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听说之后,她心里不禁十分郁闷,心想这皇帝现在又要胡闹什么呀?之前李贤的事她还没跟皇上算呢,结果皇上现在也不肯安分,又来到南内,找朱见辰的麻烦。她越想越生气,于是便带着手下的太监、宫女们走了过来。
简怀箴的到来,一切都在朱见深的意料之中,所以朱见深听了之后,非但没有觉得很惊讶,反而整个人变得十分的镇定。
他想了想便大义凛然的斥责朱见辰说道:“景王,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难道太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难道太监的性命我们就可以随便伤害吗?之前的时候,朕也是你这种的想法,但是朕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不应该这么做,要是这么做的话,会让宫中的太监、宫女,还有朝廷之中的大臣们心寒的,我们作为皇族,更应该以身作则,好好的做出一些事情来,来安抚这后宫之中的太监、宫女,难道你以为朕说得不对吗?难道你可以随随便便的杀死太监、宫女吗?这要传出去让天下的老百姓们怎么来看待我们的皇族。”
他说了这么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是因为他知道简怀箴就在后面,自己说的这一番话,简怀箴肯定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换而言之,他的这番话就是说给简怀箴听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让他觉到了事情有一丝不对,那就是朱见辰在这一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他还畏首畏尾,像是在恳求朱见深一样,但是他现在也好像换了一个人。
他挺直了腰杆,正色对朱见深说道:“皇上,您说得十分有道理,臣弟也十分赞同,但是臣弟素来是笃信佛学,对每个人都很尊重,虽然臣弟在这南内,的确是过得不像皇宫中的日子,但是臣弟对每个宫女和太监都是极尽心力的,臣弟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奴才,而是把他们当成朋友。倘若皇上您不相信的话,您尽管可以问问他们就是了。至于您说的之前的两个小太监,那两个小太监之前的确是在南内的,但是后来他们不知道去哪里了,臣弟也没有追究,因为臣弟怎么能够强迫他们在这里呢?在我这南内过的都是十分荒凉的日子,臣弟怎么能够要求他们陪臣弟一起在这里挨苦。”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气凛然,整个人显然就是不害怕朱见深了。
朱见辰的变化让朱见深不禁微微一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朱见辰像是忽然之中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是他想起昨天古冷意所说的,他的确是派人把尸骨埋到了南内,即使朱见辰本身没有杀死两个小太监,那么有自己埋下的这两具骸骨,也足以来诬蔑朱见辰了。
所以他也挺直了腰杆,对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会害怕朕搜宫呢?”
朱见辰在那里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臣弟并不是害怕您搜宫,而是臣弟觉得我们始终是兄弟,又何必为了一些闲言闲语而伤了和气呢?倘若您为了这么点闲言闲语来搜宫的话,那肯定会给天下人留下把柄,天下人肯定会说您皇上是一个听信谗言的皇帝,臣弟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您的声誉考虑,而且咱们始终是兄弟,臣弟也不想因为这一些琐事,伤害了我们兄弟的和气啊。”
他的话音刚落,简怀箴已经走了过来,简怀箴说道:“景王说得很有道理。”
简怀箴刚才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听到了朱见辰和朱见深的对话,简怀箴是何等聪明的人,她对朱见深的了解,她当然知道朱见深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的针对朱见辰。
他之所以针对朱见辰,多半是怕自己会有什么动作把他拉下皇位,而把朱见辰捧上去,这一切都在简怀箴的意料之中。
所以简怀箴很明白朱见深口中说的那些话,虽然好像都是大义凛然的道理,实际上都是自己的私心,但是朱见辰所说的那些话,倒让简怀箴觉得很赞赏。
他说得很有道理,倘若皇上朱见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来搜南内的话,这消息传了出去,让天下人怎么看待他这个皇上,让天下人怎么来看待这个皇宫之中呢?
