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之地,雾气浓厚,这连续几天又是阴雨连绵,茫茫的连绵不断的远山像黑压压的阴霾一样,使人的心情抑郁而不得舒畅,尤其是在帘前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的刘邦,更是觉得一团闷火塞在胸膛中,得不到释放,而怒火在阴湿的环境中也烧得不甚完全,总让人有种难以名状的闷恨。
“汉王,不若与子房对弈一局,如何?”张良看着团团转的刘邦,想帮助刘邦调节一下心情,于是开口说道。
“子房,寡人此刻岂有心情与你对?刘敬出蜀也有十来天了,还不见回来,也不知道项羽称帝之后,会不会举全国之军而攻蜀中。”此刻刘邦的心中,就像猴子挠痒一般,哪里还有这份闲情逸致去下棋消遣?
张良站了起来,走到刘邦身边,轻声劝道:“争天下如同博弈,汉王难道不成在黑白之中,看见复兴之望,更迭之道?”
“这小小的棋盘之上,也可见家国大业、复兴之望、更迭之道?”刘邦不解地疑惑道。
“这是自然,黑白二色相互柔和,相生相克,眼见形势危急,却又能柳暗花明,绝地缝生,胜负转瞬之见可易手数次,怎么不见家国大业?”张良轻笑着摇摇头道。
刘邦恍然大悟,忙走了过来,对张良说道:“还望子房先生不吝赐教寡人。”
“汉王,如今楚兴汉衰,不宜与之相斗,当暂避锋芒,与民休息,积蓄蜀中力量,静观时变,扼守巴、蜀,进可入三秦争夺天下,退可守汉中而享王爵,便如同此处一般,黑棋势厚,然白棋亦可固守待机。”张良指着棋盘上一大片黑子道。
刘邦沉吟不语,心中颇不平静,想坐拥天下九州,却不料只能在穷山恶水之处终了此生,真是有负胸中大志。
“禀汉王,刘敬先生从关中回来了。”一名侍从进来,见刘邦盯着棋盘不做声,忙轻轻地说道。
“啊,”刘邦这才回过神来,忙抬起头道,“刘敬回来了?快请他进来。”
刘敬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满身的灰尘,一脸的疲态,见了刘邦,忙施礼道:“汉王,臣刘敬出使大楚归来,特来向汉王复命。”
“项羽得了传国玉玺,可有何话说?”刘邦忙问道。
“项羽收下了传国玉玺,便说他与汉王,乃是异姓兄弟,如汉王果能替他永镇守巴、蜀汉中之地,他便可以安心了,天下苍生也可息兵休养。”刘敬如实禀报道。
刘邦还没来得及表态,张良抢先一步道:“项羽果真愿意汉王永镇汉中?”
“不错,这是分封诏书”刘敬看了看脸色转好的刘邦,将诏书递了过去,同时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大楚皇帝陛下要让汉王入朝相贺,说这样才显汉王诚意归顺。”
“什么?”刘邦大喜之下突闻大变,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破口大骂道,“项羽这厮,欺人太甚,竟要寡人出蜀入朝相贺,寡人若去,必身陷虎口,不能自拔,罢罢罢,这项羽既要亡寡人,寡人便尽起蜀中之军,与楚人决一死战。”
张良一见刘邦要乘怒起兵,忙上前一步,劝告道:“汉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行此下策。”
“不如此,又能如何?”刘邦懊恼地一跺脚,冲着张良摊开双手。
倘若刘邦不去朝见项羽,项羽便可以此为罪名,率大军讨伐,若刘邦一入关中,则必定成为阶下之囚,永世不得翻身。这两样,都是刘邦最不愿意看见的,因此还不如先发制人,抢先出蜀,杀项羽和楚军一个措手不及。只要能够将项羽赶出关中,就有翻盘的希望。
“以楚军之锋,更兼项羽登基之事,我军必定不敌,若固守蜀中,楚人或尚未敢轻进,若一出蜀,正中项羽之计,当今之计,当送遣一王子入关中,以安项羽之心,若能拖延时日,得意积蓄力量,日后便可图出蜀再起。”张良不假思索地说道。
“送王子为人质?”刘邦心中盘算开来。
长子刘肥,是庶出,次子刘盈,是嫡出,而且目前为王世子,但是这个刘盈,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一点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真是活活的一个废物,若不是一班重臣劝说要立嫡长子为世子,要不是有老婆横加阻拦,早就想废掉这个儿子了。
“那干脆送世子去吧,也好显得寡人臣服之诚心。”刘邦算计已定,还摆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就差掉下两滴鳄鱼眼泪来。
张良一愣,忙劝道:“王世子岂可送出做人质?世子乃江山未来之主,不可冒险入关中虎狼之地。”
“子房,若送其他王子,项羽必定疑心寡人归顺之心不诚,而送世子,则必定不疑。”刘邦破天荒地没有赞成张良的意见。
张良见刘邦心思已决,而吕后也不在身边,知道难以说服刘邦,只得暗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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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大楚君臣正在商议如何在长乐宫附近建一座专供朝廷议事用的宫殿,而将长乐宫腾出来,供皇帝及后宫居住。提到后宫,范增等老臣也连忙上奏章,要求皇帝尽快大选嫔妃,以充实后宫。
项羽也浮想联翩起来,人家都说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真是奢侈啊,皇帝一个人,怎么能全部照料得过来?照料不过来的,也得扔到一边,简直就是资源浪费。何况,战事未了,怎么能安于温柔乡中贪图享乐呢?
