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纯这样任他打骂的样子,穆云翼哪里还下得去手,拿着鸡毛掸子对着他的头晃了晃下,最后一把扔在地上,呜呜地哭:“你说你喜欢我的,只爱我一个的,为何还要结婚呢?”
这就是两个人的思想偏差所在了,这个时代的人,两个男人好是正常的,但是通常都不会影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因为这是爷们的情调,是男人的特权,但要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并且终生不娶,那就是忤逆不孝,违背天地人伦,比在后世所受到鄙视和唾弃更要厉害,甚至还会被上峰以“德行有亏”,革了已经考中的功名,罢了好容易熬到的官职。
高以纯倒是不怕被世人唾弃,只是受限于此时的风俗和普世价值,跟穆云翼的想法还是两个世界的人,因此他觉得自己结婚跟喜欢穆云翼并不矛盾。这个时代都是盲婚哑嫁,根本说不上什么感情,爱情这个东西,在夫妻之间也是极奢侈的东西,娶媳妇,不过是顺应天理人伦,或是政治需要,或是形势需要,或是身体需要罢了,而且结婚几年,没了激|情,丈夫还可以继续纳妾。
就像陈鹤轩,不管他在外面怎么玩美少年,也顶多落个“风流”的评价,但是他要把美少年带回家里过日子,那所遇到的阻力简直比后世还要大上几百倍,而就算他结了婚,也可以继续玩美少年,他媳妇哪怕是皇家的公主,知道了也不会打理,因为这只是爷们的情趣,男人的特权,横竖生不得孩子,也进不了陈家的门,不过是爷们花几两银子找乐趣罢了,就算是陈鹤轩在外边保养一百个男孩子,也不如他在家里跟某个丫鬟飞个眼来的危害大,这就是这时候的社会现实。
所以穆云翼哭闹,穆云翼打人,高以纯都不能理解,还以为他是在吃醋:“元宝,你别哭了,我发誓,这辈子都只是爱你、疼你一个人的,就算将来结了婚,也仍是这样……”
“你混蛋!”穆云翼一脚踢在高以纯肚子上,他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身体也开始长高,这一脚力气不小,高以纯当场就捂着肚子蜷缩在地,穆云翼哭道,“你不只玩弄我的感情,更把人家女孩子当什么了?你是畜生!”
高以纯痛得冷汗直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畜生了,他跪在地上,抱住穆云翼双脚,恳求道:“元宝,我……我不懂,元宝,求你跟我说明白些。”
穆云翼也有点体会到两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爱情观价值观的种种不同了:“你既然喜欢我,就不该再跟别的人在一起,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不行的!你若真的爱我,就跟我在一起,咱们两个一起过日子,将来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至死不渝!你若要结婚,就不要跟我瞎扯,只回去把你的小日子过好,用心去对待你的妻子!你一边跟我好,一边敷衍人家女孩子,只为了让人家给你生孩子,这算什么?”他直视高以纯,“人跟畜生不一样,畜生只为了传宗接代就可以随时随地做那事,人不行,人必须有爱了,才能做!”
高以纯被他这番话直接给惊呆了,半晌无语,这时候外头云婆子喊:“二爷,你找我们?”
穆云翼抹了把眼泪,跳下地,把他们母子二人让进来:“我要搬回松林街去住,你们帮我收拾东西。”
高以纯急了:“为什么要搬走?在这里不是住得……”
“自然是给未来的嫂子腾地方了,你将来结婚了,这里正好做新房!要不然你们两口子住一个院子,我在这里也太不像话!”穆云翼跳上炕,打开炕柜,把自己的衣裳、被褥都拿出来,还有折扇、香囊、荷包,平时用的各种小饰物全都拿出来让云婆子收拾,又到西屋书房收拾笔墨纸砚这些,装箱的装箱,打包的打包。
高以纯痛苦地过来阻拦:“元宝,你先别走,我……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你方才说的话,我还没想得很明白,你再给我点时间……元宝,求你了……”
穆云翼冷着脸:“那也正好我搬回去,你一个人在这里想,倒也清净!”
