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忽然出现让简怀箴措手不及。
简怀箴又惊又疑又喜,连声道:“江大哥,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江少衡见到简怀箴,脸上的神情先悲后喜,他压抑着心中的感情,问道:“怀箴妹子,你还好吧?”
简怀箴见少衡问得很奇怪,笑道:“我当然很好。江大哥,怎么会这么问?”
她边说着边引着江少衡来到房中坐下,亲自下厨为他做了一顿早餐端了上来。
江少衡边吃着简怀箴做的早餐,一边同简怀箴说话,他心里觉得暖融融的。
其实一直以来,这便是他要的日子呀,可以和简怀箴长相厮守,在这烟柳如花的江南巷陌之中,那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可惜两个人总是有缘无分,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错过。
简怀箴心中狂喜,她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柔声问道:“江大哥,你为什么会忽然来到?”
上次她同江少衡在怀明苑中作别之后,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江少衡了,她心中一直为江少衡不曾挽留自己,也不曾追随自己一起来江南,而感到伤心不已。
谁知她刚来到江南才一个多月,江少衡便追她而来了。
江少衡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怀箴妹子也不要笑话我,我那天晚上忽然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怀箴妹子躺在血泊之中,浑身都是嫣红的鲜血,刺得我的眼睛都睁不开。在你身边站着白清清,白清清的神情十分凄惨望着你,伸出手想要把你拉起来,却始终拉不起来。我只能远远的看着你们,却无能为力,我便不停的喊你的名字。我喊了半日,便就这么醒了。做了这个梦之后,我心里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怕你在这江南之中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就赶来看看。”
简怀箴听江少衡这么一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感激,更有一种绵延的情愫化作绕指柔。
她温和的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放心吧。自从来到江南之后,我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平静。你说你忽然做梦梦到了清清,这倒是有些奇怪。不过有一个人,我倒是要介绍给你,等你吃完饭,我便同你一起去见她。”
等到江少衡吃完早餐,洗了热水澡,换了一套衣服,简怀箴便引着他去见自己新认的妹妹白轻轻。
江少衡忽然见到白轻轻,不禁被吓了一跳。
他十分惊讶,指着白轻轻问简怀箴,说道:“这个女子为何同清清生的一模一样?”
简怀箴笑问道:“江大哥,你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江少衡心中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想了又想,转而问简怀箴道:“她不会是也叫白清清吧?”
简怀箴笑了起来,笑意十分隆重,她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你猜对了,她的名字正是叫做白轻轻。”
“也叫白轻轻?”
江少衡心中那种不详的预感又重新环绕上来。
他本是一代大侠,并不相信做梦这种无稽之谈的事情,可惜梦中的情形如此的分明,让他不得不相信。
他做梦的时候,在梦中他见到的人似乎便是追随于谦殉葬而去的白清清,可是看到眼前这个白轻轻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见到的人并不是已经死去的白清清,而是眼前的这个白轻轻。
他只觉得头脑有些混乱,一时之间竟然恍惚起来。
简怀箴见江少衡的模样,以为他是被两个白轻轻的相似之处给震撼了,便笑道:“江大哥,你不要疑虑,这白清清和我们的那妹子并没有什么关系。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从小父母就被火烧死了,她和妹子在江湖上流浪。后来妹子被大户人家收养了,她就一个人四处靠卖唱为生。那日在茶楼之上被坏人调戏,恰巧被我救了回来。我见她一个人十分可怜,又同我们的妹子十分相像,便收留她在这里住了下来。”
江少衡心中始终疑窦重重,尽管如此他却没有在这个白轻轻面前表现出来。
他点头道:“原来,怀箴妹子一直想念你的清清妹子,如今可以遇到一个与之相似的,倒也是失之东隅得知桑榆,可见苍天对人是公平的。”
简怀箴笑了起来,一笑嫣然道:“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能够同这轻轻妹子作伴,一起在这江南之中居住,我觉得上天待实在不薄。”
能人所不能,见微知著,能想到别人所想不到的事情,唯独在白轻轻这件事上江少衡觉得她处理的欠为妥当。
虽然说白轻轻样貌与她的妹子白清清有七八分相似,连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这件事说起来不是太过于蹊跷了吗?
