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了三天,山势渐恶,路旁的土地更加贫瘠,人烟稀少。
夕阳收起最后一缕余光,沉入了林梢后的山岗,借着云上的残霞,宁采臣踮脚了望:“前面树林里好象有处宅子,我们赶一段路,去那里休憩。”前方几里远的枯林中,隐隐有一片黑瓦房顶。
三人穿过枯树林,到了门前却是一怔。
宅前的石阶残破不堪,原是大门的地方只余下一个门形,象是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建筑上方的构匾已经金漆剥落,但字迹依然分辨得出:“兰若寺”
“兰若寺!”宁采臣念完横匾上的字,登时目瞪口呆。兰若寺!果然有这座寺庙,那燕赤霞会在此地吗?
宁采臣难言震惊,燕红羽发现他有些异样:“宁大哥?”
“我们快进去!”身体象是重新注入了一股活力,宁采臣猛然一震,箭一般地冲进了寺内。
“为什么?”燕红羽追问了一声,可宁采臣已经消失在大殿外。
燕红羽忙跟了过去,进了寺门,便是寺前大殿,大殿里颓败破残,半截神幔虚悬殿顶,檐角结满了蛛网,几尊不知名的神像断头缺臂,东倒西歪,供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殿后传来一阵声响,“谁!”燕红羽拔剑问道,白影一闪,宁采臣低头从倾倒的梁柱下钻出:“寺里没有其它人。”
十叶疑心道:“道兄的神情不对,莫非这寺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没什么,我去查看寺内情形。”宁采臣郁闷地道,兰若寺是间废弃的古刹,近半房舍倒塌损坏,能住人的只有主殿和偏殿厢房,宁采臣刚才快速察看过,几间破旧的房舍里均是空荡荡的,无一人影。
“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望着殿内的积灰,燕红羽皱起眉头。
“嗯,我来看看。”十叶取出避邪针,讶然惊道:“果然如此!”
宁采臣愕然一愣:“怎么了?”
十叶肃然道:“有鬼气!”燕红羽脸色一变,将剑挡在身前:“哪有?”
十叶盯着避邪针的方向道:“阴气很重,以殿后最强。”
寺内有鬼?宁采臣不敢大意,也拔出剑道:“十叶你在前引路,我们一起去看看。”
顺着针的指引,三人慢慢走出了大殿,又穿过了后门,小路旁稀稀地长着几颗歪桩岔树,“扑哧、扑哧。”走了数十步,一种奇怪的声响传来,遁音向瞧去,渐暗的夜色中,前方有一处高高隆起的大土包,那异声就是从土包后传来。
宁采臣挥剑示意小心,谨慎地接近土包,声音突地消失了。
众人臣一怔,头顶风声袭来,不加思索,宁采臣反手一剑挥去,“当!”湛光剑的交击声沉闷,二种兵器齐齐震开。
进攻者反应极快,一招不中又转向小腹挑来,宁采臣退了半步,斜斜一剑反勾,这一剑角度刁钻,竟是攻敌必救的妙招,那人不防宁采臣能使出如此绝妙的反攻,只得跳开三步闪过。
二下交手快若电火,宁采臣根本无法顾及对手是谁,此刻二人错开,才有功夫细看:那人一身的蓝袍,下端挽起,露出白色的底衫,沾满了斑斑黄泥,头系法髻,鬓须零乱,汗渍淹然,手上拿着一把小铁铲,铲柄上映然现着一道凹痕。
“啊,爹爹!”燕红羽在身后惊叫起来,宁采臣啊了一声,大喜过望,恨不得要连磕三个响头:“老庄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燕赤霞抬眼对女儿笑了笑,又转头打量着宁采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宁采臣肯声道:“想请老庄主助我一臂之力。”
燕赤霞目露诧意:“上次运河边见过你,不是在唐国为官吗?有什么事还用得着我这乡野之夫?”在运河畔宁采臣走火入魔,燕赤霞出手相助过,只不过此时铁眉威严,宁采臣一时没能认出。
宁采臣一怔,忙赔礼道:“原来上次是老伯救了我,我连谢都没说一声。”
燕赤霞摇首大笑:“老夫闲云野鹤,若是计较这些,岂不是受累。”
“对了,爹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燕红羽一旁接道,“呀!”燕赤霞叫了一声,脸现焦急之色:“你们稍等片刻,我要在入夜前阴气未旺,镇住鬼王魂魄,不能半途废止。”
“果然有鬼!”十叶拍了一记,燕赤霞瞧了他一眼:“原来还有个小道士,我要钉十二封魂钉,你们等一会。”纵身跳土包后,挖土声又起。
十叶好奇道:“燕老庄主在干什么?”
燕红羽解释道:“是封鬼之术,用魄金来克制鬼类怨气,寻常的恶鬼只需三枚封魂钉,这次用上了十二枚,一定是百年以上的恶鬼。”
十叶悟然道:“难怪此处阴气最盛!”
过了片刻,燕赤霞拍着手上的泥土走出:“走,到寺里弄好晚饭再慢慢说。”
夜色渐浓,寺内正殿上升起了一堆火,诱人的香味从铁锅里飘了出来,“呵,大家来尝尝,看我的手艺如何。”燕赤霞挽起袍袖,舀汤分碗。
十叶道人望了一眼着碗中的食物,吃惊地道:“燕庄主,你不是修道的么?”
燕赤霞大笑道:“万物有生有死,何必在乎谁杀谁生,只要心有天道,不用特意修道,道就在心中,得道就是忘道。”说完捞起一块兔肉,用劲一口咬下:“好,有味道!”
“好一句得道即忘道,真是洒脱得很!”宁采臣释然一笑,也不多话,伸手取勺大块吃肉。
十叶道人怔了半晌,不敢下口,燕红羽笑道:“你师父不是说过,见了我爹爹要言听计从么?”
“老庄主的话我虽然听不懂,想师父说的话不会有错!”望着鲜嫩的肉汁,十叶犹豫了一会,终闭上眼睛狠狠咬上去:“得道就是忘道!”旁观几人大笑,不知不觉一锅鲜兔肉汤吃得精光。
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哽,燕赤霞抹嘴道:“吃得真舒服,好久没这般爽意了。”
“对了,你修得是什么功夫,我觉得好象在那里见过一样。”燕赤霞对宁采臣大有兴趣,上次运河之畔时,便发现宁采臣体内的阳力深厚,最少是修练百年的功力,心里不禁暗暗称奇,仔细查看下,更是吃惊,那阳能的特性和大阳力完全一样!
