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了。”殷瑜眼中光芒渐深,她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平日里刻意伪装的温柔笑容,显得一张脸在月色中越发的妖艳。
“这话怎么说?”
“璟乌在老国王在世的时候便已经蠢蠢欲动,璟乌这些年国力日渐强盛而南炀派去的官员却还压在他们的头顶上,即使是国王见到他们也不得不毕恭毕敬的行礼。大国骄盛,璟乌人已经有所不满。新王登基,这是喜事,我们送他们一个礼物吧。帮他把那个碍事的正午将军杀掉,你派人给新王送一只白虎,就说是天降的祥瑞。”
南炀殷氏的图腾象征便是一面龙虎旗,各地官员每年都会向上献虎,这虎被视为是南炀的荣耀和正统标志。
无论是草原广布的西昌还是由海岛组成的璟乌都没有虎这种稀罕动物。
“白虎?我去哪里给他找来一只活蹦乱跳的白虎?”
殷瑜道:“宫中不就有一只么?再过八日就是殷崇大婚之日,他们兄妹情深都很喜欢那头白虎,殷鸾一定会把它带出宫。机会是有的,就看你能不能做到了。”
“白虎是南炀正统天子的象征,也是他的帝位象征,你要把它送给璟乌,你到底想做什么?”
魏烛已经有些心惊了,他忍不住去看身边的殷瑜。
她现在的行动越发的危险了,刚开始只是一个碧奴,现在居然想要将手伸到璟乌去。
殷瑜躺在房顶上,望着星空,“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够久了,难道你就不想早一点回到自己的国家么?想要治理好一个国家并不容易,但想要毁掉一个国家却很容易。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不是么?我只是送给那一位一个漂亮的姑娘而已,但他喜不喜欢,要怎么喜欢,决定权都在他手里。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不为美色所动的君王,那么我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我只是送给璟乌一只白虎,帮他们杀了一个人而已,他们到底要不要背叛南炀,脱离这个属国的位置,这也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魏烛沉声道,“可如果那位正午将军死在了璟乌,上朝必定会震怒治罪,他们就不得不反,而那只白虎的出现无疑给了他们一个反叛的绝佳籍口,上天已经背弃南炀站在他们那一边,降下祥瑞,他们才是正统的天子。只要处理的好,那位璟乌新王甚至可以自己称帝,举兵讨伐南炀。你这是在逼他们反叛,殿下。”
殷瑜并不反驳,“你说的都对,我是在逼他们反叛。他们和南炀真的打起来了,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不是么?”
“两国开战会死很多很多的人,西昌这些年来被南炀所制,已经没有了重骑兵,连刀马打造都被严格限制,还有年年的重税。我们跟南炀打不起这一仗。”
“真的如此?”殷瑜轻轻笑了一声,“若是你们真的畏惧跟南炀开战,西昌真的无一战之力,你怎么会被派往南炀寻找我?难道我的那位舅舅就没有想过,将来我的父亲死亡之后,我必须回国,而你们带我回国则会引起南炀的怒火,那时便是再一次开战之时?不打这一场,我那位可怜的父王死亡之时便是西昌真正灭亡的时候,西昌会彻底成为南炀的国土,当初为了保卫疆土所死亡的无数战士都成了笑话。这一场仗,迟早都要打的不是么?区别只是早晚。最晚不过我的父王死去。”
魏烛敲了敲脸上的面具,扭头看殷瑜,“这一场战争如果西昌输了,你知道它的后果么?”
她看起来平静的几乎漠然了,“输了的结果就是,你我,成千上万的人都会死。西昌会再次经历一场大屠杀,这一次会比十八年前的那一次更加惨烈。”
“你明明知道它的后果,为什么还想让它出现?西昌的确是有一战之力不假,但那一只军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和底牌。它只能用一次,我们也只有一次的机会。”
“既然这个机会这样宝贵,那为什么不用在这里?南炀与璟乌开战,我会让这一场战争足够漫长,漫长到消耗掉他的国力,甚至硬生生的拖垮它,无论输赢,在他们两个结束的时候,同样就是南炀这头巨兽最虚弱的时候。这也是西昌唯一能战胜它的时候,只要西昌能战胜它,我就能顺利回国。现在南炀夺嫡之争日益激烈,他们最终会抉择出一个胜利者,当那个胜利者登上王位,就是我这个皇长子断头的时候了。我需要尽快回到西昌,西昌也需要我的存在不是么?与其等我的那位父王死亡,我不得不回到西昌,然后再引起南炀的怒火和军队,不如占据主动权。这一场战争无法避免,但我们终究能赢。”
殷瑜的话听起来这么理所当然,她说的好像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魏烛无奈道,“你总是有这么多的道理,但你这样轻易的决定了无数人性命,让我觉得你真的很可怕。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我的父亲,有权利做出最终做决定的是他。”
殷瑜看着眼前的星空,轻轻的应了一声,并不再继续说话。
她大概真的已经改变了很多,明明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什么都做不了,连宁安的侍候她都觉得不安。她不敢杀人,相信人人平等,她用温柔和文雅包裹自己,竭尽全力去思考怎样活下去,她想成为一个看起来尽量无害文弱的人,通过费心笼络寒门朝臣来逐步掌握权势。
但现在她不想再那么辛苦的伪装下去,她甚至连早朝都懒得上。
她改变了么?她变了,变得更加冷血,也更加残忍,因为现在她手中并不再空无一物,她握住了天下间最锋利的几把刀刃之一,她的目标也不再是守护,而是破坏。
但她坚信这是一种很好的转变,为王者怎可存妇人之仁?
她现在所肩负的不止是自己的性命,她所肩负的是西昌成千上万死在南炀手下勇士的仇恨,更是未来西昌王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