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此时被气得冲昏了头脑,带人前来乃是兴师问罪的。
她正愁找不到万贞儿的错处,如今见万贞儿竟然如此傲慢无礼,当下便呵斥道:“好,你个万贵人,本宫现在始终还是六宫之主,乃是一国之母,是堂堂的皇后。你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又算什么东西,见了本宫居然胆敢不行礼。来人哪,把万贵人拖下去重重责打二十大板,让她知道不分尊卑是什么下场。”
宫女和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吴皇后声音十分冰冷道:“难道本宫说的话你们都没有听进去吗?你们当本宫不存在?”
宫女和太监们见吴皇后发怒,这才上前来向万贞儿行了一个礼,说道:“娘娘,对不住了。”
说完,便把万贞儿从床榻之上硬拖出去带到寝宫外面,按住用板子责打。
吴皇后也跟了出去。
万贞儿正得意洋洋,完全没有想到吴皇后会突然冲撞进来,还对自己施以酷刑。
板子打在身上,她只觉得阵阵钻心的疼痛,连声叫道:“皇后娘娘,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倘若被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知道了,她们一定跟你没完。”
“哼!她们跟我没完又怎么样,在这之前本宫一定要先重重的惩罚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满腹阴谋去算计别人。来人,给我重重的打。”
宫女和太监们不敢怠慢,一板子接一板子重重打在万贞儿身上。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吴皇后发过这般雷霆之怒。
不管怎么样,即使皇后现在是戴罪之身,可是她始终还是皇后,而万贞儿只是一个三十六岁的老贵人而已。
莫说现在皇上不宠爱她,便是连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也不十分待见她。
宫里的人都是跟虹彩白、趋炎附势的,既然吴皇后命令他们打,他们当然是狠狠的责打。
万贞儿发出了凄厉的哀嚎之声,那哀嚎之声慢慢的弱了,渐渐的变成无力的呻吟。
板子重重的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疼痛就像是从骨子中发出来的一样。
宫人们不知道打了多少板子,很快把万贞儿打得皮开肉绽。
鲜红的血染在她绛红色的衣衫之上,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衣裳本来的颜色。
陈嬷嬷见状躲在一旁,不敢出声。
她知道倘若自己这个时候出来要为万贞儿求情,自己肯定也会遭到皇后的责难,她才没有那么傻呢。
虽然她平时为万贞儿鞍前马后、出谋划策,可是所为着不过是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已,她可以同万贞儿同享福,但是绝对不能和万贞儿同患难。
素梅没有想到吴皇后来到万贞儿寝宫之中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把她拖出去狠狠的责打。
她见吴皇后把万贞儿打得不似人形,只觉得悲愤之气冲上脑门。
她附在吴皇后耳边,悄悄的对她说道:“皇后娘娘,如今你已经犯了大错。既然万贵人已经被你打了,你不如就直接活活把她打死吧。倘若今天不打死她,以后对你而言始终是一个祸患。”
吴皇后只是想教训教训万贞儿而已,看到她被打她也觉得很是舒心,毕竟万贞儿做了那么多坏事来陷害自己。
可是听素梅这么一说,她还是被惊得往后退了一大步,眼睛直直的望着素梅,说道:“你说什么?”
素梅再次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娘娘,奴婢说得都是为娘娘着想。娘娘今天打了万贵人,这是大罪,把万贵人打的不似人形和把她打死所获的罪没有什么区别。倘若娘娘今天不把万贵人活活打死,放虎归山,到头来万贵人一定反咬娘娘一口,到时候受害的便是娘娘。”
吴皇后听素梅说得十分有道理,便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许你说得对吧。”
素梅便放开嗓子对宫女和太监道:“咱们皇后娘娘说了,你们要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她负责。”
素梅的话音落在万贞儿耳中,她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过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吴皇后平时看上去如此软弱,竟然有这么刚烈的一面。
此时此刻,疼痛感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根本就没有力气去思考,她只是下意识的求饶道:“皇后娘娘,求求您放过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我知道错了,我们姐妹一场,难道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万贞儿哀嚎加求饶的声音落在吴皇后耳中,吴皇后看她那么可怜,浑身是血,又觉得有些不忍。
她看了素梅一眼,面上露出怜悯的神色,对素梅说道:“素梅你看我们也把她教训的差不多了,我看她以后再也不敢做那么多坏事了,我们不如就放过她吧。”
素梅十分坚决的摇了摇头,定定的劝道:“娘娘,倘若过一会儿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来了,你以为万贵人还是会这么说吗?到时候她一定会反咬娘娘一口,说娘娘想杀人灭口,到时候娘娘便是想逃脱也不能够了。如今就这么把她打死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娘娘想怎么说都行。”
吴皇后听素梅说的很在理,她知道万贵人是什么样的人,倘若放虎归山一定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她便叹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继续打吧。”
万贞儿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但是她一直在死命的求饶。
她的求饶声一声比一声悲切,吴皇后又听到那板子打在她身上的声音,只觉得耳边尽是凄厉的声音。
她眼见万贞儿被打得不似人形,终于还是忍不住挥了挥衣袖,说道:“罢了,罢了,今天就教训到这里算了,陈嬷嬷你把你的主子扶下去,去请个太医为她看看吧。”
吴皇后她说完,便转身就走。
素梅亦步亦趋,紧紧跟了上去,她跺着脚问吴皇后说道:“皇后娘娘,如此的大好机会为什么你偏生要放过了,为什么还是要放虎归山?奴婢刚才不是已经劝过您了吗?”