“晚辈师出梅山,不过多有巧遇,所以体内阳能大盛于常人。”以燕老庄的眼力,宁采臣只得说阳能巧遇得来。
燕赤霞点头道:“难怪那老妖对你们紧追不放,可惜,你若是懂得正道修为,将阳能炼化,再气聚天庭,升仙之日可待。”
“升仙?”宁采臣大吃一惊。
燕赤霞叙道:“我们练气术,先求内气,即人气,再练地气,去芜存精,最后是天地人合一,神游天际,或肉身成仙,是为大乘仙界。”
心里难言震撼,宁采臣连声追问:“真有仙人?老伯可曾见过?”
“有!”燕赤霞肯定地点头,“传说几大术派中各有人飞登仙界,本庄的开山剑主就曾神游千里,魔教弟子众多,也与其教至高无上的天尊有关,听闻每六十年就有一次的天外传音,教中弟子莫不如聆仙书。”宁采臣憾然无语,仙人神佛竟然一一出现。
“对了,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燕赤霞又问道。
燕红羽道:“我们准备前往黑山除妖。”
“黑山老妖?”燕赤霞反问了一句,不等众人点头,又拍手道:“那个老妖害人无数,我在越国时就听人传闻,原准备收完鬼就去黑山一斗。二位小兄弟有此侠义之心,年少可嘉啊。”
燕红羽莞尔一笑:“宁大哥此行是去救小倩姑娘。”
燕赤霞一怔:“小倩是谁?”
“她是黑山姥姥的使女,是宁大哥的心上人。”
燕红羽话未完,燕赤霞怒眉扬起:“一个小魔女,有什么喜欢的,一剑杀了了事!”
宁采臣忙释道:“她不是什么魔女,只是一个可怜孤女,随家人路过黑山时遇上了黑山姥姥,全家惨遭不幸,黑山姥姥见她资质上佳,留下她为仆从,又逼她四处收集阳气,好害更多人罢了。”聂小倩的事宁采臣知道并不多,只知她身陷妖类,却有一颗向善的心,正是污泥不染,濯清不妖。
燕赤霞喝叱道:“随意杀人取命,便是魔道中人,小倩就算不愿害人,但人命是经她之手,是铛铛铁证。”
宁采臣苦笑道:“人在江湖,都有身不由已的时候,小倩这样做,我能理解她。”
燕红羽帮忙辩解道:“是啊,这事是黑山姥姥逼她去做的,又不是她愿意这样,怎么能说她有罪呢!”
十叶一旁质疑道:“难道他人就是不是命?取了人命,便是凶手,就算非主谋,也是从凶啊!”
“如果每件事都能按自己的意愿达成,那这世上怎会这多么人无家可归,每天都有妻离子散的惨剧发生呢?”宁采臣以事解说,十叶似乎明白了一些。
“你住在道观,平日就只见师父和师兄弟,他们一心修成正果,当然不会害你了,可这世上百态,你见过吗?”燕红羽接过话来,继续辩说:“世人可以为一已之利,置他人性命不顾,你看宁大哥,为唐国立下大功,不一样也遭了奸人陷害,落了个通敌贼子之名,现正被唐国缉拿吗?!”
眼里充满了迷惑,十叶心神恍惚,嘴里呐呐地道:“原来奸人却是好人,忠臣变了贼子,那小倩到底是人还是妖?”
燕赤霞怒声道:“什么是人是妖,我看小兄弟是被这魔女迷惑了,明日去黑山时,我第一剑就了结她,”
“不可以!”宁采臣霍地站起身来:“我和小倩是真心相待,我相信小倩不会故意去害人,经书上也有圣人说,心存善念,入地成佛的话么。”
燕赤霞瞪目欲叱,燕红羽急声道:“爹,你们修道之人不是常说,要以法眼观世人,这个法眼就在你心中,女儿都清楚的事,爹为什么不明白呢!”
燕赤霞瞪眼望着女儿半晌,突地道:“明日上山再说,若是妖女,我一剑便杀了,若是好人家,放过就是。”
宁采臣终于懈了口气,十叶一人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师父常说:一颗玲珑心,静观百世人。原来,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要用心来感觉才对。”
燕红羽啼笑皆非地道:“你师父叫你出来历练,就是这个道理吧!看你在观里住久了,不知尘世罪恶呀。”
没听出大小姐的话意,十叶嘿嘿笑了笑,过了片刻,他神情一变,似又想到了什么:“师父说,我们修道中人,除了一心向道,还要渡化世人,可我见世人为了一些名利,争杀不休,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我们还能渡化他们吗?”
