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未落,却听得门外有人道,“王大伴,你送凤翎去御书房,钱将军还在那里等她。”
萧锦有些诧异,“皇上?您过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夏望之先是瞧了瞧萧锦的面色,目光带过恭敬地立在一旁的凤翎,这才笑眯眯道,“朕来瞧瞧自己的皇后难不成还要先打招呼?”
萧锦什么样的夏望之都见过,可却偏偏没见过这种温情脉脉的望帝,虽说之前同此人有达成过某种程度的默契,可此时当真实施起来,一时间着实有些不习惯。
夏望之转而对凤翎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钱爱卿在等着你,快些去吧。”
若说是钱孟起受夏望之的宠爱,眼下在萧锦眼中才算是真真落到了实处,看来,望帝是打算扶植钱家取代宋家,这让她不免有些忧心。
若是事态和上辈子全然变得不一样,那她可就没那么容易查出上辈子的真凶了。
见自家娘娘和皇上之间难得没有像平日里那般剑拔弩张,最开心的人自然属青浣,她轻而又轻地领了凤翎出门,还将门小心翼翼带上,就怕破坏了这两人之间好不容易才出现的融洽。
“听说皇后一手茶道颇得萧阁老真传,不知朕可有幸一尝?”夏望之看样子并非心血来潮,一进门便精准的挑着萧锦最拿手的来。
他难得肯用这种正经面貌示人,萧锦还没摸清楚他这次的真实打算,自然也不会刻意掉他的脸子,在青浣出门时还特意略提高了声音,“臣妾手艺粗疏,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夏望之坐在一旁,看着萧锦在面前忙碌。说粗疏实在是过谦了,那是萧阁老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儿,他本人又是天下文人雅士的老祖宗,萧锦泡茶的技术能差到哪去?更别说宫中最不缺的便是天下香茗。
只是这内里着实精致繁复,待到夏望之有幸尝到萧锦的手艺时,已然过了半个时辰。
两人间的气氛就如同香茗上飘浮的轻薄雾气,看似缱绻,实则不过是一场袖里乾坤。之前所谓帝后鹣鲽都不过是诱之以利,归根到底却是夏望之让人送信去元沐宫,特意请萧锦来演出了这一场好戏。
若非如此,怎能骗过钱孟起,怎能骗过那帮子日日只知乱吠的言官?
方才在青浣面前也是如此,萧锦答应给夏望之一个所谓帝后鹣鲽的假象,若是连身边人都瞒不过,这戏自然也就演不下去了。
“皇上,请。”
萧皇后纤细修长的五指在面前一闪而过,夏望之猝不及防之下一时间竟然有些愣神,他和萧锦从幼年起便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竟然没好好看看自己的皇后究竟长得什么样。
他早知道萧锦长得美,可没想到细细看来,似乎也不是不合他的口味。
萧锦并不是时下按照天子喜好的那等娇柔纤细美人,若硬要说起来,当是胖不见肉,瘦不见骨更为恰当,纤宜合度。
夏望之看了她片刻,暗暗叹了口气。
若非萧锦是萧珅的女儿,这皇后的位子也轮不到她,可若她不是萧珅的女儿……
这厢萧锦自然不知道望帝陷入了怎样的妄想中,碧绿的茶汤清香扑鼻,她在夏望之旁边坐下,却也不急着开口说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望帝既然亲自前来,必然是对她有话要说。哪怕是前日里假意站在她这一边,容许凤翎进宫,若说是望帝背后没有打什么小算盘,那她是决计不相信的。
“你刚才已经见过凤翎了?”夏望之品了口茶,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笑了笑道,“倒是和萧阁老一模一样。”
他这话说的满含深意,萧锦却浑身紧绷了起来,夏望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行事像萧珅这固然无可厚非,可若是放在此时此地来说,难免就有了些别的意思。
是暗指萧锦召见凤翎内里有萧珅的意思,还是暗指……萧家权可倾国?
“见过了,若说皇上单单为了个钱将军,这阵仗也未免太大了些,怕是另有所图才对得起皇上这一番苦心才是。”萧锦轻描淡写道。
“朕不过才说了一句,你浑身的尖刺都竖起来做甚?”夏望之没试图去做安抚的无用功,摇了摇头道,“既然见过了,不如说说你对她的看法。”
萧锦是皇后,她的看法对臣子娶亲有什么干系?又不是后宫归她管……她心中登时浮上了一个有些微妙的揣测,“皇上,您不会是看上凤翎了吧?”
