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在上古蛮荒时代,其实人与人之间习惯于群婚——也就是男男‘女’‘女’驻扎在一起,今天你是我的夫人,明天兴许就成了别人的夫人……”
“一‘女’‘侍’多夫?”
“也可以这般说吧,”君霖点点头,“而且常常发生抢婚事件,不光男抢‘女’,也流行‘女’抢男,经常为了抢婚而发生打架斗殴的事情,就譬如刚才两个‘女’子为了一个夫君而大打出手。所以,由此看来,必是上古还未曾开化的蛮荒时代。”
“殿下,兴许也会是民风较为彪悍的村落还残留着当时母系社会的习俗?”我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地猜测着。
“你看一看他们身上披着的虎皮褥子便知道了,再如何民风彪悍的村落也不至于清一‘色’地在身上裹张动物的皮‘毛’吧。”君霖果真是以一种看乡村小野穷乡僻壤里来的村‘妇’的眼神瞅着我,连带着我自己都觉得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了。
我回过头扫视一番‘洞’‘穴’,蓦然想起这个‘洞’子的主人——也就是麻雀姑娘,好像特立独行一些,身上穿的是素‘色’的衣袍,虽然,现在被三十六个滚雷碾压过,那一身衣服也成了一坨灰不溜秋的莲蓬。
“可是殿下,这只麻雀身上穿的却是跟我们差不多的衣料嗳。”
“小妖儿啊,你可曾注意到她普一进‘洞’时,滚落在我们脚边的蚕茧?她身上的衣服应该就是这些蚕茧所织就的,”君霖挥一挥折扇,“看来这个幻境确实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殿下,难道这位爱慕你的仙子是想效仿这上古时代的婚俗,将你直接抢回‘洞’中‘玉’成一番好事吗?”我想了想,真是‘性’情中人,连爱慕一个人都这般轰轰烈烈,看来越是内向羞涩的人内心越为奔放火辣啊,果真这神啊是矛盾统一的综合体。
君霖的眼角略微‘抽’了一‘抽’,为了防止他辣手再一次摧残麻雀,我立马用双手包了头,跳了开去,却径直地从那个素衣——呃,现在称之为焦衣‘女’子更为妥帖些,穿了过去,不惊起一片鸥鹭。她抖抖嗦嗦地蜷着身子,倒是幻化成了人形,只是一张脸面却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唇’红齿白,倒是硬生生地演变成了齿白眼白,其余的都是灰黑‘色’,还带着些微的烤焦味道,呃……好像烤麻雀的香味也很是不错,我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了一番,带的君霖嗤笑了一下,阿弥陀佛,佛陀弥阿,真是罪过,天大的罪过,我怎么就起了这般的恶念……
“走吧,我们去外头寻些吃食。”君霖姿态甚为优雅地往丛林深处走去,闲庭鹤步,仿佛只是来这里度假般,想了想,娘的,对于他而言,可不就是来度个假?我用左脚踩着右脚的影子,颠颠倒倒地跟在他身后,猛然间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殿下,这幻境中所有的东西对于我们而言其实就是一片虚无的存在吧?”
“唔。”君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所以,那么,也就是……意味着这里的食物对于我们而言也是一盘子虚幻啦?”
