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会津,已经是遍地烽烟。
第一次联合出战,柳泉谨慎地选择了组合型的队伍。
鉴于本来的会津战役地图是日战,这支队伍里以太刀和大太刀为主——萤丸,三日月宗近,一期一振以及烛台切光忠都在列。
在她所处的这个世界里,时之政府刚刚开放极化这一功能没多久。当然,奇怪的是,短刀和打刀的极化几乎是同时开放的,也因此才有当初的兼桑为了出阵而用极化这个理由闹了她好几天。
不过,柳泉看了看在会津城下传送点会合而来的神无凛音身后的队伍,感到了一阵释然(?)。
她这边只带了极化修行归来的本丸唯二(?)的两把短刀——平野和博多。她本来还觉得这座本丸因为审神者频繁易手的情形而延误了极化的进度,不过一看对面的神无凛音也只带了四把极短,就感觉自己的进度还不是太落后(咦)。
在会津城外一处无人的山丘上会合之后,神无凛音朝着柳泉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家才练了两把极短吗?我就是考虑到这次万一耗费的时间过长、把战斗拖入夜战,才把我这里的极短小宝贝们都带出来了~”她笑着寒暄似的说道。
柳泉也笑了笑。
“我这边本丸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光是换审神者都动荡得不行了,就现在这两位还是我突击送出去修行的呢,兼桑想出门都被我按住了~”
神无凛音哈哈大笑。
“那怎么行~兼桑的心灵会受伤的吧?毕竟听说你是新选组出身的,兼桑说不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欣赏你了啊?”
柳泉微微一挑眉。
“根本没有那种事吧?”她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我虽然出身自新选组,但副长可是大人物啊,平常看见他都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注意他的爱刀呢。——何况,见识过新选组副长那种一时之豪杰,哪里还会把我这种小卒子放在眼里啊~”
神无凛音:“……呵呵呵呵。”
她摆出一副“你吹,你继续吹”的表情。柳泉假装没看见。
两个人似乎都觉得这种你来我往寒暄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于是几乎同时表情一正,开始谈起正事来。
神无凛音:“说起来,现在是庆应四年的九月四日吧。”
柳泉:“……?是的。”
她本能地觉得神无凛音说出这个日期的时候瞥过来的一眼有点意味深长。然而这个日期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一时间却完全记不起来。
好在神无凛音并没有让她解答这个问题再继续。她点了点头,说道:“得到的通知,是在庆应四年九月四日到五日白天之间,会有大批时间溯行军出现在会津城及其周围;因为范围过大、单独一队难以进行有效警戒,故此特派两位审神者率队出阵。”
柳泉颔首。
神无凛音笑了笑,目光从柳泉身上转开,往不远处的会津城一飘,打了个弯又转了回来,重新落在柳泉的脸上。
“所以说……现在,怎么分配任务范围?嘛,你要去会津城内的话我也没意见……”她暧昧地笑了笑,“毕竟,当初作为新选组的一份子,应该是在会津城里逗留过一段时间,对城里的状况也有些了解的吧……”
柳泉不动声色地回视着她,表现得有点无奈似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我以前的背景已经成为一个梗了吗……”
……不,当然不是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梗。
虽然她本人并没有强行掩盖这种背景的意图,但也并没有大肆宣扬过。而且,尽管最近她为了调查而在审神者中狠狠地刷了一遍亲切友善的人设,【新选组】这种背景也无助于这种人设的形成,所以她一般是不会把这个词挂在嘴边的;那么神无凛音现在居然随口就能说出她在这里获得审神者资格的时候履历上最闪亮的一笔,只能说明——
从一开始,她就是有备而来的吧?
不知道她是如何锁定这座本丸的三日月宗近才是那个拒绝神隐神无响子的付丧神,但作为取代神无响子地位的后来人——而且,还是三日月宗近所效忠的现任主人——柳泉自认自己就是最好的、神无凛音怒气指向的箭靶。
想要让这个三日月宗近碎刀并不容易,因为任何一个审神者都不会轻易让别的审神者来破坏自己本丸的刀剑吧?!那么,碍事之人就只剩下她,是不是?
