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一处依山傍水的宅子里,下了早朝先回了府邸掩人耳目,如今方才趁着夜色遮掩匆匆赶来的南宫瑞,端详着这书房案头今晨才送来的那个紫檀镂花盒子,摩挲良久,这才慢慢打开了紫檀盒子,盒子中另套着一红木小盒,南宫瑞又开了小锁,打开盒盖,盒子中央的大红锦缎上,赫然躺着三把大小不一各约寸许长的三把三面雕紫藤花状铜钥匙。
南宫瑞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三把钥匙,在手心就着烛火把玩了一阵,又小心翼翼地放在案头,从书桌暗格中取出一把小巧的梅花形钥匙,去书柜后的暗格取了另一个镶嵌了螺钿嵌宝雕花的紫檀木盒子,这才开了盒子,从一堆已经泛黄的宣纸中,抽出压在中间一层的一副小画,画上正是刚才红木小盒子中三把钥匙的形状图,他仔细对比了一下,这才嘴角微微上翘,欣然关了盒子,将那些钥匙藏在贴身处,收了起来。
然后,他静静地坐下来,想了想,又将那一盒泛黄的诗词翻看了几眼,看到那句“闻君有两意,恩爱自此绝”时,眼中恨意,一闪而过。他“啪”地一声,盖上盒子,也不加锁,就端着这盒子,熄了那灯烛,出了书房,又唤来暗卫,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飞身折回府中。
才进得府里,就有总管来报,说是那司空大都督,正在书房暗室等着他。南宫瑞心下一震,若非事关重要,司空舅父是不会亲自前来的。他略一沉思,也就不再犹豫,直奔书房而去。
司空冷影正一身黑衣,背对着书房内那幅当年妹妹司空冷影的《湖心亭雪景图》,黯然神伤,听得那南宫瑞的脚步声,立时转过身来,凝神见他那七分相似于冷影的眉眼,心下叹息,转眼看到他手中的楠木盒子,倒是怔楞了一下:“如今多事之秋,外面并不太平,你这又是去了哪里?手中的盒子,又是从哪里寻得的?”
南宫瑞也不答话,先是对着舅父躬身行了一礼,这才将盒子搁在那司空冷影面前:“舅父,有些事情,如果我不问,是不是你们打算一辈子不说?”
司空冷影心下凛然,缓缓坐下,稳了稳身子,这才道:“不是不说,是时候未到……这些年,你羽翼渐丰……看来也是时候了……”
司空冷影摩挲着那盒子上的螺钿、珠玉和正中间那颗拇指大的心形红宝石,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个盒子,是当年你母妃及笄时,东丝国恭亲王淳于越所赠的贺礼……”司空冷影顿了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的一句是:当年,淳于越在这盒子里,装的是满满一盒粒粒都比龙眼还要大的东海明珠。
司空冷影犹记得自己后来曾私下笑他说:“你这该不是真的要以明珠为聘吧?”而淳于越回他的那一句,却是让他震惊的:“司空兄见笑了!越若得冷碧妹妹为妻,莫说是明珠为聘,就是要我那东丝国的江山为聘,也是担得的!只是冷碧性子,并不喜那宫中权谋,只好那山水之美,我又怎忍心让她受那宫墙之累呢?”
可惜,这一切,都只是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时尚未开窍的冷碧,竟是只拿那淳于越当成了又一个哥哥而已!淳于越本来以为可以等,等她慢慢长大慢慢开窍,可偏生她一开窍,爱上的却是那如今看来,根本就是薄情的南宫磬!天意弄人,又当如何?
要说入了太子府的冷碧,过得还算快活的话,那么,进了宫的冷妃,生性单纯不善工计的冷碧,则在踏进那长乐宫的一刻,就已经被自己对南宫磬的挚爱,而深深扼杀了灵魂,失去了生命。
南宫瑞对司空冷影说到一半又打住的话,并不感到诧异,因为这个盒子,正是去年他下山受封之时,师父无忘禅师亲自交付到他手里的,说那是他母妃的遗物,是一故人所托,如此想来,那交托这盒子的,应该就是那在东丝国失踪已有十五六年的淳于越了。
司空冷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盒子,见其中都是些冷碧的诗词,上面几首多为怨念,可越往下看,心境竟似豁然了些,多是看淡了情深不寿的道理,也就不再细看,只合上了盖子,推放在一边,这才正色道:“不管当年谣言如何,舅父要告诉你的是:你要知道,淳于越与你母妃之间,清清白白,日月可鉴……今日舅父找你,是为了明日宫中晚宴一事,不知你心中,可有打算?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娶了那拓跋雪盈不成?”
南宫瑞微微一笑,那眉眼间的算计,又像极了那身在高位的南宫磬,晃得那司空冷影心里平白多了股怨气,立时握紧了袖子底下的拳头。南宫瑞却是不知舅父的心思瞬变,只继续道:“舅父想多了!我不演出好戏,怎有机会上那舞台?明晚,你就等着瞧吧?!十六年了,该讨回的债,我一个都不会少!”
司空冷影这才心下稍安,舅甥俩又密谋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起身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