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看见是我,还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让我再一次感叹了爱情的伟大,这般一块万年难消融的玄冰竟然也会害羞。于是我便挥一挥手:“凤神,加洛上仙,你们继续,继续,我只是路过,你们大可以把我当做一个路人甲,然后屏蔽了。”还没说完我便风风火火地跑开,这个速度,绝对赶上了哪吒三太子的风火轮。
到了姻缘府,月下老人却是没有像以往那样,手打着节拍,坐在檀香木椅子上,乐呵呵地看着折子戏,口中随着戏里面的乐声哼着小曲儿,而是一脸忧愁地枯坐着,接二连三地叹着气,老脸如一张枯树皮一般尽是褶子,原本的满面红光不知去了哪里,连着我走近他的身边都不曾知晓。这真真是中了邪。
我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谁知竟是一丝反应也无,好似老僧入定一般,这不能啊,平时和我一样屁股都沾不了一会会椅子的月下老人竟然成了这副德行。
“月下老人,月下老人……”我推了他几把,他才抬着一双‘迷’‘迷’瞪瞪的双眼来看我:“哦,是小掬水啊。坐坐坐。”他只是随意地点了点位置,复又低下头,一动不动。
不过几日不见,他的双眼越发地浑浊了,浑然没有了之前嬉皮笑脸的神‘色’,就像是被‘女’妖吸尽了阳气的干尸。
“你怎么了?”君霖也是,这些天来,眉头一天比一天锁地紧,竟然都不使唤我去贴身伺候他了,我已经乐得逍遥好些天,心里却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唉,小掬水啊,我忧愁啊,委实忧愁啊……”月下老人深深地皱着眉头。
“你有什么好忧愁的,难道是看上了某个‘女’子?”那可真是惊破天的消息,月下老人一大把年纪,竟然也会看上‘女’人!
“快说说,谁家的姑娘竟有这番通天的本领,能把你的心给攫获了……”我趴过去。
“笑话,我会为了这些小事而忧愁。”月下老人却是雷霆一吼,险些把我的耳朵给震碎了。
我忙后退了好几步,哀怨地‘揉’着耳朵,疼死了,这功夫都快赶上狮子吼了。
想了想,也是,天底下,但凡月下老人能看上的‘女’子,他应该会将红绳绕到她和他的小指间,根本不存在他得不到手的‘女’子。
于是我便点点头:“那月下老人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忧愁呢?”
“法华结界的裂痕已经越来越大了,我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扯开一个口子。”他又叹了一口气。
这,委实是一件忧愁的事情。
于是沾染了月下老人的忧愁,我也长吁短叹了一番,便带了一身的忧愁回去,吃饭的时候,眉心也是郁结不化。
“小妖儿,你愁眉苦脸的样子,莫不是今日的芙蓉酥不好吃?”他关切地看了我一眼。
自从他知道‘弄’眉做地一手好糕点时,还特意派了厨子去了百鸟殿,向‘弄’眉学了一手如何做芙蓉酥,从此之后,我每日可以吃上一碟,以解口腹之‘欲’。
“很好吃。”我阁下筷子。
“那怎么是一副别人欠了你一百年的芙蓉酥的模样?”
“殿下,我只是在想,若是法华结界破了,那个……破坏法华结界的人有什么惩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吗?”
“怎么?”
“我……我……我……”我期期艾艾地看了看四周,繆儿仙子还‘侍’立在身侧,还有许多的小宫娥,也“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吃饱的话就随我来结庐。”君霖起身离开。
于是我也屁颠屁颠地推开碗筷跟在他后头。
“说吧。”君霖打开折扇,一下一下地扇着,翡翠扇坠子一下一下地摇摆着,晃得我有些难受,就像是凌迟处死一般。
于是我便一五一十地将当初发生的事细细地君霖讲了,连差点被熊妖吃掉的囧事也和盘托出,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完了之后,很是自觉地垂着头,静静等着君霖的发作。
“小妖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果真,他将扇子一收,脸早已黑了八分。
“殿下,我也是事后才知晓的啊……人家怎么知道梓卉上仙就将弱水藏在相思角里呢……”一想到君霖口中的“大错”,我心下一‘激’灵,“殿下,我该不会要上诛仙台吧?”
