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满才知道书生们之前考的那场试纯属初试,过初试便叫做“中举”,即代表有了做官的资格,之后却还要经过一场殿试,殿试是由皇帝亲自阅卷圈点,决定了哪些人可以留在这繁华的梁京,哪些人则要下放。
不由得感慨一声皇帝难当,甚至还要兼职批卷子的老师。岳满这一天被易可赶去了吏部,道是殿试在即,他作为吏部的一员怎可不去帮忙。
却见同僚们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岳满有些懵懂无知,倒是尚书还是笑眯眯的模样,甚至钦点他殿试那天跟着,所做事物,岳满粗粗听了一番,大致就是监考。
不过话说头顶坐着皇帝呢,那些学子怕是吓都吓得不清啊,难道真有人还敢夹带小抄吗?以及古代这考试考的不就是作文嘛,这东西怎么抄。岳满抓了抓脑袋,表示想不通。
从来都是被别人考,难得有机会当一次监考老师,岳满屁颠屁颠就去了。头一场活计是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士兵们对每一个进场的学生搜身,猛然却被人叫到了旁边,往他袖口里塞什么东西。
岳满困惑地摸出那薄软东西来,一看居然是银票,立时黑了脸。
眼前的学子紧张得要命,眼神里却带着点奸诈,看衣着该是出自富贵人家。岳满其实很穷,他上次见到这么一大叠银票还是自己媳妇儿掏出来给自己创业的,但那时自家人。岳满知道拿别人的前那叫受贿,本来想检举下算了,又觉得这人好不容易进了殿试,这么轻易被毁了似乎不太好,就把钱黑着脸塞回去,默默转身走了。
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把学子吓得不清。这人来自商人家,家里并没有什么人脉在官场,学得又不精,前面便是撞了好几次墙才找的人买的题,殿试偏偏出题阅卷的都是皇帝,怎么也套不出题来,只好夹带点什么进去,想贿赂一下眼前这个监考之人,还没开口呢,却被拒绝了。
书生认不出这人是哪路的官,只道是出不了翰林院、吏部或礼部,正想再套两句话,却见那人脸上挂着喜色,跟一个人打了声招呼。
被打招呼的人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曾在满月婚介所当书画先生的李书生。
猛然看到自己曾经的掌柜变成了监考官,任谁都得被吓到。李书生本想攀谈两句,问岳满怎么会在这里,却又被士兵警告着,想如今离监考官太近平白会被怀疑,只好走了。
岳满见了熟人高兴,却没想到自己害得李书生没考好。可怜人原本就紧张,此时更惦念着岳满的身份,吓得笔尖都在抖,如何能答好题目。
考完后李书生一声长叹,只道自己必要被下放到什么远山远水之地了。垂头丧气地出了这金銮殿,却见岳满等在那里,专到个没人处,关切道是:“考的怎么样?”
李书生很郁闷。
这郁闷却有点不太敢向眼前人宣泄了,毕竟一个商人忽然间混进了官场,饶是李书生这般直纯的人物也猜得到岳满的身份不会一般了,在得知岳满的身份前,李书生不敢再与之攀谈。
岳满兀自叽叽呱呱地说,李书生只应付两句,时间一长,岳满是察觉出不对了。细细盘问,才知道对方的困惑,岳满哽了一下,支支吾吾,最终还只能说了实话:“我本命是何之景,乃是贤王世子。”
李书生差点吓得摔倒在地上。
这这这……一直以来他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有点新鲜点子的小商贩,竟然是皇亲国戚吗!
这边李书生跟岳满对话简直语无伦次,岳满只能郁闷地回家。皇宫里头,贤王还在忙活,却只比自家儿子更郁闷。
皇太后自打知道他竟看上了个男子后便一直唠叨着,总归是希望他能“改邪归正”,老王爷却压根儿不知道自己“邪”在哪里,“正”又是什么。
好在还有点正事要做,总算是逃离了老妇的念叨。贤王宁可站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眼看着正事要做完了,生怕太后那边又派人来留下他用膳,干脆提前双脚抹油,立时开溜。
轿子原本是往贤王府抬的,快到门口的时候贤王却猛然改了主意,道是:“去听秋园!”
