兴趣，请坐。”
对方似乎没有听明白皮尔的话，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出很高的价钱，希望买到2070T家政伴侣的信息传递系统，更重要的是要获得家政伴侣之间的模糊概率传递方式、程式和算法。”
皮尔也听说过有关家政伴侣个体联通试验的一些小道消息。
“看得出你们也很在行，要的是她们的信息传递系统，而不是要身体。魔力系列的家政伴侣面世后，新的加密模式要求买主必须接受严格的身份审查，这也是监管部门的要求。要获得家政伴侣的运行程序参数很难。”
“我的雇主就是因为有难度才委托我来找你们，听说你们这里研究家政伴侣已经有几年了。”
“没错，我们是有一些研究经验。”皮尔迟疑了一会儿，他觉得有必要跟这位先生介绍一下具体情况，否则双方没有想到一块，越扯越远。
“布迪公司建立了一套严密的监控机制，用来防范家政伴侣被违规使用，他们对买方的环境有严格地要求，必须是在家庭使用。
如果你想打擦边球，混淆工作和家庭之间，几乎是不可能的。2060T系列之后的几次改进，家政伴侣实现了和主机即时联网，视频和音频信号时刻连接着主机，布迪公司可以随时收集证据，判断买方是否出现违规行为，他们有一整套界定工作和生活的详细区分规定，更麻烦的是，家政伴侣不休不眠，所以要对她们动手脚，了解系统运行模式，非常困难。”
“那么能不能用非常规手段获得呢？”
“当然可以，不过你获得只是一具躯体，你花这么高的价钱就是获得她们的身体？实话告诉你，我这里也有，你可以挑走一个。”
“我不明白，获得身体，你们不就可以研究了吗？”
“布迪公司的纳米仿真人，组装技术独此一家，像我们这种地下市场是没有这种设备的。如果将身体和思维拆开就没有研究的意义了。”
中年男子听到这里有些着急，他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双方都暂时僵住了。
皮尔看他那失望的样子，有些过意不去，用安慰的口气说道：“这样吧，既然你来了，就到我这里走走看看，参观一下我们的机器人展厅，也许将来您对它们有需求，可以来找我们。”
两人边走边聊，中年男子说：“你们这里规模不小，已经建立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从收集到改装到研究，所以我们的老板将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皮尔说道：“哦，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个产业有明确细致的分工，大家各司其职，有关人工体的抢、盗行动我们都不参与，避免触犯法律而被一锅端掉。
如果我们有什么需求都会通过经验丰富的江湖组织，就是所谓的‘机器人勾当’从业者去搞定。”
“哦！获得家政伴侣的程序有那么难吗？”中年男子依然不死心，又把话题转到了家政伴侣身上，他看着皮尔，期望他再说点什么可以安慰自己的话，或者还有什么办法。
“这些年我们在家政伴侣身上花了不少功夫，盗、抢家政伴侣的风险是很高的，特别是2065T之后，抢盗而来的家政伴侣都会引来人工智能监管局的追踪，布迪公司和人工智能监管局已经建立了信息共享，他们一起执行‘人工智能及武装机器人限制公约’，布迪公司的产品都会在那里备案。
非法获得的代价本来就大，而且即使费尽心思，得到了这种产品，你还不一定会用，这是一个令所有‘地下组织’又爱又恨的人工体，爱是因为对这种产品的崇高敬意，她们有太多的谜团吸引着大家，恨是因为自己无能，不是先知。”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家政伴侣一直以来被限制了活动范围，反而为她们自身提供了安全保障。”
中年男子再次动员皮尔说：“你们能不能转变一下思路，破例和我们合作参与这次行动，我们也有布迪公司的消息来源，还有广泛的社会关系，钱也不是问题，我感觉像你这样的高手直接参与效果会更好。”
“但是分工协作是我们的行规，我现在不能马上答应你。”
皮尔明白他的意思，这样既可以减少中间环节，知道的人更少，要在家政伴侣清醒的时候弄得技术资料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以往为他们送货的那些人大多数不是技术专家，许多人更像是收破烂的。
“好吧！皮尔先生，您再考虑考虑，我先不打搅了，等您的电话，好吗？”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皮尔。
“好的，我送送你。”皮尔陪着他往外走。
走出大门口的时候，中年男子突然转过身来，对皮尔说：“哪怕是为莉亚着想呢？”说完就上车走了。
皮尔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或者这个组织不简单。莉亚在这里只有极少的人知道，否则人工智能监管局的人早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中年男子的话提醒了皮尔，他们这些人是搞技术的，不比那些江湖人士，如果没有一个高效的组织配合，光靠自己的技术也是没有办法获得成功的。
也许这是一次难得的契机，可以因此获得激活莉亚的程序，而且自己也非常想弄懂这些程序，对方是个大型组织，拥有许多资源可以帮助自己。
晚上皮尔打电话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一个星期之后买家动用了各种关系，帮助皮尔联系上了线人，他们告诉他，有一位线人认识布迪公司的IT部经理，这个人的资源很可靠，因为他就是这位经理的表哥，皮尔希望通过这个线人尽快获得更详细的情报资料。
即使现在还没有更明确的消息，皮尔也已经坐不住了，他告诉委托方，线人不懂得技术，通过传话会耽误时间，耽误事情，只有自己亲自出马，才能和这位IT部经理详尽沟通。
他要尽快面见这位同行，亲自指挥行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