“要上也是上诛妖台,你还没修炼成仙呢。”君霖“啪”地一下将折扇打在手心,一根扇骨生生地断裂了开来,他身上散着冷冽的气息,那个架势的意思,我略微翻译了翻译了一下便是“遇神诸神,遇魔杀魔”,于是我顺从地将脖颈弯了弯,垂到了‘胸’前。
君霖拿起手,我偷偷地斜觑了一眼,那折扇已然朝着我额角的方向伸来,我吓得猛地抱着头,大声告饶:“殿下,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就算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了。”
“你还奢望着能有下一次?”他的声音中满是火硝味。
“我真的能长记‘性’。”脸上挽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我就是怕你太上心!”君霖嘴里“哼”了一声,“你且先下去,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于是我流‘露’出一幅受伤的身神情,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结庐,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灵台越来越清明,而属于风里熙的记忆也是越来越清晰,那层法华结界还是用她一半的魂魄铸造的,这是不是意味着一旦法华结界迸裂之后,我的魂魄便会集全?越想越是睡不着觉,索‘性’爬了起来,打开‘门’,却看到悬挂在夜幕中的月亮不知何时晕染上了绯红‘色’,成了一轮血月,原本应该是黑‘色’的天也泛着淡淡的血腥‘色’,一道红光自西北角冲天而起,带着锐不可挡的气势呼啸而来,不过一瞬间,便注入我的额间,‘腿’脚发软,我难受地跪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说不出话来,前尘往事在一刹那间扑面而来,虽然我曾作为一个画外人一幕一幕瞧着风里熙和轩辕释斗着嘴或者是幸福地相拥在石‘床’上,却不曾亲身感受,而现在,这一部分记忆却是牢牢地驻扎在我脑海,渐渐和我的记忆‘混’为一体。
那一天,她枯坐在善见城的‘床’边,满心满眼想的都是她和他有缘相聚却是无份相守,上一世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在我脑海中流淌着,诉说着她的思念,蚀骨般的疼痛流逝我的心房,如蚕丝一般绕地越来越近,无法拔出身子来。
“掬水,殿下让我送芙蓉酥给你。”繆儿上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然而,我却是无法抬起头向她道一声谢谢。
就算是逆了天,我也要将虎儿的魂魄收集起来。风里熙朝着佛祖深深拜下的时候,她的脑海中回旋的便是这一句话,她做到了,四大凶兽原来便是受了她的指示才为祸人间的,目的便是撞断鳌足之柱,让帝释天的残魂能够聚敛起来,而她为此付出的代价便是一半的魂魄,上天很公平,以魂换魂,这一世,他不是帝释天,而是天帝盼了很久的儿子——TAI子君霖。
“你……你是谁?”繆儿手中的托盘已经滑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在这种夜‘色’分外地诡异。
我抬起头,手中幻化出了一面铜镜看了看,一张和风里熙一模一样的脸,就连君霖给我的红珊瑚手钏也无法敛了我的外貌。
月老一路跌跌撞撞地直往里面跑,就连衣袍被树枝勾着了也浑然不觉,神‘色’一片凛然。
“月下老人,”我出声唤住了他。
他直直地盯着我看了看:“你?”
“掬水,或者是……风里熙,”我朝着他笑了笑,“你来可是想要向……”那个“虎儿”我始终没法说出口,对于我而言,君霖也只是君霖,不是虎儿,更不是帝释天,“你是想和君霖说法华结界破了吧。”
“对对对,小掬水啊……”他顿了顿,急忙改口,“熙神娘娘啊,法华结界已经被撞出了一个大小子了,现在四大凶兽撞得更是凶残了。”
我点了点头:“月下老人,还是叫我小掬水吧,这个名字听起来我显得更水嫩些,此番是我低估了那西大凶兽的能耐,竟然能在没有魔族的帮助下,硬生生将法华结界撞破了。”
“是长公主,她在外面助那四头畜生一臂之力。”月下老人沉默了一番。
“她还真不是一个省心的灯。”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脑子缓缓地转动着,此番四大凶兽在法华结界中被掬了十多万年,心中的怨气更甚,只要一出来,那边便真的是危害众生,还有坯峡老祖的魔军,他们可是心心念念地盼着东篱能出来呢,棘手真棘手,比当年还要棘手上万分。
“小掬水啊,你可是有什么法子没有?”
自然是有的,便是用我这好不容易聚齐的魂魄再去修补上一番,不过,眼下比起修补法华结界来说,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再去看一眼君霖,这一次,恐怕是最后一眼了,再之后,我的魂魄便是真的要湮灭了,我有些不忍心再次丢开他,真想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在银河上泛舟,看荼蘼‘花’盏在身侧翩翩起舞……那些记忆真是美丽,随便采撷上一朵,便能装裱成画,挂在墙上,只是,这一世,便又要这般地结束了,君霖他甚至还不知道,我已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