尽管如此,江少衡不想伏了简怀箴的兴致,就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江少衡来到江南之后,日日守护在简怀箴身边,他不曾问过简怀箴方寥的事情,简怀箴也没有向他提起过。
两人的日子过的十分悠闲,每日里但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别是一番滋味。
原本每当傍晚时分,白轻轻都会陪同简怀箴去洗尘坊中喝茶,自从江少衡来了之后,这事儿就落在江少衡的身上了。
每当黄昏时分,两人便一起从江南的寻常巷陌之中走出来,踏着青石板走到洗尘坊中去喝茶,在夕阳的余韵之中别是一番美好与温馨。
这一日,简怀箴在洗尘坊中喝了一口茶,有些神情恹恹的对江少衡说道:“不知道为何我在京城呆了一段时间,再回到这江南反而觉得有些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为何会这么说,江南可是你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呀!”江少衡有些奇怪的看了简怀箴一眼,满怀怜惜的说道。
简怀箴苦笑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最近身体倦倦的,每日里十分嗜睡,也许是有了年纪吧,身子骨大不如前了。”
江少衡听简怀箴这么一说,不禁疑窦从生。
他凝视着简怀箴,问道:“你可有去检查过身子吗?”
简怀箴摇了摇头,说道:“我去找哪个检查?我便是大夫呀!”
江少衡见简怀箴喝完茶后,两人便携手走出了洗尘坊。
江少衡看到简怀箴面色微微有些苍白,果然是精神大不如前,心中觉得很是奇怪。
想来想去,他还是开口说道:“怀箴妹子,不管如何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的好吧?”
简怀箴坚持不肯,道:“我不是说过嘛,我便是大夫。别的大夫医术能超过我,除非能在江南之中遇到我的师父。”
江少衡见简怀箴坚持不肯,只得无可奈何的顺着她,但是他看着简怀箴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又觉得十分担心。
他想来想去,决定写一封书信派人送到西湖风萍居,去通知龙语萍,恳请他前来为简怀箴诊治。
他知道简怀箴生性倔强,她既然说不肯就医,那便是不肯的。
可是她却说过除非是她师父来到,否则不肯让人断诊。
那么只要龙语萍能来到,一切事情说不定就会有转机。
龙语萍收到江少衡的书信之后,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她看到书信之中江少衡所讲的事情,不禁十分担心,便对青山大侠沈明风说道:“我这一辈子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倘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心里怎么能过得去。”
沈明风见状,便对龙语萍说道:“反正我们这西湖距离那小镇也不远,不如我们二人走一趟如何?”
此时龙语萍与沈明风已具是过七十岁年纪。
她见沈明风处处为自己着想,不禁很是感激。
于是,两伉俪携手前往江南小镇。
简怀箴正沉浸在平静而美好的往事之中,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师父龙语萍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一日,有人敲打着门,木门发出“噌噌”的声音。
简怀箴从房中走了出来,她边走边问道:“是哪个?”
因为她在这江南巷陌之中并没有什么朋友,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拜访。
当她打开门,见到门外站的是龙语萍和沈明风的时候,顿时吃了一惊。
她又惊又喜,忙给龙语萍和沈明风行礼。
“拜见师父,有些日子不见,师父和师公的身体还好吗?”
龙语萍淡淡一笑,说道:“自然还好,西湖素来养人,你这徒儿隐居也不选择去西湖畔陪着师父,难道西湖畔的风景不好吗?”
简怀箴知道龙语萍的脾气,便赔笑说道:“师父,有师公陪伴已经足够,又何须我再去打扰呢。”
师徒几人边说着边来到空房之中。
江少衡听到有人敲门,也恰好走了出来。
他见到龙语萍和沈明风二人,忙行礼道:“见过师父、师娘。”
原来在二三十年之前,江少衡已经做了沈明风的徒弟,沈明风把一身的功夫倾囊相授,也一直欣慰这个徒弟的为人。
如今师徒两人相见,别是一番感慨。
简怀箴对江少衡说道:“轻轻呢?轻轻可在房中,把她叫来一起见过咱们师父吧。”
江少衡点了点头,便往白轻轻房中走去。
他进去看了一遍,回来说道:“她并不在房里。”
简怀箴有些吃惊道:“轻轻在这镇上也不认识什么人,想必是在后院吧。”
江少衡便又去后院找了一圈,也不曾找到,回来说道:“也没有在后院。”
简怀箴见找不到白轻轻,只得罢了,她便把白轻轻的遭遇向龙语萍和沈明风说一了遍。
龙语萍想起江少衡在书信之中说的内容,颇有些疑虑的看着简怀箴,她问道:“先不说旁人的事了,我听少衡说你的身子骨最近不好,可有这么回事吗?”
简怀箴微微一笑,说道:“劳师父担心,可能是年纪大了一些,身体就不如前。我又在京城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这江南巷陌之中,水土不服想来也是有的。”
龙语萍神色凝重的望着简怀箴,一句不顿的说道:“你并不是水土不服,我看你面色略微青黑,想必是中了毒的原故。”
“我中了毒?”简怀箴大吃一惊。
尽管吃惊,她却没有质疑师父的医术,她知道龙语萍的医术天下第一,任何人都比不上。
龙语萍接口道:“正是如此,我看你脸色略微发青,想必是中了一种叫做长恨粉的慢性毒药。”
“长恨粉?”简怀箴微微一愣,问道:“天下还有这种毒药吗?”