云婆子手快,穆云翼东西也不多,很快就都收拾完了,笔墨书籍等物交给李双喜扛着,穆云翼的衣服则自己背上:“二爷,都收拾好了。”
“好了就走吧。”穆云翼转身就往外走。
高以纯过来把他拉住:“元宝你别走,一切都是我的错,我……”
穆云翼看着他:“我方才说的,你能答应吗?如果答应了,认可了,再来拉我,不然的话,你有什么资格留我?”说完用力挣脱高以纯抓着他衣袖的手,快步走出房门。
他在前边大步流星地疾走,云婆子点着小脚在后头紧跟,李双喜看老娘跟不上,又腾出一只手来搀扶,云婆子说道:“你别管我,快去看着二爷,我看他神情不好,莫要出了什么事。”
李双喜便来追穆云翼,穆云翼边走边哭,那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一个劲地往下落,他一方面心痛高以纯在结婚和爱他之间没能做出选择,看那样子还是选择结婚的面大,一方面更是终于认得了这个世界人的观念,整个社会都是这样的,他想要找个人双宿双栖,白头到老,根本就是只能在梦里了,绝望和难过一阵一阵地从心里涌出来,很快充满全身,刚到松林街路口,他就再也忍不住,扶着墙壁蹲在地上干呕,胃部拼命地抽搐,中午吃的野菜蘑菇全都吐在地上。
“二爷,二爷。”李双喜蹲下来,担心地道,“你莫不是病了?我给你请郎中去!”
“不用,我没病,你不用找郎中。”穆云翼定了定神,站起来,继续走。
回到家里,他趴在炕上,抱着被褥又大哭了一场,马乐听说他路上呕吐,急忙去请了百济堂的大夫来,穆云翼却拒不配合:“我没病!请人家来干什么!都给我走!都走!呜呜……你们都给我滚!都别搭理我!就剩下我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呜呜……”
马乐跪在地上恳求:“师父,大夫是弟子请来的,我也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只是求你还是以自己身体为重,且先让大夫看了,然后是什么章程,咱们再做计较,您过去也教导我们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穆云翼不再说话,躺在炕上一言不发,马乐把大夫请进来给他号脉,那大夫也认得穆云翼,没想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小先生竟然也有这么失态的一面,想必是真的遇上挫折,他也不便多问,只切了脉之后便出来道:“小先生是心火、肝火齐发,怒气焦虑郁结经络……我先开一个方子,一日一剂地先吃着看,只是根源还在心病,须得疏导开来方好。”
马乐送走大夫,又去抓药煎熬,端来求穆云翼喝,穆云翼看也不看:“先放在那边吧,等凉了我再喝。”他现在也不流泪了,也不生气了,只觉得心态无比地平和,“去打盆水来,云大娘帮我梳洗一下,然后双喜跟我出去。”
众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都依言照做了,穆云翼又换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腰里扎白色大带,外头系着橘黄色的灯笼穗,头发挽起,带了一只双鱼吐珠的银冠,把自己打扮得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感觉,又拿了折扇,他始终觉得拿折扇出门很骚包,不过这是这时候读书人的风俗,也是地位和身份的象征,大家都觉得扇扇子很帅,他也就入乡随俗了。
带着双喜出了门,穆云翼问:“咱们这里有几家人牙子?你带我挨家去看,我要买人!”
双喜带着他先来到一家姓吴的人家里来,也都是认得穆云翼的:“哎哟,这不是小先生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快,里边请里边请,小桃红,有贵客来了,快上好茶!”
穆云翼心里头正烦躁,哪有闲心喝茶:“茶就不必了,我要买几个书童和小厮,急着用呢,你这就带我去挑吧。”
原本按规矩是请他到屋里坐,然后令人过来给他挑的,像他这样主动去选,却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他既是县里鼎鼎大名的小先生,又有秀才身份,原也该有些特权,那吴老大就把他领到后院:“最近收上来的人都在这里了,东边是男人,西边是女人,小先生你要书童,那得去正房里挑,好的都在那里呢。”
让进正房中央客厅,还是喝了茶,然后去东屋里叫人,共是七个少年,最小的十岁出头,最大的有十□□岁,俱都穿着麻布衣裳,过来在穆云翼面前站成一排,等待挑选。
穆云翼走到跟前去,挨个打量一番,看中了两个长得最清俊的:“把衣裳脱了。”
他是想看看身材如何,那吴老大直接让两人把衣裳全都脱光,赤|身|裸|体地站在屋地中央:“放心吧小先生,给您看得都是好的,保证从头到脚都好的,况且我老吴信誉为先,做这行买卖也有个几十年了,便是给别人的,也绝不会带病的,小三,小四,去院里跑一圈给小先生瞧瞧!”
这个时代,奴隶是没有丝毫尊严的,那两个男孩想是平时让他调|教怕了,听了吩咐之后,虽然满面通红,难堪至极,却也不敢犹豫,立刻光着身子到院里沿着边缘跑了一圈。
穆云翼看中了那小三,长相好,身材也好,用折扇指点:“就要他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