众人沉默了片刻,燕赤霞拍掌振声道:“只要人间还有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
燕红羽举起抽火捧,信誓旦旦道:“对!只要小倩姑娘有颗向善的心,我们就要把她救出来!那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不能丢了万剑山庄的面子!”众人被她发誓的模样逗得大笑,争吵的烦燥全消了。
黑山长宽二十余里,沟壑纵横,地形复杂,且山势陡峭,半山以上多为裸露岩石,山石错落,泥土松垮。众人只得步行提气飞蹬,大费体力。
阳光正照,身旁峡谷的谷底仍是幽暗不明,四人站在崖顶,俯观四方。
聂小倩曾说过黑山姥姥把人抓洞中,妖穴的具体方位却没说,现在午时阳光正烈,用精神探测不便,只能根据山脉走势猜测方位。
“宁道兄,我看是西北位。”十叶道人取出避邪针,针头微微偏北。
“哦。”宁采臣应了一声,转对西北方向注目,细观之下,那处山脉果然有些不同,群峰之中,有处山顶上一些细微的气体在流动,日光烈照下,很难从远处的天色中分清。
“很有可能。”燕赤霞瞅了一会,点头赞同道人的推断,燕红羽小声嘀咕道:“看不出,你这针还有点用处嘛。”大小姐念念不忘困龙窟辟邪针失灵一事,十叶道人顿时哭笑不得。
宁采臣微微一笑,打出一个动身的手势:“走吧。”身随音落,直奔西北。
离那处山头越近,四人渐感觉凉意愈甚,“好重的阴气!”燕赤霞突地停下步来,面现慎重之色。
“有什么发现?”宁采臣疑声问道。
十叶到一边山壁边看了看,又返身环视周边地形:“此山四面有峰,众峰遮日,北有豁口,是引阴聚气之地,依山势来看,山底西面或北面必有一洞。”
“那就是众妖的巢穴了!”宁采臣闻之一震。
燕红羽眨着眼,不解地问道:“十叶大哥,你怎么知道的呢?”十叶摇摇头,指着山壁道:“你们看,现在是冬尽春来,应是万物逢春机,可此处山壁间竟然还凝冰未化,可见阴气之重。”
燕赤霞在山壁旁伸手一按:“不错,果然积水凝冰。”
十叶慎然提醒道:“能控制时节的运行,这老妖的道行可能真有千年之上,大家要加倍小心。”
众人借地势走走停停,隐起身形前进,绕过一段山崖,眼前突然现出一段如海滩般的沙地,细细的白沙一直铺到百丈外一处岩洞,洞旁有条青石小道,曲曲折折地通向峰顶,一缕缕白气正从洞中漫出,顺着笔直如削的崖壁升上了天。
观察片刻,燕赤霞分工道:“红羽,你和小道士就藏着这里,记住别出声,我和宁采臣潜进洞去看看。”
“爹,宁大哥,小心。”燕红羽点头应下,和道人藏在了岩石后。
洞口静悄悄地,宁采臣拔出湛光剑,二人一左一右屏息摸了进去,探测能先放出十丈外,以防不测。
洞势外宽内窄,走了数十丈,缩成了仅有一米见宽的窄径,丈高的洞顶镶嵌着黄晶晶异石,昏黄的光线透过数尺厚的白烟,冥暗地照在洞道上,象是一条黄泉之路,燕赤霞警然低声道:“我在前,你在后。”地形不利,二人转为背靠背地前行。
寒气大盛,洞道前方透来白光,宁采臣停了片刻,传回的精神探测信息显示有更强的能量感应,没有其他情况。
尽头是处庞大无比的洞窟,窟顶被团团的白烟挡住,看不见顶,从长宽数十丈的窟底来推算,顶部应也不低。窟的正处中有一潭,潭边遍布冰凌,浓浓的白烟正从寒潭里升起,洞道中所见的白光也是从潭中映出,照得四周晶白透亮。
窟中无人,二人暗松一口气,查看洞窟,“小兄弟,你快来看。”燕赤霞有所发现,潭边探试的宁采臣应声过去。
寒窟周壁均是粗若巨桶的石柱,顶端直没白烟,外积寒霜,燕赤霞用剑刮去其中一柱上的陈霜,表面霜层抹去,里层是透明的冰柱,“啊!”宁采臣骇然惊呼,柱内冰冻一人,神情动作均是栩栩如生,将此人生前最后一瞬间的绝望、恐惧,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二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窟壁四周挂着数百根宛若石柱的冰棺,那就是说,黑山姥姥最少放了数百具活人标本!
怔了片刻,燕赤霞忿然发誓道:“此妖不除,人间无一宁日!”宁采臣默然点头,如果加上途经黑山的行商和附近百姓,黑山群妖所害远不止千人之数。
目光从冰柱上收回,燕赤霞问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宁采臣应道:“那个冒气的寒潭有些古怪,可我看不出。”刚才的探测信息表示,窟中能量场的应是从寒潭底发出,但又非有妖物藏身,似天然而成。
燕赤霞大步踏到潭边,细察良久:“我看是千年冰潭。”
“此处冰潭置于山腹,应是这一带阴气最重之处,潭边有开凿过的痕迹,说明有人利用天然洞势引出地底寒气,聚成此处冰潭。冰潭属至阴至寒,对于速成的阴能修练者有莫大的便宜,是妖类最佳修练场所。”说到这里,燕赤霞对着潭心劲吹一气,白烟顿散,潭底映上的白光中,可见无数微小的冰屑纷纷掉下,那是道人呵出一口气,其中的水份迅速结成了冰。
“百年成气,千年成烟。你看,凝气成冰!这么重的寒意,应是千年累积而成。”燕赤霞说话的表情异常沉重,黑山姥姥真是千年老妖,实属劲敌。
宁采臣振容道:“好利害的妖人,真是千年祸害!我们决不能再让妖人为害人间了。”
望了望四周的空窟,燕赤霞疑惑道:“这里象是练功场所,不是妖类栖息地,那妖人呢?”
“黑山姥姥不在洞中,那会在什么地方?”宁采臣的话音突停,两人眼中同时精光一闪:洞外那条青石道。
走到洞口,头顶上传来咯咯的女子嬉笑声,有人正在下山,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分左右在洞外大石后藏起。
过了一会,上方红光一闪,有名女子飘落在洞外的沙滩上,咯咯地笑个不停。宁采臣偷眼瞧去:那女子红纱缕挂,外露肌肤如雪,笑容妩媚,模样儿正是蝶女。
眼角余光再闪,又一名绿衫女子落下,宁采臣心急地瞧了一眼去,那女子却不是小倩。
燕赤霞和宁采臣交换手势,同时跳到沙滩上:“妖女,受死吧!”
二女齐喊道:“冤枉啊!我们只是山中女子,哪里是什么妖怪。”那蝶女红纱斜挂,露出了大半酥胸,雪白动人之处,足令正常男子人勾魂丢魄,她身旁的翠儿眸含春水,挽手移足,绿衫暗露,让人顿生风情万种之感。
燕赤霞皱眉道:“你们这些狐狸精,还装什么良家女子,老夫今日要替天行道。”
蝶女脸现骇容道:“小女子只是山中人家,那是什么妖女,法师不要认错人哩。”
宁采臣怒目喝道:“胡说八道,你吸人阳气送给姥姥享用,不是妖女还是什么!”蝶女脸色一变,认真打量宁采臣几眼,面前的男子极是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燕赤霞叱道:“黑山百里无人烟,你们又从何而来?这处妖洞里面有数百人害死,你们还在装什么好人家。”
“什么,这是妖洞,吓死我了。”翠儿捂着胸,诈现惊色,蝶女冷冷地接上一句:“妹妹,不要说了,是来寻事的正主子。”
燕赤霞冷声喝道:“自行不义必自毙,你等害人无数,是遭天谴。”
蝶女神色复杂,叹了一声道:“世人说魔便是魔,世人说妖就是妖,多少年来,号称名门正派的法师不知有多少被姥姥收了,谁又敢在姥姥面前说个不字?你们二位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侠义虚名,何苦要来送死哩。”
燕赤霞嗤笑道:“尚未交手,还不知谁的道行深哩。”
蝶女脸色一冷,旁边翠儿轻声笑道:“这二人是修道之人,阳气盛于常人,我们将他们先擒下,等姥姥醒了,不是大功一件么。”
燕赤霞怒道:“看你装好人,现在露出马脚了吧,我就先收了你,再去会会老妖。”
“爹,让我来对付小妖。”燕红羽和十叶道人连袂赶过,燕赤霞心念一动,借机想磨练一下也好,挥手让开。
燕大小姐未动,十叶抢上一步道:“还是让我来吧,我对付过妖类。”
翠儿笑道:“法师,那我来找你了。”绿衫飘然飞起,脸上笑语盈盈,翠袖如扶。
燕赤霞眉头暗皱,退后一步,袖中洒出三道红符:“镇妖符!”