夏望之一口茶登时从鼻子里呛了出来,哭天喊地咳了半天,这才喘过气来,“咳、咳咳咳……你在乱想什么咳咳咳……”
“若非如此,臣妾的想法与钱将军娶不娶凤翎姑娘,说到底不过是干卿底事。”
夏望之犹自不死心,“你身为国母,天下子民皆是你子女,你怎能如此置身之外。”
萧锦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皇上也说了,臣妾是亲娘又不是她婆婆,自然看自家闺女什么都是好的,管臣妾喜不喜欢她过门作甚?”
夏公公望之:“……”
见萧锦油盐不进,夏望之只得先行让步,“在朕看来,凤翎实乃钱孟起良配。”
萧锦凉凉道,“皇上先前送信让臣妾来救场,臣妾来了,说让臣妾配合皇上在人前演一场戏,臣妾演了,要臣妾召见凤翎,再给她个名正言顺的出身,臣妾也满足了皇上的意愿。”
“那么现在皇上是否能替臣妾解一解惑,这位‘凤翎’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劳动大夏天子来亲自为她修桥铺路?”
“朕不是已经支付过等价报酬?”夏望之似笑非笑地瞥了萧锦一眼,“皇后还如此苦苦追问,未免落了下乘。”
萧锦奇道,“皇上难不成想要赖账?”
夏望之轻咳一声,“你先前不是送了个宫女出宫?朕默许了,现下朕不过让一个民女进宫打了个转,硬要算起来,还是你赚了。”
萧锦简直啼笑皆非,她可没想到望帝竟然耍赖耍得如此光明正大,“话可不能这么说,送芝华出宫臣妾便能做到,可平息京中女眷的风传,即便皇上是万万人之上,可毕竟身为男子,女人家的事情,难不成你能做到?”
夏望之无赖道,“大不了朕赐她个诰命又有何不可?”
“嗯嗯,”萧锦敷衍地应道,“然后就像暴发户一般空捧着金山无人搭理,臣妾瞧着那凤翎姑娘可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皇上既然有心在钱将军身边安插这么个人,连孩子都舍出去了,现下到要套狼的时候却舍不得了?”
夏望之倒是不意外,“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萧锦其实之前也是猜测,凤翎表现出来的破绽太为明显,甚至简直像是故意露给她看的,这让萧锦如何心中能不起疑?
她不是太不聪明,而是太聪明外露了些。
“旁的不说,单说一个民间女子怎会对宫中礼节如此清楚,这已然是一个大问题了。”
萧锦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望帝半撩了撩眼皮,大爷般咳嗽一声,把空了的杯子朝萧锦面前挪了挪,萧锦眼皮都不抬一下,全然当没看见,壶经过望帝面前时顿都没顿一下。
夏望之:“……”
望帝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边倒茶边控诉道,“你就给朕倒杯茶怎么了!”
萧锦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皇上只说人前,可没说人后。”
“所以你就不干人事了?”夏望之悲愤道。
“皇后所料不错,凤翎的确是朕安排在钱将军身边的棋子。”夏望之发泄完不满后总算说了句人话。
虽然已经猜到,但夏望之竟然会选择她坦白这件事倒是的确出乎了萧锦意料,“此事皇上为何要告诉臣妾?”
夏望之对这个问题却避而不答,他只是笑了笑,“朕要你过几日传出对凤翎印象甚好的评价,再接着朕便会下旨封凤翎为诰命。”
“从而皇上就能彻底掌控住钱家?”萧锦轻而又轻地笑了一声,“皇上,您之前可是对这些万事不管的,您如此介意的握住兵权,到底是打算开疆扩土,还是……内讧呢?”
夏望之笑眯眯道,“你猜?”
萧锦:“……”
临走时,夏望之一口喝干了杯中的茶水,大言不惭道,“皇后,你倒是当真得了先生的真传,贼精!”
萧锦:“……”
空手套白狼的明明是你吧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空手套白狼神马的好喜欢qvq~皇后不会吃这么个暗亏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