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迅速将索尔斯伯里的最新建议转告给俄国方面,不过这对俄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罗拔诺夫和沙皇尼古拉二世听到消息后都明显感到不悦。
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已经事实上获得独立,而罗马尼亚更是在20年前就彻底脱离奥斯曼帝国了。如果把这三个东正教国家作为筹码交由德国和奥国保护,那么俄罗斯在巴尔干半岛仅存的一点影响力也将消亡殆尽了。当然,英国的意思是先拿出保、塞两国作为筹码,如果还无法达到目的最后在把罗马尼亚也搭上,不过后一种可能性很小,属于没有办法的办法。
格雷在获悉沙皇的担心后亲自前往彼得堡,向俄方阐明英国的意图。
在喀琅施塔得港外的一条皇家游轮上,尼古拉二世沙皇亲切接见了格雷,俄国的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和财政大臣维特也陪同会见。
“陛下,按照塞西尔侯爵(指索尔斯伯里,塞西尔侯爵为英国世袭爵位)的心意,如果把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交到德国和奥国手中,那么随着局势的发展,法国和德奥两国在将来必然会因为当地复杂的民族关系而产生纠纷。现在马其顿的地位尚未确定,该地区既有保加利亚人,也有塞尔维亚人,还有希腊人、罗马尼亚人以及为数不少的穆斯林,土耳其解题后,该地区的任何纠纷都会引发土、保、塞甚至希腊和罗马尼亚的极大关注。届时,法德奥三国都无法置身其外。必须为其属下的保护国争取利益。而我们两国就可取隔岸观火之势,并趁势重新夺回大陆事务的主导权。”格雷望着沙皇微笑说道。
“塞西尔侯爵真不愧是欧洲最杰出的政治家,这样的安排的确十分巧妙,不过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都是我国的势力范围,如此以来我国在巴尔干的利益可就损失太大了。”沙皇看了一眼身旁的罗拔诺夫,平静的说道。格雷的这番说辞是俄国外交部已经预测到的。
“就我所知,即使在1891年前,奥国已经和塞尔维亚签署了秘密的联系国协定,保加利亚的费迪南国王也是来自维也纳军营;至于1891年战争以后,无论从地缘关系还是从国家实力上。此消彼长。那些习惯见风使舵的小国自然早有他们的打算。所以,在我国看来,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迟早会被德奥两国攫取,届时我们也很难做出强有力的反应。毕竟当下的局势是法国在大陆问题上更愿意和德国和奥国站在一起。”格雷的一番话说得十分巧妙。至少从表面上看不出逻辑上的破绽。其实这其中存在一个先后顺序以及“实然”和“应然”的问题,这些都被他刻意忽视了。
罗拔诺夫和沙皇都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如果顺着格雷的思路。那么与其将来被德奥两国“生米煮成熟饭”,倒不如当下直接把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送给两国,以换取在远东问题上的让步。
格雷看沙皇有些犹豫,继而说道:“诚如陛下所知,当前的最重大问题在于阻止法国和德国的进一步接近。我猜想塔列朗在陛下面前一定是大肆鼓吹法俄两国的传统友谊的,其实他无论在哪里都是同一个口气,来伦敦的时候,他会向塞西尔侯爵和我大谈英法两国的共同价值观,在维亚纳则大谈欧洲的天主教国家应该团结在一起,在柏林他会怂恿威廉国王争霸欧洲的野心,并谦卑的表示菲利普国王永远不会忘记来自德国皇帝的帮助……”
“呵呵……”年轻的尼古拉沙皇开心的笑笑说道:“塔列朗的话总是那么动听,无论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多听两句的。”沙皇一边微笑,一边脑海中浮现出塔列朗让人如沐春风的音容笑貌。
“由于塞西尔侯爵放弃了格莱斯顿首相时期的孤立主义政策,所以女王陛下的政府才得以和沙皇陛下的政府结成牢固的同盟关系。”格雷看了看罗拔诺夫,平静的说道:“当前欧洲的局势已经变为英俄为一方,德奥为一方,在这两个阵营中,法国获得了空前的自由选择的权力。当然,现在的局势还并不紧张,《柏林公报》表明欧洲的和平符合各方的利益。所以,我国会支持陛下在远东的扩张,也会保证现有的波兰边界不受德奥集团的威胁。”