“蓬!”三符同燃,化作大团火焰对着翠儿迎上。绿衣弯折,翠儿由前进之势急转后退,袖中弹出三条白线,分刺三道火符,哧哧滋响,符消烟散。
“好利害,真舍得下手么,那妾身就失礼了。”翠儿挥手弹出十余条白线,直刺道人。
蝶女望了宁采臣好一会,问道:“宁公子好面熟,不知在何地见过哩。”当日宁采臣诈死,蝶女仔细检察,脑中留有几分印象,时间多月,宁采臣修行剑道,气质大为改观,蝶女只是心疑,不敢相认。
宁采臣冷眉叱道:“谁与你相熟,你这妖女,害得人还少么。”言词中不假颜色,湛光剑一剑刺出。
蝶女寒霜袭面,数根红纱应手飞出,宁采臣挥剑斩去,条条纱带如泥鳅般滑溜无比,剑尖一沾便脱,数根红纱左右缠绕,纱长剑短,蝶女收发自如,宁采臣左右招架。
刷刷数声,二根红纱突地缠上湛光剑,灵若活蛇向前快速游动,将持剑的手腕也吞入裹紧,宁采臣手臂顿时不能动弹,蝶女冷笑道:“看你这点能耐,还想和姥姥斗么!”
眉毛一挑,宁采臣笑了起来:“不见得!”湛光剑陡地发亮,热能骤升,剑上的纱带顿化为一缕青烟。
蝶女大吃一惊,剑芒跳动,又连斩断数根红纱,不等蝶女新纱出袖,宁采臣纵身一剑疾刺!
瞬间红纱全断,蝶女大惊失色,骇然急退,那点寒光却不离喉头三寸,“蓬。”身形倒撞到石壁上,蝶女闭目待毙,过了一会,却无任何痛感,睁开眼睑,见宁采臣凝剑不动,“你怎么不动手?”蝶女黯然道。
宁采臣正容道:“我问你,小倩在什么地方?”
脸色陡然数变,蝶女睁大了眼,再次打量宁采臣,突地哦了一声道:“你,你就是那…。”
宁采臣微微颔首,再道:“她在哪里?”
蝶女突地脸现凄色,低声道:“她死了!”
宁采臣骇然大震,“叮!”蝶女手中的断纱突地弹开剑尖,趁宁采臣片刻失神,低身脱出数丈外,咯咯地笑道:“果然是小倩的相好,我一试便试出来了。”
“蓬!”一声巨响,翠儿和十叶力拼一记,退到蝶女身边道:“谁的相好来了?”
蝶女捂嘴笑道:“就是小倩那丫头,平日她见了男人就脸红,还以为真是冰清玉洁哩,原来暗地里早有了人家。”翠儿应声转瞧着宁采臣,脸上神色嘻笑戏谑皆有之。
宁采臣大声怒道:“你们二个妖女,不要侮辱了小倩。”
蝶女笑应道:“我们怎会侮辱了她,她有了相好,我们替她欢喜的很啊。”
“呸!”宁采臣恨恨啐了一声,不耻再辩。
二女笑了一阵,蝶女挽手邀道:“即然是熟客,我们就不用再斗了,走吧,我带你去见小倩。”飞身越上石道,先领路而行。
燕赤霞冷笑道:“二个小妖女还敢翻出什么大浪来,走!”
青石小道一直通向峰顶,半腰处分一叉路,三曲二折后到了一处树林边,黑山多石少木,这处树林却是例外,地上落满了断枝枯草,可见原先草木茂盛,林间深处依稀望见五六座楼阁。
蝶女等在林边,见众人走近才道:“小倩很得姥姥宠爱,那座小楼便是她的住所了。”临崖边有一座红楼,远离楼群,“她说爱清静,姥姥便给了她这座听风阁。”
宁采臣冷脸道:“快带我们去。”
蝶女咭咭一笑,快步穿林到了小楼旁,高声喊道:“小倩,有人来找你了。”
过了一会,楼上现出一位美若如仙的白衣女子,她向楼下诸人瞧了一眼,“咣!”手上拿着的针绣惊得掉下楼去,“宁…采臣!”最后二字颤然唤出,眼角陡地一热,二颗泪珠无声流下。
宁采臣愧然点头,柔声道:“你还好吗?”
数月相思难画骨,夜聆风声疑是故人来,几番午夜萦回,却是枕边泪痕重湿,人到黯然魂消时,却真见到了宁采臣,小倩心神大震,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泪眼盈盈地望着宁采臣。
宁采臣愧然无语,十叶一旁看了一会,对宁采臣道:“道兄有福了,小倩姑娘真情流露,我看多半是真的,不是刚才那二个妖女演戏。”
“你一个出家人,也能看出男女恋情?”燕红羽一旁轻笑,十叶哑口无言,燕赤霞铁着脸,注视着一旁蝶女。
宁采臣深吸一气,大声道:“记得当初我说过: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论多久,不论何地,我心里依旧惦记着你。”
“采臣。”小倩又低声应了一次,神色渐渐缓和。
凝视她含泪的双眸,宁采臣缓缓地道:“我答应过,所以我来了!小倩,跟我走吧。”
“这么急呀!”蝶女一旁拦接道:“即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呀,再住几天,好好叙一叙旧情嘛。”
横眉冷目,十叶警喝道:“妖女,不要乱来,当心我法剑无情!”