大家肯定以为他们兄弟两个人为了一点小事,就争得你死我活,说不定还会以为朱见深是故意针对景王朱见辰,这对朱见辰绝对是不好的。
简怀箴点了点头说道:“深儿,你不要再闹了,既然辰儿说这件事情跟他没有关系,那一定就跟他没有关系,你先回去吧。”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不禁心底的怒火噌的一声蹿了上来。
他心想:皇长公主为什么会如此偏袒朱见辰,难道她心里已经作了决定,要把先帝的遗诏公布,要让朱见辰当皇帝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浑身像是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一样,让自己觉得很不自在。
他看了简怀箴一眼,他定定的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虽然说朱见辰也是您的孙儿,但是朕也是您的孙儿啊,难道朕身为这天下的皇帝,明明知道朱见辰滥杀无辜而不管吗?倘若是这样的话,朕怎么样跟天下人交代,怎么样堵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正义凛然,让简怀箴不禁愣了一愣。
简怀箴听他这么一说,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怎么对答才好。
简怀箴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道:“也许你不了解辰儿,但是本宫是了解他的,本宫觉得他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笃信佛学,每天在这里过的都是与世无争的日子,又怎么会去杀害两个小太监呢?他说那两个小太监在这南内挨不住苦,所以自己逃走了,这倒是有可能的,而且他又没有追究,可见这事都不是他的错”。
朱见深听简怀箴口口声声所说的都是护着朱见辰,不禁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他心想:简怀箴之所以现在这么护着朱见辰,难道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捧朱见辰做皇帝吗?既然如此,自己更不能不争了。
因此他望着简怀箴一字一顿的说道:“皇长公主,您说什么话,孙儿也是要听的。更何况现在孙儿犯了错误,但是孙儿犯了错误的时候,皇长公主您斥责孙儿,孙儿就很听您的话,但是难道您不对孙儿和景王一视同仁吗?如今景王也是犯了错误,虽然说朕之前逼死了李贤李大人,是朕的过错,但是要是景王也杀了两个小太监,那也是他的过错,难道李贤李大人的命是命,而两个小太监的命就不是命吗?
简怀箴听朱见深这么一番质问,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看朱见深心意已决,知道他无论如何今天也是会搜宫的,而朱见辰在那里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坦然。
简怀箴丝毫都没有怀疑朱见辰,但是简怀箴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倘若朱见深不搜宫的话,他是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而如果自己不肯让他搜宫的话,自己就会落下一个偏袒的名声。
即使朱见深今天勉强的能够接受了自己这个说法,但是以后的时候,他心里还会是有疙疙瘩瘩的,这么一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所以她犹豫了再三,便望了朱见辰一眼,对朱见辰说道:“景王,如今既然有人谣传你宫中埋有尸骸,那么你就让皇上搜一搜吧,要不然皇上心中的疑问始终不能够解去,皇上这么做,也无非是希望为你洗刷清白而已。
简怀箴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朱见深的缘故,朱见深毕竟现在还是皇帝,他要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任性了,而且有针对兄弟的嫌疑,所以简怀箴才为他这么开脱。
谁知道,朱见辰在那里很淡定的说道:“皇长公主,您放心吧,臣弟无所谓,这么一点事,臣弟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只不过臣弟可以很认真的跟皇长公主说一句,臣绝对没有做出这种事情来。好了,现在臣也不阻碍了,还请皇上搜宫吧。”他说完便指了指南内。
朱见深见他之前那么恐慌,现在又这么淡定,分明是摆出一副样子,所以十分生气,立刻对身后的人挥手:“搜宫。”
朱见深坚持要搜宫南内,简怀箴见没有办法阻止,又看到景王朱见辰神色十分泰然,她心想:他若是真的想去搜,那就去搜吧,让他搜一下也好,搜一下让他可以死了这条心。
倘若不让他去搜,皇帝可能一辈子心里都不安稳,既然如此,且就成全他吧,也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简怀箴心里这么想着,她的神色便稍微宽松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对朱见深说道:“好,皇上你既然想去搜,那你就去搜吧,不过本宫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真的能够搜出什么骸骨来,那也就罢了,本宫一定会重重惩罚景王,但是如果你搜不出什么骸骨来,那么这件事情你一定要给本宫说个清楚,否则的话,本宫也难以向景王交代。”
“好,你放心吧,既然我想去搜宫,那我就一定有了确实的证据,知道景王真的是做了坏事。”朱见深他望着简怀箴定定的说道。
简怀箴在心中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朱见深竟然有了走火入魔的样子,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是简怀箴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因为不管怎么样,朱见深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搜宫,那么任凭自己怎么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了,所以简怀箴也就由着他去了。
朱见深见简怀箴来了也没有阻止自己,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他点了点了头,便对后面的人说道:“好了,你们现在可能去搜宫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搜到。”
朱见深吩咐太监们和守卫们一定要把南内翻过来,也要把骸骨找过来。
于是侍卫和太监们听了之后,便纷纷去寻找。
而简怀箴则和朱见深、景王一起镇守在南内的宫中,等待着侍卫们的消息,过了没有多久,朱见深就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因为之前的时候,古冷意说已经确定了,让两个小太监去把尸骨埋到了南内,即使朱见辰之前的时候没有当真害死小太监,那么有了这两具骸骨,也足以治景王朱见辰的罪了。
但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仍然没有人来把消息告诉他呢?