吴皇后看了素梅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素梅你不知道,虽然万贞儿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可是本宫始终做不到。倘若本宫也这么做,那跟她又有什么区别?”
素梅再三劝说,吴皇后只是不肯依从。
到最后没有法子,素梅只得长长的叹口气,说道:“娘娘,万贵人这人倘若您今日不将除去,以后她一定会报复回来。”
吴皇后强颜欢笑,说道:“这后宫之中不是还有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吗?说不定她们会为我做主。”
说完,吴皇后便带着素梅回到坤宁宫中。
且说简怀箴和零落回到万安宫中之后,她们便商议到底是谁杀死香梅,又是谁施展厌胜之术。
经过几番商议之后,她们始终觉得这件事和吴皇后的牵连并没有那么大,她们始终觉得以吴皇后的人品性格一定不会做出这么凶狠的事情来。
反而至于是万贞儿,到如今简怀箴和零落都对她再没有当初的好感。
她们觉得万贞儿的心思越来越深重,说不定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策划出来的。
而简怀箴更是打定主意要同皇上谈一谈,以保住吴皇后的后位。
她正准备去乾清宫的时候,忽然外面有小太监惊惊慌慌的闯进来,见到简怀箴纳头便拜:“皇长公主,大事不好了。”
简怀箴见那小太监风风火火的直闯进来,也不通报,便有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惊慌成这个样子?”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连声说道:“皇长公主,方才奴才在外面得到消息,听说吴皇后带了一群人跑到万贵人宫中,把万贵人给打了。”
“什么?吴皇后把万贵人给打了。”
简怀箴闻言,面上顿时披上一层冰霜。
她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对小太监说道:“你继续出去打探消息,有什么消息回来告诉我。”
“是。”
小太监答应着,站起身来便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小太监才重新又回来对简怀箴说道:“启禀皇长公主,奴才已经把消息打听清楚了,消息确凿。的确是皇后娘娘把万贵人给打了。”
简怀箴惊愕的问道:“皇后不是被禁足坤宁宫吗?为什么会忽然跑到万贵人那边去责打于她?”
“这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奴才听说是皇后娘娘去万贵人宫中,万贵人在床榻之上靠着不肯起床,惹怒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就命人把她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谁知道越打越多,到最后素梅还说要把万贵人往死里打。”
“最后呢?”简怀箴急切的问道。
她可不想看到吴皇后背上杀人的罪责。
“到最后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吴皇后带人回坤宁宫去了,万贵人这边一切都有陈嬷嬷照应着。”
简怀箴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十分气结的神色,她说道:“好了,你且回去吧,本宫自有处置。”
小太监退下之后,简怀箴重重叹口气,说道:“吴皇后这孩子素来都很聪明,为什么这次竟然做出这么傻的事情来?”