蝶女啐了一口道:“小道士,抖什么威风,你以为就你那点道行,还能走出黑山么?”
“臭妖女,你敢骂十叶大哥,本小姐要好好教训你!”突然身后传来大小姐愤怒的吼声,气呼呼地要与蝶女动手。
宁采臣忙一手拉住:“你又胡来,退下!”
虽被宁采臣拦下,燕红羽仍是骂道:“妖孽之辈!人人得而诛之。”蝶女冷哼几声不理她。
燕红羽转瞧绣楼,大声赞美起来:“嘻,这是小倩姑娘吧,好一个美人耶。”
宁采臣暗地摇摇头,又对小倩喊道:“小倩,跟我走。”再三呼唤,聂小倩终于点下了头,举手拭去泪水,袖带轻挥纵下。
“哼,来了就想走,那有这么容易的事。”身后突地有人大声喝道,众人转首一瞧,是绿衫的翠儿从林间走出,她身后还跟着五六名彩衣女子。
小倩神色一惊,抽手赔礼道:“各位姐妹,小倩想离开黑山,请不要为难小妹了。”
翠儿表情冰冷地道:“小倩,姥姥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虽然姥姥现在闭关,若是让你这样走了,姐妹们可要代你受过。”
小倩急声道:“若姥姥醒来,就说小倩偷偷地走了,所有罪责让小妹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各位姐姐。”
瞧着小倩情急之态,蝶女诧然问道:“你难道不怕寒潭浸骨之苦吗?这些男人外强中干,想靠他们挡住姥姥,怕是害了你。”
“男人都是绣包枕套,不中用的,姥姥回来你可后悔不及。”众女一旁跟着哄声叫道。
小倩坚决地点下头:“不怕,小倩我愿意冒这个险,那怕跟他在一起只有几天,我也是快活的很。”
宁采臣听了一阵感动,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在她耳边语道:“别怕,有我!”
蝶女拍拍手,示意众女安静,放言道:“我们姐妹一场,不忍看你被臭男人骗了,让我们来教训一下,真有本事带你走,也不怕我们试试吧。”
轻轻捏了捏手,宁采臣扬声对众女道:“宁采臣今日要带小倩离开黑山,你们若是认为我们是绣花枕头,大可上来一试!”长剑应手拔出,能量流动,湛光剑光华大作。
“好强的阳气!姥姥看了定然喜欢。”翠儿身后有人欣喜万分。
宁采臣冷冷一笑:“大阳灭妖,除魔为道。”众女见猎心喜,不知好歹,宁采臣存心威吓,湛光剑内炽亮如阳,众女眯目而视,脸现憾色。
“道兄,动手吧。”十叶道人一声大喝,手势轮作:“风、火、雷、电,千军!”
“臭道士!”翠儿漫声骂道,手势却不停,身后众女也同时挥出彩线,刹那间,五颜六色的长线在空中飞舞,百余道劲气呼啸而来,阴能正气相击,顿如爆竹般密密炸响。
“好!”宁采臣朗声相应,剑化一道碧波青虹,遥刺蝶女。
蝶女知他利害,数道红纱急射意欲阻挡对手,剑光一亮,宁采臣闯入群纱之中,“哧哧。”连响,十余根红纱倾刻间化为数百片红色花瓣,随风吹去。
“快来帮我。”蝶女连退数丈,向众女求援。
十叶道人全力施展,众女堪堪敌住千军之威,见宁采臣随后攻来,翠儿只得挥袖仰上。
剑气如阳,“啪啪!”二声炸响,灌注阴能的绿袖爆成了碎片,翠儿骇然大退,身后众女阵势齐乱,宁采臣人剑合一,冲入群中,左挑右刺,接连刺倒数人。
众女在阴能上的修为尚浅,渺如荧星,剑招和大阳力又都是宁采臣所长,以强击弱一气呵成。
宁采臣傲然收了剑势,众女之中,仅有蝶女和翠儿幸免逃出,但也花容失色,心存余悸不敢妄动。
“道兄也太利害了吧,连一个也没留给我。”十叶不满地收起七星剑,嘟哝几声埋怨着,燕赤霞袖手旁观,暗为宁采臣喝彩。
燕红羽拍手叫道:“宁大哥好利害,一会便收拾了众妖女,而且,十叶哥哥的法术威力也利害,以一挡十哦。”
“采臣。”看着倒地呻吟的众女,小倩简直不敢相信,宁采臣剑术如神,几息之间便将众人击倒。
宁采臣还以一笑:“有我在,不用害怕。”数月不见,宁采臣一手神技宛若天人,小倩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燕赤霞上前一步,按剑道:“把这些妖女全杀了,然后一把火烧了黑山。”
“啊!”小倩惊叫了失声,求情道:“不要杀,她们是和我一样,被姥姥捋来作下人用,真正害人的其实只有姥姥一人,这位**师,请看在我的份上,饶了她们吧。”
宁采臣也求道:“老庄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指人向善,请给她们一条生路吧。”如论罪魁祸首,黑山姥姥难逃其咎,众女久在淫威之下,忍气吞声或助纣为虐,若全以妖女论处,也不符情理。
“这些妖女每人手中皆有数十条人命,岂能放走!”燕赤霞怒气冲冲,小倩苦苦辩道:“若有它途,谁愿乱杀无辜,就算姐妹们不动手,姥姥也会取人命。而且姐妹们并非姥姥的弟子,姥姥高兴时就传点法术,发怒时一样会取人阳气,姐妹们一见姥姥不开心,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言。大家忍辱偷生,就是为等今天有法师相助,能逃脱苦海,难道**师还要怪责这些无力抗争的女子吗?。”
原来是以苛刑重典逼迫众女为害,燕红羽怒声骂道:“好毒的老妖婆!”
