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秋如此问话的时候，还稍稍侧头瞅了瞅外面的天色，之前还能就着光亮看话本，如今，已经是雾蒙蒙的拢上了暗色。
柳絮答，“方才入屋来的时候，奴婢特意看了她们二人在做什么，正好看到她们说完话分了开。一人扭头往院外走，大抵是要去跟三姑娘汇报今日的情况；一人则是在大水缸边上打了一桶水提进了她们所住的屋子，奴婢琢磨着应该是准备沐浴的。”
顾良秋即刻双眸一亮，“若真如此，那可是个出门办事的好时机。”
为了保险起见，又吩咐柳絮再去探一探；回过头的时候，见梅香就站在自己的边上，忙问：“我之前让你备下的东西，如今准备得怎样了？”
梅香脆生生地回，“放心罢姑娘，这等关键时刻，奴婢自然不敢马虎的。薛厨子的衣裳及鞋子并不难找到，他在的时候住的院子离得并不远，奴婢稍稍使了个小计谋便瞒过了那两名婆子的眼，已经收拾了几件就藏在外头的一处灌木丛之后。想要的话，奴婢这会儿就可以趁着天黑过去把小包裹给悄悄弄进来。”
顾良秋则摇了头，“小包裹暂时就不拿进来了，等柳絮那边是什么情况再说。”
话音刚落，柳絮便从窗户那头返了回来，正好听得自家主子的话，即刻就回复道：“姑娘，如今确实只有一名婆子在，并且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头，应是在洗澡的。”
顾良秋嗯了一声，即刻就回头唤了梅香过来说话。
“院子里盯梢的人这会儿才漏了点空子，你便趁这个机会赶忙找出你之前准备好的小包裹，再到我们早已约定好的地方部署一番。”
梅香迫不及待地扭头就要走。
顾良秋见她这幅心急的模样，当真是觉得好笑，赶忙跟着站了起来，朝着她的背影道：“做完这些之后便快点回来，省得被婆子发现你不在院子里又要惹出些什么怀疑来，还要记得别被人给发觉了……”
梅香站在门后急急地点头，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拉开门，伴着轻轻的咯吱一声，她极快地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大抵是外面夜深人静的，没什么异常，她极为果断地把门再拉开些，纤细的身影在门缝中一闪，便不见了人影。
柳絮赶忙上前去关门。
顾良秋想了想，则是走到了窗棂处，又在上头捅出了一个往外看。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别说是人影，就是隔壁给下人住的点着灯的屋子，也只能看到从窗棂上印出来的昏黄光亮。
而屋顶上，一弯柳叶眉已经挂在天边。
顾良秋又在窗边站了会，在屋子里头的婆子终于端着洗脚水出来了，她往外走了几步，把手中的木盆往左前边用力一扬，只听得哗的一个水声，一木盆的水便浇进了黑暗里。
大抵是出于警惕，那婆子下意识便朝顾良秋所在的屋子看了来。
她在屋门前站了站，最后把手里的木盆往边上一搁，就着那薄薄淡淡的月光竟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步子倒是落得极轻。
顾良秋愣了一愣，即刻就反应过来。
她本就只是贴在窗沿边上往外看，见婆子有这个动作，八成又是想来偷听她们说话，她总得往边上躲一躲才好。
这般想着的时候，顾良秋已经身体力行地往里侧挪了挪，见自己的影子全部映在身后墙上了，这才屏住呼吸贴墙站住，却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柳絮这会儿正在往被子里埋着灌好开水的汤婆子，两只手还忙活着把被子给理一理顺一顺，回头便见到自家主子一脸警惕地贴在墙根上，她愣了一愣，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姑娘您……”
顾良秋反应神速地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先别说话。
这等情况下，柳絮多少也猜得到几分事态的严峻，她闭了嘴，把手中被子匆忙一放，便静悄悄地走了过来。
顾良秋则是专心致志的模样。
外面并没什么人，又是冬日，连个虫鸣的声音都听不着，唯有大风刮过枝头，树叶发出的沙沙作响……及有人走路时身上的衣物相互摩擦时特有的轻微声响。
随着声响清晰了些，那人停下了步子，外面渐渐地趋于平静。
一时之间，屋里屋外皆是静谧无声。
如此的情况维持了好一会，外头的婆子大抵是听不到屋里人说话，终于又踱步离开；顾良秋听着那串脚步声由近及远，这才从墙边回到了塌子上。
柳絮就跟在她的身侧。
“是不是有人想偷听？”
这般说着，柳絮适时地给自家主子给倒上了一杯热茶。
顾良秋把热茶接了过，握着那热乎乎的茶盏，一双没什么温度的手顷刻间舒服了不少，她轻声回，“是三姐姐派过来的婆子之一。”
柳絮瞅了一眼窗口的方向，面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想来是早也料到了这一点。
主仆二人坐着又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做起自己的事情。没一会，外面的院门发出了声响，八成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顾良秋及柳絮纷纷抬了头，本以为是梅香回来了，不曾想，二人刚刚迎到屋门处，正好听到外面一道略有些粗犷的嗓子抱怨道：“这鬼天气，当真是冻人得很！老娘不过来回一趟，吹得我一张老脸都要裂开了……”
嗉嗉叨叨的念了一路，最后听得咯吱一声关门的响动，那人的抱怨陡地消失。
原来是出去通风报信的婆子回来了。
主仆二人恹恹又回到了油灯跟前，顾良秋盯着那跳动的烛芯，忍不住道：“按理说，梅香去的那处河边离我们这里也不算多远，她饶是还得稍微布置一下现场，可算算时间，她这会儿应该也要回来了才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顾良秋有这个担忧，委实是因为外头漆黑一片的，能见度十分低；再加上为了不让人发觉，梅香出门的时候还自告奋勇说不打灯笼，完全是摸黑过去的。暂且不说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去的地方可是河边，这脚下若是不小心便有摔下水的可能。
顾良秋越想越不安，柳絮自然也看出来了，忙建议道：“姑娘，不如奴婢过去看看。”
顾良秋默了默，最后只道了句路上小心。
柳絮给自己添了件外裳便准备拉开门往外走，却不想，外头正站着个呲牙咧嘴的人，举着手正要敲门的模样。
见有人先一步拉开门还愣了一愣，最后才高兴地小声道：“柳絮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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