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爷爷,我……”段向晨正要拒绝,忽听背后的竹林里蹿出来一个人。
“爷爷,他是你什么人,你要对他这么好!”
颜晗转身去看,是沈光晓,他一脸愤怒和不解,盯着沈博崇,沈博崇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似乎有点怕他,便去瞪段向晨。
不料,段向晨根本不回避,还直直地给他瞪了回去。
沈光晓火大不已,却拿他毫无办法,只得看向沈博崇:“爷爷,他……”
“光光,回房间看书去。你如果考不上重点大学,爷爷就把你送到乡下种田。”
这话倒是很接地气,颜晗不禁笑了笑,却被沈光晓白了一眼。
沈光晓被颜晗一笑,越发气急败坏,嚷嚷着,指着沈博崇:“你!你根本不是我爷爷吧!我爷爷才不会……”
“光光,住嘴!”沈博崇不语,却见沈婧突然出现在小道那头,穿过紫藤架,已是换了一套浅紫色连体裤,明明蹬着恨天高,脚步却飞快如履平地。
“姐姐!你没听到,爷爷说要把我们家的公司送给这个小子!”
沈婧在沈博崇跟前站定,不自觉地转了转手指上的翡翠戒指,睁大了眼睛:“爷爷,光光说的是真的?”
沈博崇摇头否认。
“哦。”沈婧登时松了口气,狠狠地给沈光晓甩了两个眼刀:又是你小子断章取义吧?
不料,沈博崇淡淡一笑:“我打算送一个全新的公司给他。”
“什么?”沈婧神情僵硬,不敢相信。
“婧婧啊,没有他们俩,你爷爷早死了。”沈博崇示意她坐下,语重心长,“别说送一个公司,我就是把全部身家送给他,都应该。”
沈婧听此,神色有所缓和,挽住了沈博崇胳膊:“我知道了,爷爷。”嘴上这么说着,沈婧又侧头瞟了段向晨一眼:你小子,看在爷爷的面子上,就便宜你了。
段向晨了解沈爷爷的性子,只怕他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而且他说送一个全新的,估计就是个小公司。那也好,他可以凭此起家,将来再回报他,毕竟眼下增强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沈光晓看他们几个和和乐乐地,如一家人般,他倒更像外人了,恨恨踹了颜晗的石凳一脚,可没把她踢倒,自己脚尖却瞬间一股钻心疼传来,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
“光光!”沈婧忙上前扶他,不料根本扶不起来。
段向晨见他欺负颜晗不成自己疼了脚,忍俊不禁,却不计前嫌一把扶住他背了起来:“我送他回去吧。”
“我不要你……”沈光晓哪受得了这屈辱,扬手就要打他,却被沈婧给握住了手腕。
“光光,听话!”
沈光晓最听这个堂姐的话,愤愤瞅了一眼沈博崇,就埋了头,气焰已矮了三丈。
颜晗目送他们从小道跑回去,侧头恰对上沈博崇若有所思的眼:“沈爷爷,您不去看看吗?”
沈博崇不置可否,亲自倒了杯茶推过去:“晗晗,看看这杯茶。”
颜晗曾与章赫勋开过一个茶馆,对茶文化了解不少,自然懂得他的意思,低头瞧了瞧上下沉浮的茶叶,轻轻说道:“人生如茶,沉浮半生,才能得一杯馥郁香茶。”
沈博崇赞同颔首:“晗晗,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但是爷爷看着,你心事太多,太操心,以至于双眼被蒙蔽,看不清未来。”
“沈爷爷,您看出来了?”