“这~。”小倩说的确实在情在理,燕赤霞犹豫半晌道:“不管如何,罪责难逃,我从轻发落,废掉她们的阴能,做回凡人吧。”
“不!”蝶女和翠儿几乎同时反对,她们的功力最深,得到阴能帮助也最多,重做回一名普通百姓,是无法接受。
燕赤霞怒声喝道:“呸,小兄弟法外开恩,留了你们一命,还过于奢求。”
蝶女和翠儿交换一个眼神,双双挥袖,待宁采臣几人斩断射来的彩线,二女已穿过树林,消失山后。
“跑得跟兔子一样快!”燕赤霞忿忿地呸了一声,运功破去众女的阴脉诸穴,再化掉体内积蓄阴能,而宁采臣的手法更快,大阳力入体,众女只觉身体一颤,所有阴能立刻溶散,半分也不留下。
众人大闹黑山,老妖竟迟迟不出,任众人荡平黑山,燕赤霞觉得奇怪,问小倩道:“姥姥在什么地方?”
小倩指着山下方向:“山底的万年寒泉下。”
“寒潭之下?”燕赤霞诧然,寒潭里的冻气成冰,那里住得下人,姥姥果非人类。
小倩续道:“听说寒潭千尺下是万年冰川,姥姥每逢月缺便会闭关修练,每夜子时,姥姥会醒过来二个时辰。”
宁采臣皱眉道:“哪怎么办?”如果不除掉黑山老妖,此行只算成功一半。
燕赤霞耸鼻道:“哼哼,反正来了,就等老妖婆出来吧!”
众人将黑山群楼捣毁,只留下听风阁,等候老妖子夜出潭。
夜幕降下,听风阁外燃起一堆篝火,“十叶大哥,你在想什么哩?”燕红羽歪着头,望着十叶道人若有所思地样子。
十叶脸上一红:“没什么。”
燕红羽奇声道:“那刚才你又叹什么了?”
大小姐紧咬不放,十叶吱唔着道:“我在想宁兄和聂姑娘的事,心里有点奇怪,世人常说的男女之情,真可以让人舍生忘死吗?”
宁采臣和小倩一旁私语,燕红羽侧望了一眼,低声道:“宁大哥好象很多情哩。”
十叶愕然道:“那他岂不是很花心?”
燕红羽摇摇头,解释道:“宁大哥是多情而不是花心,他对心爱的女子很执着,而且我看得出,他都是真心付出,那种感觉你要是亲眼看过了,你才会明白。”
十叶瞠目应道:“好玄妙啊,就象我师父说过的仙道一般,我完全听不懂。”
“扑哧。”瞧着道人一本正经的模样,燕红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谈什么呢?”笑声传来,闭目养神的燕赤霞睁眼问道。
十叶咳了几声,掩饰道:“我和大小姐说,黑山之行原来以为是场恶仗,想不到一开始就顺利救出了小倩姑娘,真是有些庆幸。”
“嗷喔!”陡地,山谷中响起一声凄历的鬼啸,刺心入脉,小倩脸色顿变惨白:“姥姥来了!”她的话音发抖,久在老妖淫威之下,恐惧的心理一时无法摆脱,宁采臣轻轻握住她的手,将自己坚强的信念无声地传递过去。
“别怕,我们能打败姥姥。”宁采臣鼓励着,携手同候姥姥的到来。
啸声从山脚下冉冉升起,尖利的声音刺得人全身发麻。
燕红羽和小倩捂上了耳朵,已经忍受不住,宁采臣和十叶也是苦皱眉头,啸声陡然消失,“小心。”众人愕然旁顾,以防姥姥偷袭。
一种难以言述的怪声从四面山谷里响起:“小倩,你为什么背叛我!”语音冰冰冷冷,透着一股寒意,而且尖锐的高音和宽厚低音混在了一起,让人听着有说不出的难受,连说话者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姥姥…。”小倩低应了一声,脸色发白,宁采臣清楚地感觉到她手中传来的凉意。
那声音继续道:“你趁我不在山中,就敢和外人勾结,,这一次我要你浸百日寒潭!”
“老妖怪!你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别人怕你,我宁采臣不怕,有什么妖术,冲我来吧!”对着鬼啸袭的方向,宁采臣放声大喝,制止姥姥继续对小倩威吓。
“宁采臣?!”那声音里透着一线奇怪,过了片刻,更为阴冷的笑声隆隆响起:“原来你就是宁采臣!想不到你来了黑山,哈哈~。”
燕赤霞按剑跨前一步,高声喝道:“老妖婆,笑什么笑,我燕赤霞等你多时了!”
那声音停了一停,诧然道:“燕赤霞?听说你名气不小,想不到也来了黑山!”
燕赤霞傲然应道:“若不是我一心修道,那容你在此作恶多年。”
“难怪小倩胆子大了,有你们这几个牛鼻子撑腰,哼!”姥姥怒喝一声,再无声息传出,众人正奇怪时,“千军!”十叶陡然大喝,数百道劲气划空而去,直击向百丈外一处空地,“蓬!”本无一人之处蓦地撞击出数十朵灿烂烟花。
“大将!”黑山老妖传闻太厉,十叶不敢小看,先以千军探出方位后,立刻施展最强的攻击法术。
一股浩若白龙的劲气挟九天风雷之势,狂卷苍野,“蓬!”随着一声巨响,那处空地终现出一条身影,能量炸闪的余光下,那人墨衣彩丝,袍长掩脚,众人注目时,那人眸中寒光一闪,双袖翻转,又消失不见。
宁采臣惊讶地道:“怎么看不见它!”只闻其音,不见其形,众人久寻黑山姥姥不着,士气上已是挫低了一档。