柳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神无凛音意图的戒备,就仿佛她根本没有发觉这其中复杂的关联一样,笑着抬起手来,掠了掠被秋风吹得有点凌乱的额角碎发。
“嘛,那么我就去城里瞧瞧吧。”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十分自然地越过神无凛音的肩头,张望了一下会津城高耸的城墙。
“假如需要互相联络的话——”
神无凛音拍了拍自己的衣袋。
“狐之助出品的烟花弹,非常好用啊~”她半是玩笑、半是调侃似的说道。
柳泉耸了耸肩,表示认同。然后,她冲着神无凛音点了个头,就率领自己的队伍奔向了会津城。
在她身后,神无凛音扬高了声音,喊道:“喂~清原妹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记得明天日落时分回到这里来啊~”
柳泉奔跑之势并未停下,只是闻言举起了右手向后挥了挥,表示“知道了”。
不过在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却听到了她喘着气的低声吐槽:“哼,你会乖巧到在明天日落之前都不给我惹事吗?!那还真是谢谢了啊~”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
当他们抵达会津城的西门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
经过了新政府军数日昼夜不停的大炮轰击,原本雄伟壮观的会津城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了。街道上、建筑物上到处是炮弹留下的坑坑洼洼,街道上碎砖瓦砾遍地,建筑物也没多少完好无损的,加上到处飘荡着的呛人的火.药味和血腥味,面前的一幕几乎就是“人间地狱”的写照。
由于新政府军的主攻方向并不在西边的缘故,西门这里的情形稍微好一些。但由于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时间溯行军即将介入的原因,历史上的现实也随时会被颠覆,因此即使是历史上并非新政府军的主攻方向,也不可掉以轻心。
柳泉并没有率领付丧神去加入会津军民守城的阵营,而是选择了西门附近一间已经被炮火轰击得半塌的房舍,藏身其间默默观察。
而她混过负责西门守备的会津守将和战士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虽然她现在的无杖魔法已经无力于支撑加上她之后的七个人同时使用幻身咒,不过她也有因应之道:她先是将大家都恢复成了本体刀的模样,拿一张包袱皮捆成一卷背在背上,然后给自己加了个幻身咒,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从城门走进了会津城内,找好了藏身之处,才重新把大家恢复成了付丧神的人形。
对于她这种神操作,重新恢复人形之后的付丧神们,都有短暂的一刻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不过,他们很快就无暇再对女审神者的神操作表示无奈了。
因为大批的时间溯行军很快就向着西门袭来。
虽然柳泉和她率领的付丧神们已经久经战阵,但七个人对上几十名凶神恶煞的时间溯行军,还是有些吃力的。
尤其是——还要抢在他们残杀这里的居民之前,把他们消灭。
虽然还没到日落的时刻,天空中却翻滚起了层层叠叠的乌云。遮天蔽日,一时间会津城的上空如同黑夜一般可怖。
在翻滚的黑云之中,慢慢打开了一个个缺口。从缺口中投射下来的,是不祥的黑影。那些黑影一触及地面便迅速变幻为时间溯行军的扭曲形态,并不直接寻找刀剑的付丧神进行攻击,而是向着旁边走避不及的无辜居民挥起了刀剑。
柳泉:!!!
事到如今她再也无法隐蔽自己和付丧神的身形。幸好她今天出阵之前记得把上次在宇都宫出阵时带去打算假扮新选组队士的袖章也一起带来了。
“大家快躲起来!由我来对付它们!!”她厉声喝道,从那栋废屋中冲了出来,径直冲向一把暗堕的短刀,挥动手中的刀,唰地一下将之斩为两段。
旁边的平民——多数是老弱妇孺们——发出一阵惊呼,在仓促之下慌慌张张地听从了她的呼喝,纷纷向没有这些怪物的方向逃去。
然而此处距离西门很近,会津藩兵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动,赶过来救援。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柳泉和几位付丧神——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那几位身手凌厉矫捷的青年和少年并不是凡人——战斗的模样。
柳泉来不及警告那些士兵,就听到他们之中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呼。
“啊!!”