“亚父,后宫之事,当下不宜扩充,刘季未灭,匈奴又如虎在侧,使朕不得心安,朕不想于此时劳费民财,此事日后再议。”项羽摆摆手,否决了范增等一干人的提议。
范增还想再劝进,只见有人进入大殿禀报道:“启奏陛下,汉使刘敬引汉王世子来向陛下请安,现在就在殿外,等候召见。”
项羽一见有事打岔,忙抬手说道:“宣刘敬及汉王世子晋见。”
范增一听,忙撇开后宫的事,上前奏道:“陛下,这刘季着实可恨,陛下命他前来殿上,他竟然只派世子来朝贺,分明是抗旨不遵,陛下待会儿要严责汉使,命刘季即可来见。”
“是啊,是啊,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汉使。”不少人也应和着道。
“亚父,朕自有主张。”项羽冲着老范及群臣一笑,说道。
不多时,刘敬被带了进来,刘敬一见项羽高高坐在上面,忙上前一步,跪拜道:“小臣刘敬,叩见大楚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敬身旁的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见状,也忙跪下磕头道:“臣……臣刘盈,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盈?项羽一听,多看了两眼,这就是历史上的汉惠帝?传说中懦弱无能、生活在吕后阴影下而放纵自己,只活到二十四岁的汉惠帝?司马迁在《史记》中都没有为他立本纪的一个窝囊皇帝?看他的样子果然是一个唯唯诺诺的样子,身子似乎都在颤抖,显然威严的殿堂已经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吓破了胆。这个孩子,还真没有天下之主的气概。历史让他做了皇帝,也是对他的折磨,这下好了,他可以不用受这份罪了。
项羽手一抬,高声说道:“平身。”
刘盈及刘敬连忙爬起来,应道:“谢陛下。”
“汉使,朕来问你,朕令汉王亲来京面驾,汉王为何不亲自前来而单遣世子,莫非有欺朕之意?”项羽声音中充满了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两腿战战的刘盈几乎站不住脚。
“臣谨回皇帝陛下,”刘敬赶紧施了一礼,回道,“汉王不服蜀中土水,身染重病,虽欲前来宫中朝贺陛下,犹心有余而力不逮,特遣王世子盈,从蜀地入都,望能侍侯陛下左右,以替汉王尽人臣之份,望陛下见谅。”
项羽心中冷笑不已,刘邦玩的这一出也实在太简单了吧,以为弄个世子过来做人质,就能蒙骗过关?就能让朕不灭了你?不过,要稳住刘邦,得让他相信,他的这一出戏已经奏效。项羽轻咳一声,说道:“既是汉王身体有恙,就不必来此了,以免舟车劳顿,加重病情,王世子刘盈,暂且居住长乐宫侧宫,宫中多派人手照料,不得怠慢。”
见项羽毫不起疑,刘敬也是暗喜,忙称谢道:“臣代汉王谢陛下隆恩。”
刘盈也赶忙施礼道:“臣谢陛下隆恩。”
“汉使回汉中,可代朕向汉王问好,让他养好身子,早日到关中来与朕一会。”项羽笑着对刘敬说道。
刘敬忙施礼道:“臣一定将陛下之意转达汉王,望陛下谨放宽心。”
“那汉使可与世子先到侧宫休息,待朕事了之后,再去探望你等。”项羽一摆手,让刘敬刘盈下去了。
汉使刚走,朝堂上立即就有人上奏道:“陛下,刘季抗旨不遵,理当提大军前往问罪,而陛下反以为喜,臣恐刘季使诈,望陛下明查。”
“哈哈,朕岂不知刘季使诈?特意欲将计就计耳。”项羽大笑着说道。
“老臣愿闻其详。”范增拱手问道。
项羽站了起身,走下阙去,来到朝堂之中,环顾了一下群臣,说道:“刘季欲行缓兵之计,朕已知之,但我大楚新立,百废待新,而关中满目疮痍,实难以率大军入蜀,况北边匈奴一向虎视眈眈,几欲犯我边境,若闻朕率军入蜀,岂不会大举南下而侵我土?朕便依从刘季,不与争锋,且与民休息,日后天下昌盛,再以举国而对一隅之蜀,焉有不胜之理?”
“陛下英明,臣等不及。”几名臣下立即恭维道。
“亚父,你可令大将守陈仓新筑之城,封锁与蜀地之往来,不令一人一马入蜀,使蜀民进关中者亦不得复归,如此不出一年光景,刘季将再难有转身之机。”项羽挥平众臣的阿谀之声,转向对老范说道。
“臣谨尊陛下旨意。”范增会意,忙拱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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