燕赤霞肃然道:“是天衣道术。”
宁采臣愕然,燕红羽诧然应道:“我听爹说过,天衣道练成后能缩地为寸,是门白日隐形的奇术,想不到在这老妖怪身上看到了。”
“后生小辈,竟敢欺我!”黑山姥姥暴怒地吼着,四面八方同时轰轰震响,众人均知姥姥出手在即,可辨不出进攻的方向。
“东南!”宁采臣突地指着地面道,众人注目瞧去,果见东南处地面有条快速凝结的带状白霜,方向直指众人脚下。
“大将!”十叶又是一声大喝,黑山姥姥聚集阴能,反暴露了形踪。
“蓬!”二道白茫茫的劲气撞得天翻地覆,在剧烈的撞击声中,又杂着滋滋的怪异声响,宁采臣低头一瞧:“大家小心。”那些被撞开的白色气体落到其它物体上,顿时结成了玄冰。
燕赤霞望了一眼道:“这老妖练的法术至阴至寒,大家不要让这些东西沾上了。”
“牛鼻子,想不出你们还有点能耐,那我再试上一试。”黑山姥姥的阴笑声在无名角落里传来,众人自发围成圆圈,互相照应。
“啊喽格达罗索里~。”随着似吟似唱的声音,夜幕下有一些东西渐渐移动着,“小心。”燕赤霞警然喝道,树林里、石岩边皆响起了啪啪地异声,过了一会,几根树枝从暗处弹了出来,直直地扎到地面上。
众人刚把目光从树枝上移动,燕赤霞便有所察觉:“不对劲。”那些从暗处弹出的树枝藤蔓扎入地后又繁成了一根新枝,疯狂成长着,不一会便长到三三尺上,又啪啪地折断弹射新的藤枝。
“是姥姥的食人藤。”小倩脸色苍白,倾刻功夫,树林边全长满了黑色的藤条。
“呸,什么东西也敢上来放肆!”月莹剑寒光起落,剑芒挥处长藤应手而断,燕赤霞连砍了数剑,大呼不妙。
长藤一断即生,丝毫不忌剑势,且断藤落地后翻滚二下,便有尖刺扎入地里,迅速生根成长,不一刻,几根长藤便结成一片藤林,根根张牙舞爪,似活的触手在四周盘舞,一有异物接触,立刻缠住绞成碎片。
“老家伙,知道利害了吧,哈哈~。”姥姥阴笑中充满了得意的嘲味。
“退上楼去!”燕赤霞跳出困境,众人连忙进了听风阁,“守住大门。”
楼前藤枝盛密,乌蔓扭动,似万蛇吐信,触目惊心。
“将阳力催入剑身,再斩时就会碳化藤枝,红羽想办法烧起大火。”燕赤霞大声提示,用劲斩下数十根伸上石阶的藤条。
宁采臣依言施展湛光剑,燕红羽从屋里拿出家具劈成柴木,十叶念符催火,在门旁布下火堆。可疯缠而上的藤枝越积越多,攀檐踞顶,“嘭!”弹射的藤枝扎到火堆里,活蛇般地乱弹,将几根燃烧的柴木撞飞,堆火摇摇欲灭。
燕红羽忙低身收拾柴火,“铛!”身旁陡地一声大响,如金锣重击,声噪夜空,“啊!”半空中惊叫声了,一道黑影飞鸟般消失,“叮叮。”地面几声轻响,落下了几根乌黑的尖刺。
“怎么回事?!”燕红羽诧异地道。
宁采臣慎然收起湛光剑:“是姥姥。”
天衣道果然是门奇术,若不是宁采臣小心地在楼前每寸空间均布下监测能量,也不会发现空中飞来的异物,黑山姥姥就如一只黑蝠悄然飞近,轻微滑破空气的乱流声被藤树炸裂的啪啪声成功掩饰,如果众人只注意防守食人藤,黑山姥姥的偷袭必然得手。
“好险。”燕红羽骇然一惊,“这老妖怪好狡猾。”
墙外笑声倏地停止,姥姥怒声道:“哼,知道也晚了!”偷袭失利,反被宁采臣一剑削去爪上几根尖角,剑技简如神技,姥姥大惊之下反退回去,决定另用它途。
“达罗索里~。”呤唱声又起,藤丛中漫起一股绿烟,所有的藤枝如蟒般升起。
“流云斩!”高速的炽流横扫而过,桔黄的火焰瞬间燃了起来,烧着的藤枝啪啪地挣扎着,被愤怒的火舌吞噬,宁采臣强行挥出剑气,脸色通红,识海如沸。
“飞剑!”燕赤霞默喝完法决,月莹剑骤然明亮,一道强烈的白光急速穿过藤林,沿途断藤残蔓横飞四溅,势不可挡。
小楼前方树林里传出折技断干的破裂声,有人惊呼:“姥姥!”
趁姥姥失神,燕赤霞驭剑突击得手,仰天大笑道:“老妖婆,别以为躲在暗处就伤不到你,这下吃到苦头了吧。”
姥姥的声音又羞又怒:“杂毛老道,高兴的太早了吧!待会再来收拾你。”声音遂渐尾细远去。
众人松了一口气,燕赤霞瞧宁采臣气息不顺,愕然道:“你刚才使出的可是剑气?”
宁采臣点头称是,眼中奇光一闪,燕赤霞惊讶地道:“看你的剑气霸道,不过好象不得正法呀。”
宁采臣连吸几一口气,平缓了呼吸:“对,我得道不久,请燕老伯指教。”
“好,等除了老妖我们再说。”宁采臣阳能深不可测,燕赤霞大有兴趣,
十叶此时才建议道:“现在姥姥负伤跑了,我们应趁胜追击。”
燕赤霞点头道:“刚才树林里还有他人,估计是白天那二名妖女领路,姥姥吃了亏,此刻多半会回到寒潭里,我们去看看。”
沿着小径下山,谷底如墨,燕赤霞让众人守在沙滩上:“敌暗我明,老妖又会天衣秘术,进洞太危险,我先赶它出来!”
“天地正气,剑归无极!”月莹剑发出奇异的光芒,淡绿色的一层光晕下是透亮晶莹的剑体,似有液体在剑身中流过,燕赤霞咄声喝道:“万剑除魔!”