龙语萍目光如炬,望着简怀箴郑重的说道:“不错,你虽然得到我一些真传,却因为你所学甚杂,在医术方面并不十分精湛。天下的确有这么一种毒药,这种长恨粉乃是用云南的一种名叫青英的植物炼制而成。这种毒药无色无味,被研成药粉之后放到人的饭食之中,人服过一次、两次并没有什么坏处,可是一旦服的久了,身体就会越来越差。开始是嗜睡多梦、脸色发白,到最后便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死去。”
简怀箴与江少衡面面相觑,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怎么会中了这个毒,便望着龙语萍,神色略微有些惶恐,问道:“师父,您所言非虚?”
龙语萍的神色平的如一面明镜,她缓缓的说道:“我为人看病从来不曾有看错的时候,更何况是我自己的徒弟。少衡写了一封书信给我,说你的身子不如从前,他劝你去看大夫你又不肯,便邀我前来帮你诊症。少衡的书信总算是没有写错,你这病换作别的大夫也瞧不出来的。如果我想的没有错,你已经服食这毒药有接近两个月了。”
简怀箴听龙语萍这么一说,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
她想了半天,神情惨淡道:“师父,难道你说下毒的人便是轻轻妹子?”
龙语萍含笑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你也知道师父我的脾气,我从来不乱怀疑人,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只是你这病症,的确十分古怪。如果那白轻轻来这里的日子约有两月,我想来算得也不错了,幸亏我来了,倘若你一直再继续这么服食长恨粉,不出三月你一定在睡梦死去。”
简怀箴听了龙语萍的话,眼中顿时掠过一丝深深的抑郁之色。
她黯然片刻,道:“师父,轻轻妹子为什么会对我不利?”
简怀箴聪明绝顶,素来能预见先机,可是等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就当局者迷,反而是江少衡、龙语萍等人旁观者清了。
龙语萍沉思片刻,说道:“你们的事情为师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清楚你中的毒需要立刻解。倘若不能的话,一定后患无穷。”
江少衡十分着急,他凝神片刻才问龙语萍,道:“师娘,怀箴妹子中的毒还有法子可解吗?”
龙语萍缓缓一笑,神色平静,道:“我这徒儿内力深厚,又只中了两个月的毒,一定可以解。”
沈明风、江少衡等人听龙语萍这么一说,这才安心下来。
龙语萍便写了一个方子,让江少衡帮忙去小镇之上抓药。
她所开的方子不过是几样寻常的草药而已,可是经她一配制便成为解毒的良方。
龙语萍被人称作大明女医仙,她厉害之处就在于能够用最平常的草药解掉最毒的毒药。
沈明风心思清澈,他对简怀箴、龙语萍和江少衡说道:“如果想来不错,下毒之人应该就是白轻轻了。我们切不可把这件事情透露出来,到不妨看看白轻轻是什么来路也好。倘若查不清楚,以后也是防不胜防。”
简怀箴等人说道:“一切遵照师公吩咐。”
简怀箴服了龙语萍抓来的药之后,果然毒性便被解了,她觉得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沈明风和龙语萍商议之后,不想让白轻轻知道他们两人来过,如果白轻轻知道大名鼎鼎的女医仙龙语萍和青山大侠沈明风来了,那么她的戒心就会提高不少。
到时候要想查出她的来路,恐怕不是这么容易了。
于是,沈明风和龙语萍看简怀箴服药完毕之后,两人便到镇上的客栈休息。
送走龙语萍和沈明风之后,白轻轻仍旧没有回来,简怀箴和江少衡聚在房中讨论白轻轻的事情。
简怀箴深思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黯然的说道:“我倒是记起一件事儿,每天早上白轻轻都会送一碗参茶给我喝。现在想来,那长恨粉就是被她下在参茶之中了。”
江少衡见状,也点头说道:“想来是不错的,师娘说你中毒不到两月,白轻轻来到这里也不足两月,下毒之人一定是白轻轻。”
他说到这里,便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做的恶梦,他便是为了这个恶梦而赶来江南与简怀箴相见的。
他的眼神掠过一丝伤怀,说道:“我记得那天晚上在睡梦之中,我见到怀箴妹子躺在血泊之中,浑身是血,而身边见着的人便是白轻轻。起初我以为一袭白衣的是怀箴妹子的好姐妹白清清,如今想来便是这个白轻轻,一定是她想害你而你不知道,竟然被我在睡梦之中听见了。”
简怀箴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江大哥,你说笑了,天下哪有这神神鬼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