朱见深不禁焦躁起来,他忍不住来来回回的走,在南内搜宫一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南内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搜过了,连地下都已经掘地三尺,可是别说骸骨了,就是连人的一根骨头都没有搜出来。
于是那太监和侍卫们先后纷纷来向朱见深报告。朱见深听完之后,不禁十分恼怒,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之前的时候,他已经让太监们把骸骨埋在了南内的,但是为什么现在完全不是这样呢?难道说之前那时候是古冷意骗了自己?
朱见深不禁暴躁起来,他望着简怀箴,对简怀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他之前的时候先是逼死了李贤,接着又在南内闹出了这么一出好戏,他知道简怀箴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简怀箴望着朱见深半天才说道:“皇上,对于今天的事情,你到底有什么好解释的?”
朱见深想了好久,他才摆了摆手对简怀箴说道:“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在南内搜不出骸骨来呢?明明之前的时候朕——”说到这里之后,他几乎说漏了嘴,把之前他让古冷意派人去埋骨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幸亏他收得早,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
简怀箴见他说话吞吞吐吐的,似有隐瞒,不禁越发有些生气了,她怒斥朱见深说道:“皇上,你是堂堂的皇上,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要是你做出了这种事情来,怎么向天下臣民交代?这件事传出去,莫说是天下的百姓,就是在这后宫之中也一定会成为笑柄的,皇上你这么做,你想想对得起你九五之尊的身份吗?”
朱见深被简怀箴这么一斥责,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管怎么样,简怀箴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事实上的确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他想为自己辩护,但是也没有什么好辩护的。
他有一点始终想不明白,到底是古冷意根本就没有派太监去做这件事呢,还是那两个小太监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事情完成好,来欺骗古冷意,还是说这件事情景王根本就已经提早知道了,所以他故意设了一个圈套来谋害自己。
朱见深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只觉得后背之上起了层层的冷汗,他心中不禁有了一种奇异的想法。
他心想:难道说这件事情是朱见辰之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他故意来陷害自己吗?这有没有可能,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可能的,要是没有可能的话,那为什么朱见辰之前的时候会做出那么慌张的样子来呢?
他之所以做出那么慌张的样子,摆明了就是让自己相信,这南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好让自己故意派人搜宫,这么一来,他自己就可以获罪,而朱见辰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反而会让简怀箴同情他,给他打了同情分,反而让自己失去了简怀箴的信任,他心里有了这种想法,他就会觉得朱见辰十分的卑鄙。
他指着朱见辰过了很久,才说道:“景王,这件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朕本来以为你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但是如今看来你这个人果真是不简单。”
简怀箴微微蹙了蹙眉,她心里觉得十分生气,她呵斥朱见深说道:“皇上,今天的事情明明是你做错了,本宫还没有责怪你,你现在反过来责怪景王,这却是为什么?你觉得你自己这么做,对吗?你觉得你自己这么做得起先皇吗?你还是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吧。”
朱见深被简怀箴这么一顿斥责,觉得很没有面子,而且他觉得简怀箴的话,虽然说是有道理,但是简怀箴明明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简怀箴一边怒斥朱见深,一边撇了一眼景王朱见辰,就在她看朱见辰这一眼的时候,她心中忽然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这时候她在朱见辰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朱见辰平时的时候性格也十分开朗,他笃信佛学,经常会讨论一些跟佛经有关的东西,他整个人也十分的豁达,飘然,他有一种超然于物外的感觉。他也经常会笑,他的笑容让简怀箴觉得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刚才简怀箴瞥见的笑容却完全不一样。
简怀箴不禁微微一愣,因为她觉得那种笑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景王朱见辰的脸上,那种笑容之中多着几丝幸灾乐祸,带着几丝得意洋洋,那种笑容和朱见辰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简怀箴的心神竟有一阵恍惚,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工夫,朱见辰的脸上已经换上了一种十分庄重的笑容,那笑容看上去十分的磊落泰然,一时之间让简怀箴不禁有些迷惑。
她心想:难道是刚才自己看错了吗?为什么刚才的时候,自己明明在朱见辰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十分诡异的笑容,但是现在朱见辰所表现出来的却又是君子的磊落与坦荡,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
简怀箴不禁心生疑虑,她想起这事情的经过,总觉得事情有一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地方,所以她决定先不对朱见深进行斥责了,她看了朱见辰一眼,又看了朱见深一眼。
淡淡的说道:“景王,今天的事情是皇上做得不对,让你受惊了。你在这南内好好的休息吧,本宫先陪同皇上回去了。”
朱见辰恭恭敬敬的对简怀箴行了一个礼,说道:“是,臣恭送皇长公主。”
简怀箴微微点头,挥了挥手,让他且回去不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