莹光骤涨,青青的芒光中,无数支三寸长的小剑从剑体中不断分离飞出,齐刷刷地沿着某种轨迹,弯弯曲曲地向洞中飞去。
大家屏息观望,燕赤霞闭目用心感受,“嗤嗤!”洞里突地亮起一片白光,象是剑体刺破了某种东西。
“臭道士,你欺人太甚了!”姥姥暴怒地叫着,震得洞壁里响起嗡嗡声。
洞口处白雾翻涌,带来阵阵刺骨的凉意,“大家退后,老妖要出来了。”
众人迅退数十丈,洞口白雾堆积不散,突地,“呜呜~。”洞中吹出一股寒风,雾气倾刻间荡尽,谷底的温度急剧下降,天空中开始出现晶莹的雪点,“风刀雪刃!”寒气如刀,无数片雪花蓦地从洞内深处飞出,一片片打着转,发出咻咻地尖啸。
雪花刚入一眼,宁采臣便高声喊道:“大家退到石后去。”那些雪花异于常形,每一片均大了数十倍,飞旋地打着转,边缘是无数尖锐的冰刃,内蕴冰寒的阴能,寻常人中一片,立即毙命。
众人忙掩藏身形,“咻咻!”破空声急响,雪花铛铛地削断身后的杂树,扎进坚硬谷壁里,象是箭一样射满了众人身后的石壁,好利害的雪刃!众人脸色骇然。
“燕老伯,我猜老妖的法术是用寒潭的寒气而成,不如我们退远一些。”雪花无休无止地飞射着,众人无策,宁采臣盘算了一会,敌暗我明,地势又不利,不如以退为进。
燕赤霞抓了抓头皮,恨恨地吐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沿着谷底退了百余丈,“想跑?能跑得出黑山吗?!哈~。”姥姥得意的阴笑声在夜空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不要理它,快退出谷去。”四面环山,寒气在谷底不断堆积,众人向谷口撒去,为防老妖暗袭,宁采臣将含有意识的能量散到了体外。
风雪突然变了方向,从谷口迎面吹来,众人迈步更加艰难,还要躲避前后袭来锋利的雪刀,“千军!”十叶奋力放出百道劲气,将身后的雪势炸开,燕赤霞大呼:“快走,姥姥的功力有限,这场怪雪不会很大,冲出去。”
“好!”宁采臣将大阳力催入湛光剑,一马当先,剑势如雨般刺出,不惜体内能量消耗。
雪花撞在湛光剑上,立刻被阳能消溶,宁采臣拼力开出一条通道,十叶在后压阵,“哼,看你们能冲多远,怒雪狂潮!”姥姥怪音甫落,众人身后响起震天般异啸。
众人骇然转首,身后百步远,两壁夹崖,一道数丈高白色长潮滚滚冲来,如雪山崩顶,千堆潮涌,气势惊天动地。
燕赤霞边跑边喊:“大家拉着手,一起跑!只要出了谷就没事了。”
雪潮隆隆,前进之势越来越快,“小倩,你先跑。”宁采臣箭步窜回,劲跃一丈多高,迎潮劈下。
剑光如电,宁采臣或劈或削,将雪浪在刹那间分割着无数条小浪,又迅速在湛光剑下溶消,只瞬息功夫,雪潮中现出丈余宽的空隙,宁采臣意图在雪浪中夺出一条通道来。
突地,一缕至寒的劲气从雪层中无声袭来,宁采臣大喝一声,剑光翻花叠浪,瞬息间挥出数十道犀利的剑芒,“嘭!”汹涌的雪潮陡然塌下,顿堆起数尺高的积雪。
宁采臣倒翻落地,“怎么回事?”众人听到异响,回头看时雪潮停止了。
脸色青黑,宁采臣闭目半刻,咯出一口血道:“姥姥在雪潮里!”发现有异之时,已是回挡不及,只得用体内阳能运功硬抗,同时反攻了数剑。
燕红羽惊叫道:“什么?是那老妖物伤了你?”
“采臣,你快运功,姥姥发出的寒气很重,要快些驱遂出,不然留在体内会成祸根。”小倩赶了过后,正听宁采臣受了伤。
宁采臣强露宽容:“我没事,刚才已经运功逼出寒气,而且,它也受了点伤。”剑尖处沾有一丝血迹,反攻数剑中,有一剑感觉是刺入了硬物。
看了宁采臣的脸色片刻,燕赤霞沉声提醒道:“大家小心,老妖还在附近。”众人警观四周,除了微微风声,谷底陷入一片沉寂。
“它好象是知难而退了。”辟邪针也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十叶猜测道。
“大家慢慢向后走。”大家手拉手,向后走了百余步,仍不见异动,“好象是走了。”刚吁了一口气,象是回应众人的话语,“轰!”眼前蓦地掀起一道巨浪雪墙,姥姥再度发起攻击!
“快跑!”齐发一声喊,众人扭头就跑,十叶却落下了数丈,“我来殿后。”宁采臣受了暗伤,短时间内不可能逼退阴毒,强撑着说话只不过是让众人放心,而十叶却清楚一切。
燕赤霞大喝道:“小道士别逞能,你一个人挡不住姥姥。”
“没用,一起走谁也走不掉!”十叶大声喝叱着,脸上的表情异常坚决。
雪潮隆隆,入眼皆白,“大将!”十叶脸色通红,深憋一气,将体能发挥到极限,一片莹亮的白光中,映着他无比神圣的表情。
“糊涂!”燕赤霞一手推开宁采臣,向前冲去。
“蓬!”十叶的白光被铺天盖地的雪潮吞没,随后的燕赤霞也没入雪里。
“十叶、爹~。”燕红羽凄历的呼喊,宁采臣死死地拉住她,“快走啊!”宁采臣忍下担忧,大声喊着。
三人退出了谷外,仍见雪潮在十叶道人消失处围成了一根巨若接天的雪柱,燕红羽望着雪柱,焦急地等待着。
“哧哧!”几根红线钢针直直地从右侧袭来,宁采臣反手一剑砍断,又是数根绿丝黑暗中冒出,群蛇乱舞地绕咬,宁采臣连削数剑,丝线齐飞,刺线的攻势有增无减,瞬间哧哧声大作,数以百计的针线扑向了宁采臣。
眉头一皱,宁采臣暗运能量,准备以阳力克制阴,突地,四周警戒的能量一震,一片黑影蓦地从天而降。
“姥姥!”脑海中警铃急响,原来前方攻击的二人是为姥姥准备。
完全是第一直觉,宁采臣在刻不容缓的刹那,向左斜错一步,“嘶!”右边的袍袖被利爪撕破。
没有半点余息,湛光剑闪电穿过腋下,直击身后空间的某一点位:“卟。”剑尖意料之中地刺进了人体,姥姥连避的反应都不及发生。
“唔!”姥姥痛哼一声,袍袖翻卷,将一旁的小倩抓住,秃枭般地飞到十外的一块高岩上。
“小倩!”宁采臣大惊,“哧哧!”数百根线如群蛭吸缠了手臂,制止宁采臣追击。
几下变化在瞬间中发生,眼睁睁地看着小倩在面前被捋走,宁采臣心中涌起一股焚天般的怒火,这股怒意无法控制,象是一支毒牙咬住了心脏,令人窒息。
“啊!”脑中炽能如潮水急荡,却无处可泄!澎驰的胀意让宁采臣忍不住大声狂喝。
突地,识海中某处涌出一股气息,所有能量皆不再受宁采臣所控,齐向天庭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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