柳泉一凛,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名士兵被时间溯行军刺中,摇晃着倒下了。眼看他身旁的士兵还要继续冲上去作战,柳泉急得大吼道:“住手!你们对付不了这些怪物!由我来!!”
在她厉声阻止那些会津藩兵的时候,正巧在那附近的一期一振已经闻声赶到,迅疾地闪身挡在那位还不知深浅地打算勇猛冲上去的会津藩兵身前,一刀横掠过去——对面的暗堕太刀就化作一阵黑雾消散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惊魂未定的那名会津藩兵,被一期一振以肩膀巧妙撞开而倒退了几步,眼看着奇形怪状的敌人化作了黑烟散去,满面的武勇化作了惊恐,颤抖着手指着一期一振喊道。
一期一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话,就继续投入了战斗。
那名会津藩兵左右为难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要不要就这么退下战线。
就在这个时候,柳泉在不远处厉声喝道:“愚蠢!快退下!这里由我们来料理!”
那声大喝里仿佛充满了魄力,虽然那声线听上去像是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但在少年英豪辈出的、现在的会津城内,那名藩兵还是下意识听从了指令,慢慢向着身后的城门方向退去。
忽然,一道如同巨大蜘蛛般的黑影从那名会津藩兵头顶跃过,那黑影仿佛长着尖利的骨刺,行动极为迅速,窜过他头顶之后并不继续向前,反而扭身朝着他又冲回来,一只骨爪中卷握着锋利的短刀,冲着他后背直刺而入!
在那柄短刀几乎插进那个藩兵后背的一霎那——
唰的一声!
几乎是刀锋加身的一瞬间,那名藩兵终于醒悟过来似的,往前一扑,狼狈不堪地伏倒在地上。但预期中将要刺入血肉的刀锋并未降临,他抖抖索索地在地上翻转过身子来往后看,才发现一个穿着黑色洋服、额发略长,发间却戴着式样奇怪、流苏偏在右侧的发带的美男子,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太刀,就站在那里。
那名藩兵蠕动嘴唇,似乎想要道谢;但一瞬间也许是因为受惊过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位美男子似乎也并未期待着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回应。
他轻轻一抖腕,甩去刀锋上的血滴,那双在遮天蔽日的黑霾里显得格外明亮慑人的眼眸在那位两度死里逃生的藩兵脸上一转,就漠然地调到了一旁。
“呵呵,姑且还是珍惜一下自己的生命吧。”他用一种极为好听的声线以及极其平淡的语调这样说道。
然后,在那名会津藩兵还没能作出反应之前,他就移动脚步,冲回那群怪物堆里去了。
当然,即使是在快速移动(?)之中,他的姿态也十分优雅潇洒。在此刻已经几乎人人都被多日来的激战拖到精疲力竭、狼狈不堪的会津城中,这样的战斗姿态十分引人注目。
不,不如说是在坚持了这么久之后,会津城中大概不可能再有人拥有这种从容的姿态了吧。
……所以说,这个人是谁?!他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这名精疲力竭、只有精神上还下意识地保持着一丝警觉的会津藩兵,还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就听到自己身后,有人代替他把这个疑问大声喝问了出来。
“承蒙援手,多谢了。……但是,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
那些看上去衣着光鲜、战斗姿态英勇而从容的人们,似乎都全神贯注于战斗之中。
在解决了足足数倍于他们人数的那些怪物之后,终于有一个人转过头来,并且径直走到那个发问的人面前。
那人看上去极为年轻,年龄似乎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虽然穿着一身洋服,但并没有相应地把头发学着洋人剃短,而是在脑后绑起了马尾。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激斗,他的脸上似乎染有几道尘灰,但目光仍然极为明亮。
他注视着发问的那个人,然后微微一笑,侧过身来将自己的左臂亮在那人面前。
他的衣袖上,一枚白底、绘有红色山形纹,写着“诚”字的袖章就别在那里。
然后,他开口了。
“我是新选组一番组的队士清原。之前因为在宇都宫之战中负伤而离队,现在来与本队合流。”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
“土方副长在哪里?……斋藤组长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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