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妃笑眯眯的喝了口茶，“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
她笑起来的弧度有他所熟悉的狡黠意味，只是少了些温柔，多了许多冷淡。时间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依旧很美，但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痕迹。
这宫中的女人大多在见他前都会拼尽全力抹去时光的痕迹，但她却是个例外，不但脂粉不施，还连杯茶都吝啬。
可他很高兴，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
殷帝望着她，“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留我喝杯茶？”
“知道陛下忧心玉妃，不好多留。”
她倒是很坦然，笑容浅浅，话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殷帝摇了摇头，自知碍眼倒也不再强求，总归今天该说的该做的该办的都办完了。
他吱呀一声推开门，刚迈出步子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吴妃。
她目光与他相交了一瞬，相交的也只有一瞬，她便匆匆的收回目光默不作声的垂眸望向茶杯。
殷帝苦笑着走了出去。
……
冬日里瞧不见什么阳光，但星光却颇为璀璨美丽。
漆黑夜幕中高挂一轮明月，点点细碎的星子点缀其上。
月光落在雪地中折射出满目朦胧又幽静的白，颇为空旷的演练场里铺满厚厚的白雪。场地边缘则摆着一排木架子，上面随意的摆着些兵器。
一点盈盈的火光照亮了木架子上的兵器，那是一盏笼着纱的提灯。
来人随手将它挂在架子上，取下出门时朱玉一定要给她围上的红色长围巾搭在架子上，露出雪白深邃的面容，这不是殷瑜又是谁？
她一边伸手将背后挂着的长弓取下来一边看向场地另一边摆了一溜的靶子，她背上不但挂了一柄长弓，还自己背了箭囊。
这是禁军训练的地方，场地够大，地方也不远，况且这大冬天的禁军也不爱动，一个月都不见来上几回。她便动了心思自己晚上过来练一练箭术，倒也不贪多，她一天就射个两百来箭便会收手回家，走之前不忘打扫干净痕迹。
这一日跟往日没什么区别，她沉默的摆好架势拉弓射箭，箭矢呼啸的声音在这空旷幽静的演练场中显得极为明显。
时间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她背后的箭囊空了一半，她不得不放下弓箭稍微休息一会儿，随意伸展身体活动手臂。
突的，她从木架上取下一把长枪扬手掷向演练场右前方的高台。
她习武已有些时日，胳膊上都有了肌肉，这力道自然不同以往。
长枪呼啸而去，她却并未放松神色，反而抽出腰间挂着的短刃握在手中，神色严肃。
宁安在养伤，府中的事情这些日子都是朱玉在打理，魏烛忙着应付索拉卡残部，她这晚上出来又是偷偷摸摸的。此刻，她甚至无法确定闻人修是不是跟在她身边。
这人挑着这个时候跟在她身边，只怕来者不善。
“你这小贼，我还没动手，你倒是先紧张起来了。”
躺在高台上黑影站起来，只一手便接下了她掷出的长枪。
他站在高台上，月光稀薄，看不出容貌模样，只模模糊糊瞧得出身形来。这人非常高大，身材魁梧，殷瑜只瞧这么一眼，眼底就有了几分惊色。
他晃着手中约摸是个酒葫芦之类的东西，仰头又喝了口酒，跳下高台，慢悠悠的向她走来。
殷瑜如临大敌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他走了两步便停在原地懒洋洋的站着，“你不是在练剑？把弓拿起来玩一玩呗。”
殷瑜目光沉了沉，当真弯腰拿起长弓又从身后抽出箭矢按在弦上。
她之所以如此刻苦的练箭便是因为无论刀法轻功内力都是绝无一夕而成的可能，除非她是武侠的主角。
但弓箭不同，只要她射的准，只要她能拉开弓，只要她速度够快，很短时间之内就能做到远战无敌。
“来射两箭试试嘛。”
他仰头喝了口酒，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殷瑜唇角微微扯起一个弧度，箭矢脱弦而出，没了箭矢的弦在她手中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一箭出，她并不停手，而是从背后的箭囊中又拿出一根箭。
一道道箭矢接连而出，最先的箭矢靠近男人时，她已经射出第五只箭。
那箭矢瞄准的位置是他的头，看似已经醉的连步子都十分沉重的男人在箭矢落下的那一刻仿佛无意般稍稍往右侧了一下身体让过箭矢。
此刻第二只箭已经气势汹汹的抵达，殷瑜仿佛早已经料定他的动作，眼看这这箭就要刺入他的胸口。
殷瑜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一切，这是她第一次对活物射出箭矢，若说一点都不紧张，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男人抓住了那根箭矢，轻易的就像是抓住一根戳在衣服边的树枝。
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两步，刚好又让开了一只箭，殷瑜的心沉了下去，她这五箭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威胁力。
是她的力度不够么？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能能徒手接住她的箭矢！
她又从身后的箭囊中掏出三根箭，一根搭在弓弦上，两只咬在口中。
弓弦一次次被她拉满，箭矢一只只射出，这一次她射出的箭矢更快了。
可这三支箭却并未能为她带来好消息。
那男人现在已经穿过了半个演练场，他依旧是那副步伐沉重，醉的连走路都走不了直线的模样，很容易就会让人产生能轻而易举将他杀死的错觉。
但就是这样一个醉汉，她用了整整八支箭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哪怕一点伤口。
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难道是她想错了么？单兵使用弓箭的杀伤力根本无法做到远战无敌？
他似乎也感到这个游戏非常无聊，“一支一支的真没意思，你还有多少箭？不如两支，三支拿出来一起玩一玩嘛。”
殷瑜皱紧了眉头，她听说过三支连射，但那是用一种经过改进的特殊弓弩，就用她手中这把长弓一起射出三箭？
她从未试过，自然是全无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