“哦,你倒是提点我了,这里对于我们而言,确确实实是一片虚幻。”君霖点点头。
啊,这个确实是非常之要人命,就好比你看上了一个姑娘家,而恰巧那个姑娘也深深地仰慕着你,于是你们决定要跨过郎有情妾有意这个阶段,直接飞奔入双修这一既能强身健体,又有益于身心发展的美好境界,然而姑娘家的亲戚却是不怀好意,不早些来也不迟些来,偏偏掐着点儿,在最为关键时刻呼啸而至,于是你很郁闷,不知道该是在冰泉中泡上一炷香的时间好呢还是就这般半推半就,浴血厮杀,对着自己已然受伤的小心灵哪喊:“我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我眼前也飘着各‘色’的食物,他们却是调皮地对着我跳着回旋舞:“来呀来呀,吃吃伦家嘛,伦家专‘门’褪去了‘毛’,剥光了皮,等着你的享用啦。”然后真的当我张开血盆大口一把扑上去时,它们便化成了点点璀璨的星光,从我的指尖流逝。
我无力地颓废下肩膀,郁郁寡欢,真真折磨人的心肺。
“其实吧,缔造主在编织这个幻境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在东南方向会开辟出一座酒肆,掉入幻境中的人可以去那边挑拣些东西。”君霖颇为满意地看着我这个颓废样子,然后等欣赏完毕时,闲闲地扇了几扇,娘的,那一瞬间,我竟然觉着他风流潇洒。
我一听,头颅便高高地扬起,犹如那些个空壳子的捣碎,迎风招展,嘴角抑制不住地往耳朵边拉扯。
“殿下你可真是八斗之才,连这般的事情都知晓。”
“好说好说,总归是贵胄出生的,从小被夫子们轮番上阵灌输这些东西,多多少少要比小野村‘妇’要懂得多一些。”
我:“……”
我和君霖一路分‘花’拂柳而去,不得不承认,上古时代的山就是这般清,水就是这般绿,民风就是这般淳朴而彪悍,就这么一路走过来,我都能看见几对‘露’天的野鸳鸯‘交’颈而抱,情谊叫做那个你侬我侬,不可分解,然而,这般的情分也只够做‘露’水鸳鸯,原因是因为随时都有虎视眈眈的野蛮人来抢你的夫君或者是娘子,情到深处时,不知就从哪里冒出一个彪悍人,给你闷头一棍,然后再将你怀中人伸手夺走,真真是防不胜防,麻雀我一路看来,唏嘘不已。
“殿下,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喜当爹吗?”
“哦,这个么,上古时代和我们现在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他们以为抢人和抢食物、抢地盘没有什么两样的,都是自己能力的见证,所以那些个情啊、爱啊的,对于他们而言,恐怕比之浮云都还要虚浮,所以喜当爹这个概念……他们应该是不知晓的。”
“真不知道这种状况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等轩辕黄帝继了位,就快了。”
不远处,一座酒肆拔地而起,颇与它一丈开外的景致很是有些不同,那一座酒肆让我倍感亲切,不仅是因为比起一个个‘洞’‘穴’它看起来更贴近我生存着的时代,更是因为那一阵阵飘散在空中的烤‘鸡’香,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呼啦呼啦地飞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美食的怀抱。
等我剔着牙齿,‘挺’着圆滚滚地肚皮走在山明水秀的迢递小径上时,瞬间觉得天也湛蓝了许多,风儿也和煦了。
一个披着虎皮褥子的男子站立在前不久我和君霖掉落的‘洞’口,身材颀长,从背影看着便觉得器宇不凡。
“殿下,那个男人该不会是想要强抢麻雀姑娘当压寨夫人吧?”我有些忐忑不安,老天爷怎么这般‘洞’悉人心啊,我正惋惜着刚刚没有将那场夺夫大战看个全套,这厢竟给我送上了强盗占弱‘女’子的折子戏,这叫我如何能不心惊胆战!
我喜滋滋地拔了‘腿’脚,甚为麻溜地攀上了一棵树,从善如流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刚刚在酒肆中顺来的瓜子,嗑将起来。
只见那只刚刚经历了滚雷的麻雀姑娘已经很是利落地卷了袖子,专心致志地坐落着,白涂涂的蚕茧在热汤盆中浮浮沉沉,散着一股子温和的‘骚’味,她极其认真地用手‘抽’着丝线,卷绕于丝框之上,眉目沉稳,犹如暗藏着千山万水。
当她卷完一盆子的蚕茧时,才抬起黑糊糊的袖子往黑出于灰而胜于灰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气的汗珠,脸上挽出一朵‘花’:
“唉,我说你就这般一直一直站在边上不会觉着累得慌吗?你要不要来一起坐上一坐,歇歇脚?”她同样用黑黢黢的手指点了点身边的石头。
而那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只是摇了摇头:“请问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那个声音我听着颇为舒心,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间都觉得凉丝丝的,无比受用。
“缫丝啊。”麻雀姑娘回答地不以为然。
“缫丝?”