沈博崇吹着茶盏中的浮叶,小小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你和向晨两个,这次从南亭镇回来,似乎生分不少。以前,你们两个,好得跟一个人似的,现在却连看对方一眼都尴尬。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颜晗不能告诉他她已不是原来的颜晗,而是重活一世八年后的她,思忖良久,终是摇摇头:“或许我们两个都长大了吧。”
“晗晗,尽管你们之间生疏了,但我看得出来,向晨对你,仍旧是全心全意的。”
“这个我明白。”沈爷爷绕了一个又一个的弯,到底想说什么呢?颜晗不禁纳闷。
沈博崇见她秀眉紧皱,不自在地吸了吸鼻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朗声一笑:“晗晗,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懂爷爷话里的意思呢。”
“沈爷爷,我们……”
颜晗没说几个字,沈博崇便一抬手,阻住她:“你这丫头,心事太多,不够坦诚,爷爷就明说了吧。”
“我……”颜晗想辩解一句,可他说得确实没错,便不反驳。
“晗晗,尽管你们才高三,心思也该放到学习上。可是爷爷觉着,有些事情,不如早日点破,省得将来弯弯绕绕的,出了问题。”
“我……”颜晗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沉默。
“晗晗,向晨已经是个懂事的年轻人,比你想象中的懂事得多。他对你那点心思,你或许看不出来,爷爷作为旁观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爷爷虽不知他是从何时开始喜欢你的,爷爷却知道他应该喜欢你很久了。而且这种喜欢不是单纯的少男对少女,更像酝酿了很久,直到如今,如酒一般醇香,便是想掩盖都不能。”
颜晗早知道段向晨喜欢她,可她一直在逃避,逃避这种话题,可没想到沈博崇一语道破,她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默默埋头,小脸涨红。
“晗晗,爷爷毕竟是无关的人,所以不会过多干涉,只想提醒你,向晨值得你去珍惜,去爱护。他这个人,也习惯藏着掖着,硬不教人看出来,可是感情是遮掩不住的。偏偏还犟得跟头牛似的,爷爷要是跟他说与你一样的话,早拔脚走掉了。爷爷喜欢你们两个,衷心希望你们好,所以爷爷才跟你说这么一番话。”
“沈爷爷,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我会注意的。”
“晗晗,仅仅是注意并不够。如果可以,你就把他当做一个年轻男子来看待,欣赏他身上的闪光点,包容他的缺点。若有一日,你们能像普通男女一样相爱相知,就是爷爷最愿意看到的。”
阳光从头顶的树叶间漏下来,明明灭灭,耀在眼前,颜晗伸出手,接住一束光线。可惜感情却不是光,并不是你伸手去堵就能堵得住的,更不是你想接受,就会钻进你的身体的。
“我知道了。”颜晗并不习惯与人谈论感情的话题,更不习惯将自己一颗心摆出来让人评判,奈何沈博崇字字珠玑,句句有理,她一个字都不能反对,最后轻轻点头应下了。
沈博崇见她面色羞赧,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午饭时间到了,随爷爷回去用餐吧。”
“好。”沈博崇很自然地张开胳膊,颜晗见状,便挽了上去,如同他的亲孙女一般。颜晗的外公早早过世,爷爷更是没见过面,所以她对于男性长辈的印象,只有段忘川那样的,所以,面对慈祥和蔼的沈博崇,总会生出亲近的心思来。即使他回到沈家,一身气质发生了绝对的变化,她仍旧不能拒绝他的关心和爱护。
沈博崇能够在商场叱咤风云,凭的就是一身识人辨人的本领,自然能够感觉到颜晗每一点细微的变化,欣慰不已:“晗晗,你想学什么语言?英语?日语?德语?”
“法语。”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妈妈的职业。”颜晗侧目,盯着花园里随风摇曳的薰衣草,出了神。
“对了,你跟我提过,你妈妈是法语翻译。不过爷爷老了,记性不好。”
颜晗闻着薰衣草香,静默许久,才转过头,笑着:“沈爷爷老当益壮,如今又回到沈家,还能大展拳脚,震惊商场呢。”
“晗晗,爷爷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让你和向晨两个过得好一点。其实爷爷是个很自私的人,我早在五年前,痴呆症就好全了,记忆也慢慢恢复。可是我对这个家产生了抵触,所以一直不肯回来,不然爷爷可以在五年前就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一次,若不是婧婧跪在月老山下求了我三天,只怕我还要硬着心肠在月老山待到死。”
“沈姐姐她?居然在山下跪了三天?”颜晗完全看不出来,沈婧居然是这种人,看来,她对沈爷爷,感情真的异常深厚。
“说三天也没有,就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吧。婧婧是我最疼爱的孙女,即使我不喜欢这个家,为了不让她失望,我也得回来。好看看,那两个畜生,把我家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沈博崇说着,语气微含愠怒。
颜晗并不喜打探别人的隐私,可是这一次她好奇了:“沈家到底发生什么事,让您这么寒心?”
“晗晗,十年前的事情,我巴不得将之尘封,爷爷不想提了。你心里,只要记得有这么一件事就好。”
“是。”
“晗晗,你好好考虑爷爷的话。还有你的学业,无论你想做什么,爷爷都会帮你。”
“谢谢沈爷爷。”
沈博崇见她嘴上应着话,眼神却渐渐涣散,蓦地停住脚步:“晗晗,你应当还没有心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