零落不以为然的说道:“娘娘您听说过一句话没有?所谓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吴皇后这么大的一个人,她被人陷害,无端受了这么多气,心中有气没处发泄,恐怕也在所难免。”
简怀箴无限感慨,说道:“尽管如此,她也不应该这么做。如此一来,本宫就是想保她,也保不住她了。”
零落见简怀箴仍旧有想保吴皇后之意,便问道:“皇长公主,事到如今您的心还是站在吴皇后这边吗?奴婢倒是很好奇。”
简怀箴缓缓的说道:“零落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吴皇后只是被万贞儿给气坏了,所以才想过去惩罚她一般,她并不是有心要杀万贞儿。倘若当真如此,万贞儿焉有命在。”
“哦?”零落很是诧异,继续望着简怀箴,希望她能够解释清楚。
简怀箴便缓缓的说道:“吴皇后责打万贞儿,当时两宫皇太后与本宫并没有在场,她以皇后之尊责打万贞儿乃是情理之中,她便是把万贞儿活活打死,也没有人能够管得了。而万贞儿倘若被她打死,事情一切就会容易的多,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把万贞儿放走,这说明她乃是宅心仁厚的人,被打人也是一时意气用事。”零落见简怀箴想得与自己不谋而合,便笑着说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奴婢始终觉得皇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暴力之人。”
“唉”简怀箴无限叹息。
“不管皇后是怎么样的人,这次她的后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周太后本来就已经对她心有怨怼,如今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周太后怎么还能够轻易饶恕她,本宫便是想为她开解,恐怕也找不到托词了。”
简怀箴正说着,便又有小太监前来相请,说是皇上、钱太后和周太后已经在乾清宫中等着她了。
简怀箴早就料到该来的一定会来。
因此,便换了一件衣衫,带着零落往乾清宫中走去。
皇上正端坐在龙椅之上,见到简怀箴来了,便同她问候了一声。
简怀箴也向皇上问候一声,在一旁落座。
两宫皇太后和朱见深皆面上肃然。
见到简怀箴,周太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说道:“皇长公主,之前哀家说把事情给解决了,你不肯非要拖着,到如今拖出事儿来了吧。”
简怀箴知道周太后借机向自己寻衅,因此也不回她,只是问道:“皇上,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朱见深双手抱着头,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说:“你们不要来问朕,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朕始终觉得吴皇后不像是这样的人。”
“像与不像又有什么关系,事实都在那里。吴皇后恼羞成怒,带人大闹万贵人宫中,把万贵人打得不似人形,如今还躺在床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皇后实在胆大包天,她眼中还有没有我们这两宫皇太后,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皇长公主这位长辈?”周太后显得十分怨愤。
朱见深扬起头,深深的望了简怀箴一眼,随道:“不知道皇长公主心中是怎么想的?”
简怀箴摇摇头,说道:“事到如今,本宫只想说这件事未必错在吴皇后,所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吴皇后一定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冤屈,才会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事到如今,皇长公主您还如此偏袒吴皇后,我们这后宫、我们这国家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周太后尖着嗓子高声问道。
显然她对这件事十分有气,她又继续质问道:“本来这件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的,偏是皇长公主说先暂时拖着,等到明日再想办法解决。就是因为拖了这一日,差点把万贵人的一条姓名给赔了上去,这都是皇长公主做的好事儿。”
简怀箴见周太后的话中已然有了责怪自己之意,一时为之气结,她坐在那里半日不曾说话。
钱太后见周太后和简怀箴闹的非常僵,便开口劝说道:“皇长公主乃是长辈,周太后莫要冲撞了她才是,更何况现在不是追究到底是谁的责任的时候,我们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才好。”
周太后愤愤然站起来,说道:“这还有什么解决的,吴氏这个贱人做了这么出格的坏事,倘若还留着她,让我们皇室还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天下人。皇上,倘若你还不处置吴氏族的话,那你母亲我就不活了。”
说完,她便站起来要往边上的一根柱子撞去。
其实周太后喜欢惺惺作态,擅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所有的人都见识过了,但是此时此刻朱见深心中的确是有气。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吴皇后如此之好,她还要做出这么多事情来让自己为难。
因此,他便对小太监和宫女说道:“赶快拉住周太后。”
等到太监和宫女好不容易把周太后拉回到坐位上,朱见深这才转过脸来,对周太后说道:“既然母后施压,儿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事到如今,就把吴皇后的后位给废了吧。”朱见深十分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喉头一酸,只觉得内心十分犹豫不决。
简怀箴见状,知道他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他自己的这个打算,便从旁劝说道:“皇上,不如三思而后行。这件事始终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倘若之前的一切事情都是万贵人策划出来陷害皇后的话,皇后如今做出责打她的事情,也还是能说得过去的。”
朱见深犹豫了半日,转脸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后怎么能允许一个心如蛇蝎、心肠歹毒的人去做呢?所以朕已经决定要废除吴皇后的皇后之位。”
简怀箴和钱太后见朱见深已经有了决议,便只好不再说了。
因为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已经看在了眼里,倘若皇上不做出什么处理,也实在是难以堵得上天下的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