“对呀,缫了丝便好纺织成布匹,然后用来做衣裳,”她举起袖子,“你看,就是这样子的,嘿嘿,只是我刚刚被雷劈了几下,所以这颜‘色’也变得不是很纯正,之前不是这样的,白白净净的,就像是你的脸一样白,可漂亮了!”她急急地辩解着,‘露’出四颗略微尖锐的小虎牙,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
“而且啊穿在身上透气,不想是虎皮、狼皮之类地连汗水都吸收不了。”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话在一片黑‘色’之下少了可信度,声音便越来越低下。
“那姑娘可否教在下如何缫丝?”男子略微屈了身子。
“不可以,因为这是一‘门’手艺,对了,你知道手艺是什么吗?”麻雀姑娘眨巴眨巴了一番眼睛,随之好心地解释了一番,“所谓的手艺呢,就是一‘门’用来养家糊口的技术,你看我孤身一人,还要养一只小老虎,每日的吃食都是靠着这一‘门’手艺过活的。”
她脚下的那头小老虎很是幽怨地看着男子身上那一张油光瓦亮的老虎皮,再一次低下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干枯分叉的碎‘毛’,喉咙里低低地吼了一声,于是我顺带给挨着我坐在树杈上的君霖翻译了一把:“原来你才是杀了我娘亲和爹爹的凶手!”
“我倒是觉得它应该在哀叹麻雀姑娘把自己‘弄’成了一只食素的四不像,皮‘毛’竟然没有已经作了古的那头老虎锃亮。”
我想了想,觉着君霖说的这一番也‘挺’合情合理,于是便本着求同存异的原则,接受了。
而他却是老实不客气地从我手中掏了几颗瓜子,勉勉强强地嗑起来,洒下一大片的瓜子皮雨‘花’,还有几片随着风儿飘到了那个男子的头皮上,只是,我们对于他们而言是虚幻的,不存在的,而这些从酒肆中捞出来的瓜子却是真实的,存在着的,于是他便转过了头,探视了一番。呃,这个皮相,放在四荒八合,也算的上是极致了,除了君霖勉勉强强能和他相较一番,放在这个还未曾开化,些许猿猴还未曾将尾巴进化干净的蛮荒时代,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帅哥。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帅哥的后背看着,君霖伸出手在我眼前不住地晃动:“小妖儿啊,省省吧,快些回魂,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殿下,你为什么这么讲?难道这个幻境不可以是这位帅绝人寰的哥哥为了追求我这只天真可爱的小麻雀而特意缔造的吗?为的就是唤起我的真心。”我对着那一张披在他身上的虎皮褥子犯了一会‘花’痴,只觉得一片片桃‘花’雨纷飞。
君霖直接将含在口里的瓜子片吐在了我的脸上,还顺带着附送我一把唾沫子。
“殿下,诚然,我是一个没有洁癖的人,但是,这个举动好像也太亲密了些。”我面无表情地抹去脸上的水点。
等我再次入戏的时候,那个麻雀姑娘已经眼冒桃‘花’扇地对着身前的男子说:“哦,要传授这一‘门’手艺也不是不可以,但须得是我的夫君,才能传,因为我听闻只要有了夫君,‘女’子便可以不再抛头‘露’面,每天为了生计而奔‘波’了,有了一个夫君,就好像是赚的了一头会捕猎的老虎,每一天每一天只要坐在‘洞’子里,便有人送上热腾腾的饭菜。”她朝着俊美无铸的男子‘露’出雪白的牙齿,不经意间还‘舔’了‘舔’,看得我的小心肝也一抖一抖的,还以为她要将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就地解决了。
“好。”男子却是惜字如金地吐出了一个字。
麻雀姑娘歪着脖子,忽闪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不解。
“我愿意做你的夫君,”他略微补充了一下,“七天之后你和我回我住的‘洞’子。”然后便留下了石化了的麻雀姑娘,带着一大帮的人走开了。
这一出戏我看的甚是没头没脑,这么俊美的男子就这样被麻雀姑娘给拐带了?
“殿下,你说他是不是就喜欢这般黑‘色’的调调啊?”
君霖只是免费附赠了我一把瓜子皮。
我大大方方地跟在一群虎皮褥子的身后,果真便听见了叽叽喳喳的不平之声。
“殿下,你为何要取一个山野村‘妇’当我们的王妃?”
“对呀,对呀,殿下,她这般黑,这般丑,一点不配不上你。”
而男子却只是淡淡地开了口:“没有配不配的。”
一瞬间那些愤懑之语便齐齐斩断了。
果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我在内心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