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大年三十,满城烟火飞舞,普天同庆。宫中虽一切从简,但毕竟比那外面皇亲贵胄之家,还是奢华多了,加上几个外封的皇兄都回京奔丧要等过完年参加完那原定的瑄王与瑞王的大婚再回封地,此次宫中的除夕盛宴,反倒人数比往年多了不少。南宫瑾借口楚曼舞有了身孕不宜操劳,自是将那操办一事,转而交给了那柳侧妃和茹侧妃共同办理,气得那楚曼舞内心纠结却又只能隐忍。
今日席上,她虽是被封了目前所有后宫女子中最高的份位,可也只不过是正一品皇贵妃,那柳侧妃和茹侧妃,也都同时封了正二品,茹妃成了德妃,柳妃成了淑妃,地位还是跟原来差不多,而那些夫人们,一个个倒也不是封了嫔就是美人。可见自己虽然有了龙嗣,却并未一步登天。
而今晚家宴上,她瞧着那瑞王爷身侧的李映萱,见她正在那语笑嫣然,瑞王似乎也对她和颜悦色,心下自是妒火中烧,却一时发作不得,只能强忍着那怒火,对着那身边的慕雪悄声道:“回头宴会结束的时候,记得去拦下那瑞王,就说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务必要一个准确的回音……”
按着宫里的规矩,新年除夕及每月初一十五,皆是帝后同寝的日子。只是既然新帝尚未正式立后,那么南宫瑾自然可以不顾这规矩,径自回了乾清宫去。只是那楚曼舞,虽然倒也并不见得就乐意那南宫瑾过来,可眼见着本该立后的机会此次却偏生没了声息,心中自是郁闷。如今后宫之中,守备森严,要想联系宫外,只怕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如今后位空悬,一颗心终是悬着。她这才剑走偏锋,借口身体不适,竟是提前回了那寝宫,实际上却悄悄地在那瑞王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守候着。
不想候了半日,却并不见那瑞王出现,眼看着宫门都已下了钥,该离宫的人马早已散尽。那楚曼舞在寒风瑟瑟中等了那么久,手中的熏香暖炉也早就凉透,一颗心更是比那御花园碧水池里的寒冰还要冰冷。她身后的慕雪思虑再三,终是大着胆子劝了一句:“娘娘,今夜人多眼杂,那瑞王又是携了家眷同行……估计一时不得机会……如今更深夜重,娘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这肚子里的孩子多思虑思虑呀……”
楚曼舞裹紧了身上的雀金镶边貂裘披风,抬眼看了看夜幕中远处偶尔闪现的烟火,在夜空中瞬间绽放出最华美的灿烂后,又瞬间消逝于无尽的黑夜中……突然联想到了自己与瑞王之间的情爱,何尝不似这短暂的烟花一现……不!她不甘心!她看上的东西,一定要占为己有,谁也别想抢去……她蓦地转身,坚定又疲倦地拖着那早已冻僵了的双腿,在那慕雪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缓慢而又义无反顾地向自己的新居宛丘宫走去……
楚曼舞不知道的是,她翘首以待、心心念念的南宫瑞,此时此刻正端坐在回瑞王府的马车上,看着依偎在自己身侧已然昏昏欲睡哈欠连连的李映萱,心底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宁。他把车里的薄毛毯,轻轻地裹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的小脑袋轻靠在了自己的大腿上,说了句:“睡吧,小懒猫!”李映萱睡眼朦胧地瞄了他那宠溺的笑容,第一次心满意足地安心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那楚曼舞身边的慕雪,曾经来找过瑞王,说了些什么,她用脚趾也能猜到。她故意装作不知,甚至在快出宫的时候,故意借口自己要先去和姐姐茹德妃道喜讨要红包为借口,想躲开不必要的尴尬,给他自由的空间和时间……却不想,他竟然坚持陪着自己一起去了姐姐的新居德庆宫,然后径直出了宫来……本以为他只是演戏而已,却不想上了马车,只有两人的私密空间里,他还是对自己如此体贴入微,这样的南宫瑞,怎生不叫自己死心塌地得原谅了他以前的错误呢?嗯,只要不是太过分,以后,她都忍了。李映萱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在马车有节奏的晃悠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南宫瑞看着毛毯下渐渐进入梦乡的李映萱天使般的容颜,想起昨日祥云姑姑对自己描述的那些小小姐心仪自己已久、缠着一定要嫁给自己的故事,也是被触动到了,难怪,难怪那一日,她会娇羞地问自己那句话:“如果当年斗诗会上,王爷先遇到的是我……王爷可会……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他突然觉得自己眼下有了答案,他默默地在心里对着她道:“萱儿,那时不会,眼下,却是有点心动了……”
除夕夜的太子府,除了沉香阁里的人都没有搬走之外,整个府里就留了几十号负责看守打扫的粗使丫鬟仆妇和守卫。因着过年,大家早就关锁了门窗,聚在那仆从居住的后院大厅里,吃喝玩耍守岁。
南宫瑾一身夜行衣飞入那只有沉香阁尚亮着灯火的墨香苑时,明显感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孤寂。他踏入正厅的时候,正好见那赵嬷嬷从东厅暖阁书房里端了茶水出来,赵嬷嬷见了他陡然一惊,正要行那跪拜君王之礼,却是被南宫瑾一把扶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赵嬷嬷自然明晓,匆匆撤了下去。
南宫瑾悄声在那半掩的门边伫立了一会,见那苏祁竟是难得地着了一袭玫红色丝绵缀白狐裘镶边的襦裙,斜斜靠在那炭火炉旁铺了厚厚羊毛垫的贵妃椅上看书。屋里的炭火许是烧得正旺,衬得她前一阵子还是苍白无色的小脸上的肌肤竟如那盛开的樱花花瓣般娇嫩。
他一时看呆了眼,想要就这么走进去,又怕惊到了她,终是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提醒了她一下。果然,她立时坐直了身子,茫然地望了一眼,这才看到了推门而入的他,惊喜的眸光刹那间绽放出绝世的芳华:“你……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忽觉不妥,赶紧起身,欲行礼恭迎:“民女苏祁,不知圣驾,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