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幽暗,破碎的光线从不多的缝隙洒下,为树荫笼罩的范围带来些许生机。
这是一处山谷,三面环山,只留下一处窄小路口。路口被狭长的灌木掩藏,不靠近一些,很难发现此地的妙处。
可能许久没有妖兽驻足,山谷内郁郁葱葱,茂盛的枝叶间缠绕着些许氤氲雾气,似白纱般,却又不是异常鲜明。
倘有知晓阵法原理的练气士路过,必然会发现环山而落的谷底,正是天然聚元阵的阵眼所在。只是山谷的入口,破坏了整个阵法的完美,如锋利的刀尖切过,将谷内聚集的元气泄露出来。
纵使这样,谷内的元气依旧浓郁,虽不至成雾,却也相差不远。
山谷深处,响彻空气被撕裂的尖锐声音,呼哧呼哧,传到谷口仅剩下些许嘶嘶。三面的山峰,隔断外界的异动,将这处谷地保护成世外桃源。
只可惜,这里鲜有人踏足。上次若不是那几人仔细搜索,能否寻到山谷入口仍是未知。
往谷内深处靠近,那股哧啦声越发刺耳,同时带着一种锋利的味道,令肌体生寒。
“你的剑法有破绽,太容易被别人捕捉到,倘若对手经验老道,你必败无疑。”一道略微冷淡的声音传出,令空气间的波纹缓缓变平。
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下来,只剩树叶被风晃动的莎莎声响。
寂静蔓延,持续一刻钟左右,才被同样清冷的声音刺穿。
“破绽?我怎么不知道。”
语言缺乏顿挫的意蕴,必然会让人难受。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有任何情绪,仿佛文字拼凑起来,摆在面前,全无意义。
方才的回答,即是如此。
“你,想要试试?”这声清淡的问话,有些轻佻,却让整个场面活跃起来。
同时,哧的一声响起,这个音节被拖得老长,向裹在紫色长袍下的身影射去,与其并进的还有一段被削尖的枯枝。
若说方才的哧啦声短暂急促,那么现在的响动却是绵长尖锐。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响,碰撞在一起。
嘭!
一股风浪,以枯枝头与剑刃的接触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吹歪脚下的灌木密丛。
树枝上青色的流光涌动,与裹住蓝色长剑的白芒,形成鲜明的对比。两股力量不相上下,却相互纠缠,互不相让。
终究谁也奈何不了对方,树枝与蓝剑分开。
枯枝摆动,轻飘飘没有重量,横抽长剑,被长剑迎面切下,却不断开。反而极具韧性,弯曲开来,弹出一股风刃,向剑后的身影飞去。
长剑颤动,浑然不是被枯枝轻抚一下那么简单,这一击蕴含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
剑身转动,脱离枯枝的触及范围,在风刃到来之前,交织出一片剑网。凛冽的寒气散发出来,将空气冻结成冰雾。
冰雾阻断风刃的前行,被其后的剑网绞碎。
紧随其后,一道道风刃穿过冰雾,前仆后继撞向剑网。
剑光抖动,似有不稳的趋势,然而还不待其崩溃,更多的剑光乍起,补充剑网内的剑气消耗,堪堪挡住了持续不断的风刃。
突然,一道青光袭来,如神来之笔,抵在抖动不休的剑网上,经过些许抵抗,径直穿过,直指其内的身影。
“哼!”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惊惶。
旋即,剑网彻底破碎,露出抵在喉间的枯枝。
“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破绽。”
清秀的面孔,透澈的眼眸,倒映着面前的身影,冷静道。
“不过是取巧罢了,我承认我技不如人。”对面的女子犹自不服气,冷哼一声。
在剑网尚未被修补的关头,虽说仍是剑网,但期内的剑气已经有所消耗,不如初始的强韧,所以才能被对方所趁。
尽管自己理亏,但对方能够抓住剑气续接的短暂瞬间,的确是出人意料。这需要多么敏锐的观察力,还有对力道的把握,才能在不破坏其他位置的剑气封锁,刺穿剑网直取中宫。
女子不明白,她究竟败在哪里。她知道两人的实力有着极大的差距,却也不可能连他的一根枯枝抵挡不住。
“难道,我的招式真的有破绽?”女子沉者脸,眯眼深思。
男子并未打断女子思考,静静待在一旁,双眼无神,看着被密林遮掩与被山峰切割出的天空。
阳光本该刺眼,却在山谷里失去了往日的热情,变得阴沉发白,与月亮无异。
渐渐地,他分不出现在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也许,两者对他而言,没有意义,没有区别。
他是一个忘了过去的人!
猛然,一阵冰寒气息飘来,不快不慢,男子恍惚间看到了雪。然而,他的印象中,从未出现过雪,纵使在逐龙山脉的高山之巅,他也没有看到过。
这一切定然是幻觉,男子惊醒。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冰寒的剑光,只是这道剑光慢了许多,仿佛空气变得粘滞,阻碍了行程。男子抬眼盯着剑光,眼神微凛。
“呵,有些意思。”
男子挑起枯枝,青色的气流环绕,愈加灵活。刚接触剑光,整根枯枝被压弯,似要断裂掉,却被某种力量支撑,并未彻底崩断。枯枝摆动,欲卸掉力道,划过半圆,正面又迎来一道白色剑光,浩浩荡荡,势不可挡。
两剑浑然携着不同的势,一快一慢,一轻一沉,若不能较快的转变元力运转方式,定然会吃大亏。
男子稍露惊讶,然后加快右手动作。他的手势浑然天成,带着一股自然的味道,划出一个半圆,将先前的剑光甩出,顿住右手,迅速刺出,点在到来的剑气上。极动与极静之间,转换的自然随意,少有破绽。
剑光破碎,化作星光点点,散落在树丛中。
之后的剑光,连绵不绝,却又断断续续,仿佛需要经过极长的时间酝酿,才能破体而出。纵使愈到后头,剑光愈加连贯,其威势却是削弱太多。
其间,光滑的枯枝,渐渐地被磨损,直到尖头消失。
咔擦!
枯枝断了,对面的剑光也消失不见,只听闻低沉的喘气声。
“李阴月,你的确是一个天才,只是仍需细细打磨。”
男子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枯枝,愣愣出神。他的赞赏,迎来女子的冷哼。
四周只见狼藉一片,枝叶飘零,锋芒冰霜满地,却又缓缓消散于无形之中。