听秋园正热闹着,这次贤王轿子是听了听秋的话,落在后门的。离后门最近的那清冷住处便是听秋自己的小院,贤王一闯进院里,二话不说,便要将这班子的班主劫走。
他打横将人抱起,那听秋着实被吓了一跳,惊道:“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走走走,本王要给王妃看看给你准备的院子如何!”贤王说着,抱人出了门,径直钻进轿子里去了。
那抬轿的瞠目结舌,却好歹是王管事□□出来的王府人,就愣怔了一下,紧接着便抬起了轿子,全然不去抱怨轿里多了个人的重量,一声不吭地抬回了王府。
王管事来迎接自家主子了,一掀帘子却吓了一跳。幸好他是早知道自家王爷早打好主意要把人请回来的,还让他收拾起屋子来,将那多年没点人气的王府里,从仓库里拿出不少摆设,看上去像样多了。
贤王半分不避人,抱着听秋便进了屋子。路上撞到自家儿子儿媳。岳满见自家爹健步如飞满目□□,不由得羡慕嫉妒恨,转头弯腰打算把易可也这么抱起来,易可这双脚刚离地,还没反应过来呢,岳满却仿佛有种自己胳膊断了的感觉。
易可忙一推,站稳,皱眉道是:“你干嘛呢?”
岳满泪流满面:“我也想公主抱我媳妇儿啊。”
王府萧瑟了许久,近日里却各处都打扮起来了,这全都是为了迎接听秋。不过本来贤王是打算过段时间把人带回来的,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头慌得要命,十分想见那人。
等第二日岳满却只能额手称庆,幸好自家爹提前把听秋师傅带回来了。
是老太后劝说贤王不动,睡不安稳,总认定是有哪个男狐狸精勾搭了自家小叔子。想贤王与老贤王妃伉俪情深,怎么会喜欢男子?
越想越恨,许久不去管外事的太后特地找人打听了贤王近些日子爱往哪里跑,全然没费力气地就知道了听秋园这个地方。
想必就是那唱小旦、妖里妖气的男子了!太后生着气,连夜叫人将听秋园的男旦全逮了回来。
当初贤王调拨了自己王府不少人手去听秋园,如今听秋园被官府连夜抄了,自然有人来王府求救。王管事闻讯,只好一边叫人去打听是出了什么事,一边把贤王叫了起来。
生怕将怀中人吵醒,贤王没个号脸色,小心翼翼地起身,还先给听秋掖好被角,与王管事出门后,才问道:“是谁做的?”
王管事如今已得到了第一波消息:“是御林军的人。”
“皇家怎么会去管一个戏园子?”这换是早先没疯的贤王,早便想通透是怎么回事了,如今却糊涂着。
王管事哪敢臆度上头的意思,只喏喏地讲着表面上那点事。
贤王却越听越糊涂,只叫人去打听了被抓走的人都安然无恙,只是被关押起来后,便打算等明儿个再说。
只可惜本想对听秋瞒下,却被贤王不小心给说漏了。还好王爷再糊涂,也知道拦着听秋,不叫他回去。
那头的太后派人去问哪个是勾搭了贤王的人,听秋园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旦具是吓得肝胆俱裂,哪敢不招,还没用什么刑,太后派来的人便得知了与贤王有染之人名唤听秋,正是听秋班的班主,今夜却是不在班里的,早被贤王从后门接走了。
招得快倒有好处,这帮人没吃什么皮肉之苦,只在那小牢房里抱作一团,混着屎尿睡了一晚。
那边贤王好歹还明白这时候总该不能把听秋人放出去,不管他说什么,死活不肯教他走,还道是婚事正在筹办,就算是皇帝不点头,入不了宗庙,总也得给听秋一个交代,至少这王府里是当他是正经王妃敬的。
生怕听秋闲得慌,贤王临上朝前还闯到自家儿子那里,把自家唯一的闲人易可给拽来陪一陪听秋。
易可与听秋两个倒是相顾无言。
早便习惯了贤王不按常理来,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将一个戏子接来做王妃,说真的,易可心里头带着些鄙夷,但表现出来的话,却又觉得若贤王是真的要娶这人,那毕竟他也是自己的长辈了,自己总该以礼相待。
易可这里纠结着,听秋也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跟眼前人相处。当是一个普通的大户人家的客人的话,偏偏似乎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了。当小辈的话,却又知道眼前的这个世家公子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唱戏的。
路过此地的王管事立刻转身滚蛋了,他也很不知道怎么跟这两个明明是男子却要成为自家夫人和少夫人的男人相处啊!幸好他有事可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