“格雷爵士说的很对,塔列朗这个老狐狸就是骑墙派,不过他也表示,我国和法国的共同防御条约依然算数,虽然我们双方都已经把那份条约当做一张废纸,不过这至少使法国和德国在结成正式同盟前,必须就此做出妥善的安排。而且诚如格雷爵士所说,我国和英国的结盟旨在扩张帝国在远东的势力同时保障我国西部边界的安全,在这种情况下,欧洲的和平也符合我国的利益。故此,对于塞西尔侯爵的建议,我们原则上可以接受,但是我们希望在远东地区获得额外的补偿。”罗拔诺夫看到格雷已经把话挑明,所以也就不再绕圈子,把底牌托了出来。
“呵呵,临行前塞西尔侯爵特别嘱咐我说,对于沙皇陛下在亚洲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会予以满足。因为那里是我们两国且仅是我们两国的天下,英国不会制定任何阻碍盟国自由行动的政策。”格雷听了罗拔诺夫的回答,知道此行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所以十分高兴的说道。不过出于外交官谨慎的本能,他的话从来都是滴水不漏,“不制定政策”和“不执行行动”虽然意思接近,但是前者的回旋余地要大得多。
“我国希望除了获得北华地区的利益外,也将朝鲜至于沙皇陛下的保护之下。”罗拔诺夫直言道。
“按照清日战争的讲和条约,朝鲜是获得了独立地位的,并且美国也和该国签署过一份协定,这些都是麻烦事。”格雷皱了皱眉轻描淡写的说道,他故意不点出朝鲜问题的本质在于日本的反对。
“美国方面无需担心,以我国和美国的传统友谊,区区朝鲜这样一个毫无商业价值的地方,一份照会就可轻松解决了。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日本,战争结束后,日本的势力在当地扩张十分迅速,已经使我们的外交官感到巨大的压力。”罗拔诺夫毫无顾忌的说道。
“那么贵大臣的意思是?”格雷小心的问道。
“我希望格雷爵士给我一个准话,如果俄国和日本因为朝鲜问题而爆发战争,英国是否会给予我国以支援,支援的程度又是如何?假如德国为此发出战争威胁,那么英国又会如何应对?”罗拔诺夫一口气说下来,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我认为现在讨论此事还为时尚早,而且以德国和日本的关系,我们也有必要先弄清楚他们两国间到底有何种程度的军事支援协议,在此之前恕我无法就伯爵的问题作出答复。”
“这是自然,所以我希望贵大臣在回伦敦的路上能顺道访问柏林,我想,假如德国政府能够分清主次轻重的话,是不会为了一个亚洲小国的利益而使自己在欧洲陷入孤立的。以格雷爵士的口才,我觉得这件事一定可以马道成功。当北华铁路问题和奥斯曼的政治安排问题都妥善达成后,欧洲局势就会真正平静一段时间,我们也能好好休息休息了。”罗拔诺夫和格雷相对而笑。
不过格雷考虑了一下后,并没有接受这个看似轻松的差遣,他说道:“按照塞西尔侯爵的意思,这件事最好通过五国的圆桌会议加以解决,虽然联合协调机制是格莱斯顿首相首倡的,不过这对于公正的解决欧洲重大问题的确是最有效果的办法,也是避免任何阴谋与战争威胁的唯一方法。就目前的情况看,如果贵国的要求得到法国的支持,那么德国也就不得不接受我们的建议了。”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不过,我还是希望贵大臣在方便的时候就我刚才的问题给予一个准确的答复,这将关系到我国日后在远东的政策。”罗拔诺夫皱皱眉说道。
“回伦敦后,我会将伯爵的原话转告塞西尔侯爵,并尽快做出答复。”
一周后,五方会谈在巴黎召开。在此之前,俄国已经就英俄两国的某些共识通过法国驻彼得堡大使转告给了塔列朗,后者给予积极的回应;同时,格雷也通过英国驻克拉科夫大使向哈布斯堡中央政府转告了英国的最新建议。
法德奥三国虽然就此事进行了简短的交流,但是并未形成明确的共同意见。
所以,当圆桌会谈召开后,法、俄两国均认为英国外交大臣格雷的方案是一个接近客观公正的解决办法,双方愿意以此为基础展开进一步的讨论,德、奥两国则对此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